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夜,本猫遭遇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的人类接触。
我被人类碰到了,不,不止这样。
事实上,我被两爷孙掳走了。
老人在居民中抽起了我,便往家裡走去。大女孩跟随在后,一直想找机会摸我,她的眼光……很不正常。
我想挣扎,手脚偏偏垂软软,沒了力气。
「喵……喵……喵……」只能发出垂死的哀号。
没过多久,疲倦的我看见了一间村屋。
外面围着白色篱笆,裡面是一个院子,有些植物。
老人再走几步,就是村屋的门,旁边放着钓鱼工具、水桶、水喉等。
「喵?」这时候,老人停住,没有把我带进屋内。
「去拿肥皂和洗碗手套。」他交带。
「爷爷,你想做什麽?」大女孩问,双手紧张地互握。
「快去!」他催促,她马上开门入屋。
老人把软软的我放进水桶。
喵?本猫觉得有点不妙,水桶湿湿的,一阵腥凉。
只见老人再次回来的时候,双手已经戴上胶手套。
他左手伸下来,抓住我的猫头,护耳同时托起下巴。
「喵?(你想干什麽啊喵?)」我非常不安,超越以往经历的不安。
突然,他右手提起水喉,喷出水柱射我!
恐惧刹那间聚集眼中。
「池……」水不断冲过来,好冷啊喵!伤口被冲了!喵啊!本猫快……快死了!
快死了,我伸出所有利爪,疯狂抓击,抓撕抓撕——
攻击无效!他妈的戴着手套,太奸了。
咬,咬不了,口部被左手制约。
人类,我记住你!记住你啊!我瞪大眼睛。
水喉关了以后,老人右手换成一块肥皂,一举擦过来。
左擦右擦,背擦擦肚擦擦,这圆滑的东西,不断擦来滑去。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本猫身体被沾上白色物质,救命!要死了!要被杀了!
白色泡沫愈来愈多,愈来愈多,猫头以外的部位都是白泡泡。
爪子继续乱抓,可是力气尽失的我,实在……
人类,你给我记住!今天败在你手上只因你乘猫之危。本猫若能存活下来,一定不放过你!如果死了,来生也会回来报仇!我发誓,我发誓啊喵!喵……
恨着,我叫着,叫着就昏了过去。
弥留之际——
「池——」水喉又喷洒射我。
再次醒来的时候,正伏在软软毛巾上。
「呼呼呼呼——」强劲的风声响彻耳边。
我抬起头,半张眼睛。
微黄的灯光照射下来,一切都有温暖的感觉。
如今我的位置是屋内,一张贴右牆的桌子上。
左边,瞄一眼……
大女孩正精神奕奕地拿着风筒,一边劲吹,一边用手抓鬆我的啡毛。
「猫猫,帮你起什麽名字好呢?」她苦思着。
风是热的,吹到伤口是痛的,满身伤口的我,满身都在痛。
喵,我已经不想再活了喵。
「消毒药水、绵花棒、绷带。」老人逐件放下,「既然你说我太粗鲁,那我不管了,隻猫由你处理吧。」
「爷爷晚安,我还要替牠起个名字。嗯……牠有狮子的毛色,好像狮子bb,狮子bb、狮子bb?」大女孩叫着,目光一直在我身上。
「对了,这裡还有针线,你看看需不需要缝针。」老人再放下针线。
猫头撞桌。
喵,我能不能再昏一次?
夜深人静,我仰望窗前。
屋内早已关灯,大女孩已经睡了,睡前她用绷带,把我绑成了只剩眼睛和鼻子的怪物。
明月皎洁,在夜空中斜斜挂着,遮蔽众星独照天地。
在昏暗的地方,猫眼是反光的,会反出绿光。每次到了晚上,我和二弟有时会黑得剩下眼睛。
「喵。」我盈盈有泪。
从出生起,我们就没有分开过。
「喵。」望月倾诉,你在哪裡?还平安吗?
「喵。」是大哥没有用。
不过,大哥总有一天会找到你的,你先忍耐一会儿。
到时候……再一起打天下吧!
泪水两行流下,马上提起绷带手抹抹。
绷带因此鬆掉了。
「咳、咳。」有人乾咳两声。
「猫仔,因何事哭泣?」老人从旁边过来,两手戴着胶手套。
我望向他,泪又下来了。
老人拉椅子过来,坐下后替我解开奇怪的绷带,期间不住摇头。
「为何会伤成这样?」他难过地说,看着我一道道的伤痕。
我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看着。
「大部分都是猫的抓痕。」老人重新替我消毒和包扎,作最正当的伤口处理,「想必经历了一番恶斗。」
「看你的眼神,眼睛裡流露出的失落,肯定还不止一番恶斗这麽简单。」
「是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对吧?」老人自问自答,「你的眼睛是这样告诉我的。」
包扎后,他亮出指甲钳。
我立即退后两步……
「过来!」老人喝住,抓住我的右掌,按下肉垫子,露出一套利爪。
「你有好战的性格,有不屈服的脾气,从你身上,我可以感受到一股非凡的气魄。」
「毫无疑问你是森林中的强者,树林之王当之无愧。」
「但是,为了保护我的孙女,今晚我要剪下你的利爪。」他说,把指甲钳移近爪子。
我拼命想收爪,想缩手……
「啪——」剪第一下,一根爪子断了。
我低下头,泪就滴下来。
「别哭了,爪子还是会再长出来的!」老人训话,又再剪一下,「啪——」
「喵……」我泪崩了,如雨滴下。
「啪。」断一爪,「啪。」又断一爪!
一直、一直、直至剪完。
「猫仔你知道吗,你的爪很厉害,是最强的爪子。」老人要我望向他。
我泪眼看去。
只见他,慢慢地脱下一对胶手套。
「小时候我也养过猫,但从没试过伤成这样!」
双手尽是血的抓痕。
「这就是帮你洗澡的代价。」他惨笑地道。
「哪天——」他摸我头。
「当你的爪子再次锋利,就是你完全康復,可以去报仇的时候。」
「在此之前,忍耐一下吧。」他用力按下我头。
后来,他送上一碟煮熟的鱼和一罐啤酒。
他把半罐啤酒倒在小碗裡,便去睡觉了。
入房间之前,他回头说:「明天你就会有一个名字,是她起的,我也不知道。」
「总之,期待一下吧。」他笑说。
关门后,我再望明月。
「二弟,我吃鱼了,你也要食饱!」我喵道,泪目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