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树荫下，在吱吱鸟声中，我打开眼帘。
看来本猫未死。
「痛……」我对受伤的部位，用舌头舔舔，以口水止血。
摇摇猫头，我尽力地站起来，往光芒的外面走去。
走出丛草，看见很多麻雀在啄食。
「喵！」我马上跳出扑杀。
「飞、飞、飞、飞、飞——」却落空。
「喵……」我呆呆目睹。
要不是受伤、失血，加上肚饿……本猫一定抓到的。
前方有河流，后方是山壁，这裡无疑是山脚。
不知道猫二弟能否脱险，但是现在担心也没用。
总之，走着，去河边看看。
来到河边，河水很清澈，闪闪反光。
有点口渴，便把猫头面向水面，看到自己的脸。
「喵。」猫毛粗糙了，夹杂雨水、血和沙粒，还有异味。
圆圆的眼睛，泪盈满眶起来。
「不准哭喵！」我舔舔右手背，用手背擦擦眼睛。
确保没有泪后，才低头伸出小舌头喝水。
期间，有一尾小鱼游过，停在舌头下方三吋。
随即。
猫眼缩成垂直线，左爪伸下碰水，再重击下去。
「啪——」水花溅起，小鱼却游走了。
我小心翼翼，沿着河边往下游走，一直跟踪着小鱼。
对于捕鱼，本猫具有相当的自信，虽然平日的主食是麻雀。
右爪下水一捞，一口咬住，转身叼上岸。正常来说，就是这麽简单。
但是，今天怎麽了啊？统统都失败。
「喵……」我伏在河边，休息十分钟，看着鱼儿游来游去，视线也在移来移去。
忽然，有一隻飞虫，飞下水裡，站在水面。
我的心情马上就好了，因为有大鱼游近。
肥美的大鱼、活泼的鲜鱼，游来了游来了。
「鱼儿捕虫，本猫在后！」我已张大猫眼，舔好利爪，绝不容再失手。
只是，大鱼没有食虫，选择咬了一条水中的蚯蚓。
没相干，因为大鱼正游近水面！
游来了，游来了，大鱼正努力往我的方向游来。
是不是想吸引新鲜空气？还是想跟本猫做朋友？由本猫带你上岸玩耍吧！
「三、二……」我张着眼，已露出隙牙。
「啵——」水花四溅，肥美的大鱼跳出水面！
「喵啊！大鱼破水而出！」我兴奋地伸爪，准备把鱼拍向口边叼走。
怎料，大鱼再没有跌下来。
「喵……」我张着口，呆看着大鱼升天了。
为什麽？为什麽不掉下来？
大鱼升到某高度后，横移到对面岸，被一隻人类的手接住，「唧。」
看过去对面岸，有一个老人，坐在矮椅上，放下鱼杆。他从大鱼口中拆出勾子，便随手丢进一个蓝色胶桶裡。
可是大鱼突然挣扎，从满满的胶桶上拍尾弹下来。
老人就找东西拍鱼头，拍一下两下，才再丢进去。
「四十条。」老人在笔记上记录。
本猫……要晕了。
?
你这是过度捕鱼啊喵。
虽然四十条鱼已经很多，但人类还是不满足！老人又再勾起蚯蚓，握鱼竿抛到水中。
「喵！（你够了！）」我喊出声音。
老人看了我一眼，完全视若无睹，专心在钓鱼身上。
不久，一位扎马尾的大女孩，向老人跑去。
「爷爷，你一早起来就是为了钓鱼？」大女孩问，年约十三岁。
「孙女过来，看！」爷爷得意地，想展示四十条鱼的战绩。
「猫猫啊！」大女孩热情地向我招手。
被灼热的目光注视，我满身不自在，附近又避无可避。
「爷爷，这隻猫仔……受伤了？身上很多血啊！」大女孩紧张起来，手指一直指着我。
我……看看自己，单是左手已经七、八道伤痕，腹背部的伤痕更是多不胜数。
「嘘——爷爷正在专心钓鱼。」老人说，握竿的手分文不动。
「可不可以养牠？我好想养猫猫，爷爷！爷爷啊！」大女孩苦摇着老人，摇来又摇去。
「不可以。」爷爷说，却跟大女孩一同望过来，打量我的全身。
——使我有种被视姦的感觉。
「为什麽？」大女孩要求解释。
「牠是野猫，猫如果出生头两年都没有跟人类接触，都过着野外求生的生活，便一生都会保留野性，非常难驯服。」爷爷语重心长地说。
「听爷爷讲，牠会抓伤妳的，而且牠这麽肮髒，肯定还会惹来猫蚤。」爷爷再说。
我没有理会他们在说什麽。
但是心情还是有点……有点难过，因为又有大鱼上钓了喵！
「喵、喵、喵、喵！（收竿啦，又有鱼了！）」我大声喊过对岸，眼睛一直瞄着挣扎的大肥鱼。
事实上，肥鱼正努力游向我。
在沿岸左右行走，却迟迟不敢下水，本猫并非不懂游泳，只是怕湿身，因为会十分寒冷。
不管了，我退后两步，准备助跑跳过去。
都快饿死了，能咬一口是一口！
准备，去！
「啵——」没跑两步，肥鱼再次破水而出。
升天了。
鱼尾啪啪啪啪，水花洒脱而下。
我只能张开嘴巴，承接水花残馀的鱼腥味。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一手收下肥鱼，随即拆下鱼勾。
「爷爷，不如送给猫猫！」大女孩请求。
「不行啊，客户订了四十条鱼，留一条做午餐，现在刚刚好四十一条。」爷爷说，开始收拾东西离去。
看他收拾东西，我眼睛闪亮了。
真好啊，没有人打扰本猫抓鱼。
舔舔猫爪，我再次捕在水边，等待游近的小鱼儿。
可是，不一会儿，不知道老人和大女孩做了什麽约定。
老人竟然留下来了！
只有大女孩一个人，左右手，抽着两桶大鱼回去。
老人坐在我的对岸，立直身子地进行垂钓。
「钓……你！你又钓什麽啊喵？钓钓钓！」我没好气地伏下。
只见老人合上眼睛，放鬆身心屏息以待。
看着他，听着淙淙流水声、吱吱鸟声，享受着大自然的样子，刹那间，我觉得心情好像平静了，虽然无助止饿。
「啵——」不消二十秒、肥鱼上钓了。
「喵……（神技啊……）」我仰慕，心裡知道自己也要快点下手。
「猫！」老人叫我。
「喵？」我反问回去。
「接住！」他一手拆鱼勾，右手就摆臂，把肥鱼抛过来。
肥鱼愈来愈近，愈来愈近，飞过河了！
「咬——」我跳起叼住，肥鱼鱼腩塞在嘴巴。
冲力却把我翻了，倒在地上，「噗——」
肥鱼在我口中，不停用力挣扎。
可是我不会鬆开的。
「慢慢吃吧。」老人笑说，收起鱼竿离去。
我受肥鱼摆动影响，走路也左右左右地摇着。
「喵，我开餐了。」
这便是我和老人的初次相遇。
也许吃得太急，鲜鱼的鲜血弄到满嘴都是。
但这鱼真的很大条，我吃一边已经饱了。
剩下的一边……
「留给二弟，他也饿了。」我喵道。
于是低头叼起半条鱼，向约定的「秘密基地」进发。
所谓「秘密基地」，其实是指附近一个树林，裡面的一个树洞。
「如无意外，二弟应该早就到了。」
叼着鱼，我一步一步走着。
伤口疼痛的时候，就用舌头舔舔，实在走不动的时候，就伏下来休息。
如是者过了一小时，我终于进入约定的树林，来到一棵大树底下。
「附近没有二弟的味道。」我不安地叼着鱼，伸出利爪，爬上树干中间的洞裡。
鼻子闻闻，在洞裡闻了一圈，都没有二弟的味道。
如果他曾来过，又离开了，应该会留下尿味的。
这表示二弟还未到。毕竟左前脚受了伤，走得慢是应该的。
「唯有等。」我把鱼放下来，伏在树洞中，看着一片树林。
期间，我舔舔身体的毛，舔走血、雨水和泥土。
「味道很怪，毛毛太髒了，总清理不乾淨。」
太阳从高挂，变西斜，至日落，换出了月亮。
天色昏黑。
「什麽时候睡着的？」我忪眼睡醒，伸了伸爪。
二弟还没到？
「喵？」我立即站起来，警惕自己，也许二弟是出意外了。
「喵！」大声呼唤。叼起有点腥臭的鱼，我跃到地面，随即展开搜索。
在树林跑了一圈，没有发现。
二弟不会是在山头被追上，然后……
「不……不会的。」我不敢往坏处想，只能逼自己向好处想。
或者二弟，躲起来养伤了。他可能中途遇敌，所以改变方向，先去其他地方暂避。
总之，我先留下尿味记号。万一他来了，也知道大哥曾来过。
完事后，我便叼着鱼，往外面走去，试着去不同的地方找寻二弟。
月亮初现，升到高空，照耀村子的大街小巷。
负伤的我，踏过无数地面，迷迷煳煳地走进了人类的村子。
「吠！」恶犬在栏栅的吠叫，惊醒了我。
全身毛毛竖立，尾巴竖立，我警戒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正不断地闯入各家狗隻的领地，这是相当具侵略性的行为。
「吠！」「吠！」「吠！」各家的狗犬都憎恨我，都想扑出来咬我。
「对不起，但我必须要前进。」我叼着鱼，前进，脑海裡也只有前进一个念头。
可幸的是，这裡的狗都被关在院子栏栅内。
「吠！」「吠！」「吠！」
因此，这些人类喜欢驯养来看门口的狗，在本猫眼中，只是噪音而已。
长期的体力劳动，伤口出血等等，才是本猫需要应付的……
突然——
「噗——」我晕眩，倒在地上。
「哗，这隻髒猫是谁养的啊？」女居民带黑狗路过。
「吠！」黑狗闻闻我，又吠叫。
数位居民，都在附近停下。
「牠还没死，但应该差不多了。」男居民说。
「看看牠的嘴巴，还咬着半条鱼不放。」男居民说。
「好臭！」女居民嫌弃。
「喵？（你们在说什麽啊喵？）」我勉强站起，叼起留给二弟的鱼，垂危地走出人群。
但黑狗拦住我，不让我离去。
「吠，你好臭，快臭坏我的鼻子。」黑狗吠叫，她是一隻雌犬。
——收窄瞳孔。
但我选择沉默，选择从她身旁绕过。
可是，她却撞开我，害我掉下了留给二弟的鱼。
「喵……别以为你是女狗我就不敢抓你。」我侧脸警告。
伸出利爪，尾巴左右游起。
「大家快看，要打了，要打了！」居民又再围过来。
「吠！」「吠！」「吠！」
附近的狗隻都替黑狗打气。
「嘶……」我咬齿低吼，预备作……可能是最后的一战。
退后，再退后，留出助跑的距离。
「吠，来啊臭野猫！」黑狗压声低吼。
「喵！」大吆喝一声，我拔足扑出，先发制狗。
却——
被人类的手扣了住颈背，抽了起来。
「不好意思，这隻猫是我的。」老人说，旁边是欲哭的大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