少女见我盯着她手里的砖头看，歪嘴一笑，高高将砖头举起。我闭上眼睛，努力不在“临死”前露出惧色。只听得“嘭”的一声，我脚边的水泥地出现一个凹槽，红色的砖片散在凹槽边。
“早安，监控子。”夜幕下少女堂而皇之地这样说，“刚刚真是好危险哪！”
我笑笑：“是啊……”
“差一点就暴露了呢！”少女打断了我的话。
我哑然失笑，紧握的手心里攥满汗水。我不知她的所指，现在多说只会暴露自己，反倒被她牵着鼻子跑。我按捺住不安，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监控子，现在你有三个选择。”少女的语气严肃地可怕，“在这里被我杀掉、回去找个没人的角落自我了断，或者，活下去。”
她在发什么神经，我这样想。
“选择吧！”少女用下达最后通牒的口吻对我说。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怎样回应少女的问题。精神病人惹不起，有暴力倾向的精神病人更惹不起。奇怪的是，少女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但我们学校并没有这么个精神病人。最终，我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挤出礼貌性的微笑对她说：
“正常人的话，当然不想死啊。”
“哦？”少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仿佛在替我惋惜，“那可真是下下选啊。呐，监控子，你听说过《枕头人》的故事吗？”
我摇摇头。
“去看看吧。”少女说，“在你看过故事前，我先保留你的回答。等你看完了故事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迟。”
就在这时，天台子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眼睛没有睁开，但是睫毛明显在颤动了——他恢复了意识。
少女转过身，离开前，用确保半昏迷中的天台子可以听见的音量留下一句话：
“天台子，你不妨去教务处找你的答题卷，看看有没有被做什么手脚……”
我恨恨地瞪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一定要冲上去拧下她的脖子。
将天台子送去医院后。我去了学校教务处办公室。这个点已经没人了，熄灯后，校门和所有教室、办公室的门都被锁上了。但对我来说是小CASE。校门靠翻的就行了。办公室的门锁都是用了很多年的旧式设计，靠我随身携带的万能钥匙就能打开。我把上次考试所有答题卷一并投入碎纸机——我只能这样做：如果只有天台子一张卷子丢失，那便能锁定“答题卷被做手脚”，嫌疑自然就过度到我身上了。况且我也没有时间从两千张卷子中找到某一张卷子。每次考试一周后答题卷统一销毁，但偶尔会出现弄错时间批次的状况，这样一来就有办法解释了。；
然后我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在百度上查找了《枕头人》的故事：
“从前，在一条小河边的森林里，有一个孩子诞生了，他跟任何人都不一样。因为他全身都是枕头做的。枕头做的躯干，枕头做的四肢，枕头做的手指。他的头是一个圆枕头，上面有纽扣做成的眼睛，纽扣做的鼻子，还有用线缝合的微笑的嘴巴。连他的牙齿，也是小小的枕头组成的。
枕头人拥有一份很奇妙的工作。在这个社会中，有些成人们失业、失恋、受到各种打击而痛苦得想要自杀。当这些人在打开煤气，或是拿起刺刀刺向自己，或是服毒的时候，枕头人就会出现，他紧紧地抱着这些寻短见的人，大呼‘等一等！ ’
周围一切都慢了下来，一切都变得那么松软，那么舒服……
然后，枕头人就会回到这个人年幼的时候，告诉年幼的他以后将要面对的痛苦和煎熬，以及他自杀的悲惨结局，然后劝说他在成长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让自己的痛苦永远不会发生。
当然，一个人突然自杀总会让人感觉不自然。但当一个五岁六岁的小孩子被车撞死，被溺死，或者不小心给套在头上的塑料袋打了死结的时候，大人们只会伤痛自己的大意，而不会发现孩子们是自杀的。
枕头人的工作，就是教导这些孩子如何自杀。如何冲出马路，如何跳进水里不被发现，如何为塑料袋打上死结……
就这样，总有很多儿童死于各种‘意外’。不过，这些儿童也就免去了所有的痛苦，在快乐的童年中安然死去。
可是有一次，有一个小女孩拒绝了枕头人。她认为自己会快乐，而且一直会很快乐。她把枕头人推出了她的小卧室。那天晚上，她听到房间的敲门声，她以为是枕头人还想劝她自杀，于是她对着门口大喊‘放弃吧，枕头人！我会快乐的！我会一直快乐直到永远的！’
然而，敲门后推门进来的，却是一个成年男人。
后来，每当她的母亲不在家的时候，这个成年男人都会偷偷地走进她的卧室……
许多年以后，这个孩子长大了，二十一岁那年，她选择了自杀。当煤气开到一半的时候，枕头人出现了。她流着泪问枕头人，当初为什么不说服她？枕头人也流着泪，说她一直坚持，他说服不了她……
女孩把煤气开到最大，死去……
枕头人虽然帮助很多孩子脱离了痛苦，但他自己一点都不快乐。他不喜欢这个工作，他痛恨这份工作，但他更不愿意看到孩子们长大后的痛苦。于是，他一直在尽职地进行这份工作……”
看完故事之后，我立即关掉了网页。
真是个毫无意义的故事，我想。现实中这种事绝对是不存在的。
边栏的QQ闪动了一下，我点开一看，是新的好友，网名叫“小溺”。根据我的设置，添加我为好友必须得到我的认证，但TA居然直接加上了我的好友。我的第一反应是因为学生会工作的事情事先认证过了。但当我点开会话框时我惊讶地发现，那个名为“小溺”的人的头像是一个枕头组成的人。
她就是傍晚的那个女孩。
我正要关闭会话框，那边传来了我在教务处销毁卷子时的照片！而且，还用了美颜滤镜！
照片下是一行字：
“在我说‘再见’前请不要关闭会话框，作为奖励，我将删除这些照片。”
我愤怒地一拳砸向键盘，屏幕上出现了一排hhnyffsuyagzsj$#yi32auy@#%……
我只好与她对话。
“hhnyffsuyagzsj$#yi32auy@#%……（注：忘记删除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你怎么会加上我的好友”我一连发了三个问题。
“我叫小溺”小溺说，“其他问题我不想回答。看了《枕头人》吗？”
“看了”
“选择呢？”
“无意义的故事”
“那是真的哦（笑cry）”
然后，小溺一行字一行字地敲出一个故事：
内容大致是说她八岁的时候见到了枕头人。枕头人告诉她自己是受到二十一岁的小溺的委托来见她。八岁的小溺拒绝了枕头人，发誓一定会永远快乐地活着……这些就和《枕头人》故事中的一样。然后呢？她就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了，但是已经迟了。拒绝了枕头人的她在二十一岁之前必须得“快快乐乐”地活着：无论是从电视塔上跳下来、被火车撞、服毒、上吊……她最终都会在医院或者家里醒来。
她把她的生活叫做“终身监禁”。现在她每天早上起床后干的第一件事都是拧开煤气罐看看奇迹会不会发生，然后绝望地用油性笔在日历上勾掉一个“刑期”……
“so，在保护可耐的天台子方面我们可是战友，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我有共同特点的人。他可是我的朋友候选人。如果他挂了，那我不就得孤零零地‘蹲监狱’了吗？”
“共同特点？”
“就是 死不了：）”
真是自相矛盾的言论。既然天台子自带“死不了”光环，你还怕他死干嘛？
令人不寒而栗的疑问句出现在了屏幕上：
“所以你做好选择了吗？”
“但是，我做出的选择关你什么事？！”我迟疑了一会儿，反问她道。
小溺做出了回答：“世界上可不止一个枕头人哦。在二十一岁刑满释放之前，我也是兼职的枕头人。”
如果小溺不是精神病人——事实上她就是！如果小溺的故事不是胡编乱造的——事实上就是胡编乱造的！那么……
不！没有必要假设“如果”！身为三好学生、学生会会长的我品学兼优、志向远大、道德崇高，我的人生注定是美满的，等待我的必定是一条洒满阳光的锦绣大道。未来的我怎么可能委托枕头人把过去的我抹杀掉！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一定心里这样想”小溺回复，“不勉强你。在寒假前你可以尽情延缓选择。どうだ？我还算是个優しい人？”
谁会听你的！我心里暗暗地说，但身体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口冷气。
对面没有信息了。我也感到有些困了，但为了那些照片，起码现在我得把这精神病人的话当真。
十点零二分，屏幕出现一行字：
“我去洗澡了。再见”
我直接“啪”地按下了台式机的插座开关。
就算被告知了那个糟糕的故事，就算被告知了那些糟糕的选项，我依然相信，我，以及天台子的人生会一如既往的顺利……
【监控子温馨小提示：谨防电信、QQ诈骗。不要贪图便宜；不要轻易信任陌生人；不要将资金转入陌生的账户；不要泄露个人信息，特别是银行卡信息；当遇到类似事情时，一定要和家人、亲属商量，不自作主张；发现被骗或发现诈骗犯罪嫌疑人要迅速报告公安机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