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月城那引以为傲的圆月为东方升起的旭日震慑,悄然地隐藏了自己洁白的身躯。而在它藏匿处正下方的城市中最高的一座巨塔里,一个带着黑色口罩,将棕色卫衣帽子戴在头上的青年,正盘腿坐着,一脸严肃地环抱着双臂,凝神思考着什么。
“咔哒咔哒。”电梯门开了。
“三,三,三十六楼。”
下方传来了那个看电梯的老婆婆那不太利索的报道声,接着又是“当当”两声高更鞋响,有人走了进来,低声说了对着老婆婆说了什么。
将这细小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的洛恨,拍了拍自己的牛仔裤,将屁股从电梯顶上的大电池上挪开,站了起来。电梯开始运行时,巨大的链条转动声可以将他产生的动静掩盖得一干二净,所以他也不需要畏手畏脚。
他在这因为链条没有上油,动作显得很迟钝的机器即将开始下行之时猛地一跃,扒住了三十六楼的电梯门。
回头瞥了一眼身后渐行渐远的电梯,他用力拉开了电梯门,却并不急着走出去。
在离开门框范围之前,他伸出一只手,轻轻一弹,一只飞镖从戴着黑色手套的指间射出,稳稳地戳爆了监视着电梯门前的千机眼。
虽说那些监控室里的保安因为喝了自己下了药的酒,所以现在肯定早就睡得不省人事,那也得防止事后他们从这明显是针对自己的该死新发明里面查到些什么。
说起来真够倒霉的,一晚上都居然没有上这么高楼层来的人,早知道就应该走楼梯的,就是一只猪在爬,一晚上都爬到了。
确认已经没有危险的洛恨摘掉了帽子,大咧咧地走了出来。看着那已经冒烟、报销了的玩意儿,他把口罩往下摘了摘,露出嘴,轻松地吹了吹自己因为戴着帽子而被弄得有点乱的刘海。
他事先已经研究过了,除了这个电梯门口的千机眼,剩下的都不会妨碍到自己做事儿。没有顾虑的洛恨伸着懒腰走向了旁边的一扇玻璃门,接下来,就得对付这个得用指纹解锁的魔晶石操控门了。洛恨在自己身上背着的小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盒橡皮泥。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每根橡皮泥上面的标签之后,将一根白色泥棒的放在了指纹检定的仪器上。仪器“嘟嘟”响了两声之后,门缓缓地打开了。洛恨得意地打了个响指,看来自己还真没搞错,那个帮自己用一根热狗租来的小子捡橡皮泥的大妈,就是这里的管理员。
不过事情还没有做完,就不能放松警惕,这可是无数倒霉的前辈给他留下的教训。洛恨将门关上,顺手抄起了大门边一个雕塑手里的长矛,先走到了调查得不能更熟悉的魔晶石房间里。
找到了储存这一层楼的所有信息的魔晶石盒子,洛恨将它放在了地上,然后举起手中的长矛毫不犹豫地刺穿了它。
一颗晶亮的石头滚落了出来,洛恨捡起了它,打量了两眼,惋惜地感叹:“这么大一块魔晶石,可以储存一年的信息了吧?可惜了,这估计也是普通的巡捕一年的工资咯。”
这种具有记忆功能的矿物质,被誉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洛恨却对它嗤之以鼻。这玩意除了作为各种监控设备——例如千机眼——必不可少的储存信息部件,而给他的日常生活造成了很大麻烦之外,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好处。即便它被捣碎经过处理之后生成的液体,能够释放出这个世界再一次进步的能量——电能,让整个国家在几年之内夜生活丰富了不少,洛恨还是更加喜欢油灯快燃尽的时候,灯芯上冒出的那种怪味儿。
更何况这些老老少少晚上不睡觉,不是更加给他的工作增加难度么?洛恨将这块石头紧紧地握在手里,转身走回了刚才进大门时的房间。几秒钟后他松开手,几滴晶莹的水珠落在了地上,不一会就蒸发了。
或许某一天这电能能把所有的马车,还有那些内燃机车全部踢出大街上呢。洛恨另一只手提着刚才那个被戳烂的铁盒,待会儿走的时候,顺便把它也给处理了吧。
他确保自己做好了所有防备措施之后,来到了他此次行动的目标前面:放在前台下面的保险箱。
不过说起来,幸好自己不是那个老太婆,适应新事物还是挺快的,没多久就彻底习惯了新的形势。要让那家伙来的话,她估计得自己钻研好几个月才能搞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对付这些新事物。按这样的进度,洛恨还是觉得自己还是回学校安安稳稳地毕业,然后找个工作更靠谱点。
将自己怀里的任务书拿了出来确认了目标,洛恨先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玩意儿:这个型号也太经典了,6mm低碳钢制成,门板门框一体化,内部有自锁装置和高灵敏度的魔晶石报警器,指纹密码锁。啧啧啧,真是有钱人士的最爱呢,这种看上去无懈可击的保险柜。
不过对他来说不是。
洛恨把保险柜拖到了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哼哼,倒霉人干倒霉事儿,看看你们最后要花多少钱把这玩意买回来。”
几天之后,洛恨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运动服,坐在了同一栋楼五层的长椅上。这里正对着一个大礼堂的大门,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里面的动静。
礼堂里面所有的人都戴着黑纱遮脸,时不时有人举起手中的牌子,来呼应一个冷淡的女声。看得出来,这里正在进行一场拍卖会。
不一会儿,拍卖会结束了,里面这些一看衣服,就知道非富即贵的人们从大门鱼贯而出。有几个人看样子是非常生气,一走出门就气急败坏地扯下了脸上的黑纱,愤怒地咆哮起来。而其他的人则默默地走进了楼梯。
即使洛恨的打扮与这里非常不搭,这些人似乎也没有心思去注意到他。
他也不需要他们注意,洛恨快活地摇着二郎腿。
“喂,我看你很久了,你是干什么的?”一个坐在隔壁椅子上,穿着很考究西服的油头男打量了好一会儿这个看上去长得不错,身上那被撑得鼓鼓的衣服却很是掉价的青年,毫不客气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小子,这里可不是卖屁股,当小白脸什么的好地方,到其他地方去,麻利点。”
洛恨摆摆手:“我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来这里,也是等人的。而且老兄,一般的人也进不到这里边来吧?”
他故意捋了捋袖子,露出了手腕。这个看上去就像个西装暴徒的家伙看到了他手腕上那条很是朴素的手链,露出了一个紧张,满含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以为您是个普通人,我是保镖…还是请您理解一下。”
理解,怎么不理解。洛恨得意地看着这家伙被同样愤懑不已,手上带着跟他一样瘦脸的胖男人叫走,差点就哼起了小调。都是赚钱嘛,大家都是各尽其责。
等人都走完了,他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将自己的黑纱也戴上。站在礼堂门里的门卫尊敬地对他鞠了一躬,检查了一下那条朴素的手链之后,便放他走进了大门里。
这个大礼堂一排排质量优异的沙发中间,还残留着这些上流人士留下来的各种垃圾,很多很漂亮,甚至可以去当演员的服务员在清理这些东西。
洛恨也不奇怪这暴殄天物的行为,如同泥鳅一般,从这些对他这幅打扮不屑一顾的美女之间轻盈地钻了过去,跳上了礼堂的舞台。在台上,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成熟却有些冷艳的金发女人正坐在讲座后,埋头正写着什么东西。
洛恨吊儿郎当地走了过去,懒洋洋地将一个叫号牌还给了她。“果然,那些家伙拼了命都想把这些信件还有照片买回去,我还以为这么高的价格会没人接了呢。”
大约二十七八岁的金发美女抬起头来,托了托眼镜看清了薄薄黑纱下的脸之后,随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他,然后撩了撩自己如同一块金砖一样笔直的长发:“真是大丑闻呢。那么多人拼了命,都想要买下来里面的东西。把它销毁了不就好了么,非要留存下来。这下好了,你那边肯定还有副本什么的吧,在不久之后,其中的某一个竞拍者就会‘无意’间将它们流落到哪个报社的手里。”
掂量了一下信封里面纸币的重量,洛恨轻快地将它放进了怀里:“是啊,借着母婴护理的机会人口娈童什么的,真是耸人听闻呢,所以把证据留下来观赏这种变态行为,在变态来看也是很正常的嘛。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打了个哈哈之后,洛恨转身就走:“至少这件事情爆出来之后,短期内我们可没法看到这种恶心事儿再次出现了。那我走了,以后也拜托你们了。艾斯提亚小姐。”
这个被称为艾斯提亚的女人优雅地点了点头:“当然,这是我们有求必应堂的荣幸。以后也希望你们多多惠顾..哦,对了,我差点忘了。”她突然拍了一下手,洛恨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她:“怎么?”
“有个客人对你很感兴趣,想委托我跟你搭个桥,看能不能帮忙取得一个她想要的东西。”
洛恨果断地摆了摆手:“只有我选择任务,从来没有人勒令我去干什么的。你和你的老板不是很清楚么?”
艾斯提亚点了点头:“果然。那就这样吧,我会代为转达的。顺带一提,既然你雇佣了我们的人喊价,老规矩,我们还是收了两百万的手续费,减掉给您的委托人那部分后,你最后的酬劳是五十万。”
“好咧,那艾斯提亚,我先走了哦。顺带一提,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要穿得这么诱惑人好么,台下坐着的那些没叫号的有钱人里面,里面很多人可是在觊觎着你的。”洛恨有点流氓地扯了扯自己的运动裤,从舞台上跳了下去,敏捷地从人群中滑过,迅速离开了礼堂。
“职业不同,我可是要穿工作服的。”黑发女人轻声说道。
她朝台下一个坐在座位上左顾右盼,依旧带着黑纱的女人喊道:“好了,不用坐在那里了,他已经把号牌还给我了,你去做你该做的吧。”
“什,什么时候?”女人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揭下面纱后跟那些服务员一样漂亮的俏脸满是惊讶:“什么时候拿走的?是刚刚那个跟主管您讲话的男人么?”
让整个国家都传颂其功绩,劫富济贫的侠盗,能让你这么轻易的察觉么…艾斯提亚露出一丝苦笑,用手指轻轻地叩着自己光洁的脸颊。
在未知地址的房间里,两个人低声交谈着。
“他拒绝了。”一个男人低声说道。
“是么。”一个少女轻灵的声音回应了他。即使这并不是个好消息,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并不丧气,语气还是很愉快的样子:“那看来,我们得亲自去请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