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灭绝了。”
一台破旧的收音机之中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少年漂浮在一处无法言喻的空间里,百无聊赖之际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认真地说:“可我还活着呀!”
“就剩下你一个人,人类的命运难道还能有什么改变?”
少年沉默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
在这里不知道度过了多长时间,少年不清楚,只是他眼神的光泽不曾逝去。
想起了那一个个身影,以及少女看自己时的目光,他自言自语:“如果那时,我做了一个不一样的决定,人类的命运又会如何?”
嘈杂的电流声在收音机里停不下来,但是话语却能清晰地表达:“想必没什么变化,命运是注定的,连宇宙都无法逃脱,何况人类呢?”
少年看向收音机的方向,眼神真挚,说道:“我想再试一次!”
“你已经试过千百次了!这样的命运是无法避免的!你还不清楚吗?”
“可我总该去做些什么!”
“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只会让自己更加悲惨。不如就在这里停下吧,结束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最后一次,这一次删去我的记忆吧。”
“你要一无所知地回去?”
“或许我的失败就在于我知道呢?”
“好吧,满足你的要求。”
破旧收音机之中不再传出声音了,而少年的意识逐渐被光芒所包围,在这之中他感觉自己经过了漫长的时间,直到他分不清自己和光芒。
漫长的时间里,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所有的知识,所有的回忆,所有的信念,所有的情感,现在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是唯有一个想法保留了下来。
“去TM的人类!这一次,我只为你而活!”
……
……
少年是在一个玻璃容器之中醒来的,容器之中充满了液体。
在液体之中是那样的舒适,是那样的惬意,如果是一个成年人待在里面,足以享受到相当程度的快意。
不过此时的他还是一个孩子,就连完整的思考都做不到,所谓舒适与惬意他也没有明显的感觉。
他好奇地看着这个新鲜的世界,单调的实验室内只有和他差不多的孩子在容器里。
但在他眼里这并不单调,因为眼前的事物都是这样的新奇,更何况还有一个令他在意的孩子在旁边。
尽管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他还是感觉到了不同,旁边这个孩子与这里的其他孩子完全不一样,起码对他而言这个孩子是那样的特殊。
少年想要接近旁边的孩子,无奈他无法打破容器,尽管他都不知道什么是容器,似乎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近在眼前的憧憬会被一道可见的屏障挡住。
他小小的心脏感到了不舒服,似是不甘,似是悲哀,表情开始变得抽搐了起来,眼泪甚至都无法在脸庞上流过,就直接融在了液体之中。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过去,自从他第一次有了意识,在这里待了足有半年以上了。
每日每日皆是如此,没有一丝的变化,即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即便是曾感到过新奇,此时此刻也会感到无聊与寂寞,好在他能够待在这个孩子身旁。
年幼的少年似乎是有着明悟,其他的事情自己都没有概念,唯独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
这是一种纽带,是被刻印在血肉之中的纽带,他与旁边这个孩子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这是来自于基因之中的原始且强烈的暗示。
如果不是为了与身旁这个人在一起,自己的生命将毫无意义可言。
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直是靠着这一份憧憬来支撑着自己的,想必旁边这个孩子也是如此,因为对方也在时不时地把双手贴在容器内壁,无时无刻不想与少年相拥在一起。
年幼的他们眼中不存在世界,唯一的世界便只是眼前人。
漫长的时间终归是有尽头的,即便是这无尽的无聊,也会在某一刻突然迎来终结,完全不给人以准备的时间。
何况他们没有任何能准备的,世界的运行是无情又不可改变的,即便是命运本身也无法去改变什么东西。
实验室的门在漫长的时间之后打开了,一台台机器鱼贯而入,迅速地把装有孩子们的容器装填在机器中。
他与旁边的孩子在一台机器里,就在他们要被封闭在一个黑黢黢的空间里的时候,实验室外发出了一声巨响,接着有人冲了进来。
为首的一名女子大声喊道:“快点!”
她身后冲出一大批人,一个接一个把容器打碎,将里面的孩子抱出。
一共十八个孩子,尽数被抢走了,少年与他旁边的孩子被一个年轻人抱了起来,年轻人的臂膀足够宽大,抱着两个孩子也绰绰有余。
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少年与那个孩子终于接触在了一起,半年的时间里,多少次的渴望,多少次的执著,终于在此刻成为了现实。
他们都是光溜溜的,因而少年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柔软的肌肤相互触碰着,他们把头抵在一起,享受着此刻的相聚。
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他们互相抚摸,他们拼命地记下对方的气息。
此时,幼小的孩子们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希望此刻永恒。
狭小的实验室通道里,一声声爆炸声传来,这一群人陆续出现了伤亡,就连在这群人怀中的孩子们也不能幸免,追击者不顾孩子们的死活,进行着无差别的打击。
好在抱着少年的年轻人跑得比较快,他仅仅只慢于先前那个为首的女子。
不过追击者的火力实在是太猛烈了,本来有着十多人的小队,顷刻之间只剩下三五人了。
青年的肩膀也受了伤,鲜血顺着臂膀就流了下来,流在了少年的身上,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充斥在少年的嗅觉之中。
青年终于无法忍受疼痛了,他把受伤的手臂撤开,只用一只手臂来抱两个孩子。
然而情况越来越危急,他们跑到一处楼梯口的时候,青年已经无法再抱紧两个孩子了,情急之下他将其中一名孩子放下了。
他只带着少年逃了出去。
少年完全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没有对方在身边的日子他没有经历过,他开始变得不知所措,悲哀似乎变化成为一只手,死死地捏着自己的心脏。
少年头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心情,这是失去的滋味,是他这一世最为强烈的情感体验。
强烈的情感让他身体之中的一道枷锁被打开了。
少年除了哭泣没有任何事情能做,悲伤化为了痛苦将眼前的一切都抹削掉,一道奇异的光芒从少年的身体中散发了出来。
光芒直冲天际,绵延万里的乌云刹那之间从光芒中心里涌了出来,乌云黑压压的,似乎要将地面上的一切东西都覆盖住,乌云之中雷光涌动,时不时几道雷柱从乌云之中轰击而下,整片大地瞬间变成一副雷海弥漫的地狱。
实验室处于的一个军事基地之中,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武器这里几乎都有,但是比起漫天的雷光,即便是人类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也无法抗衡。
上万的人在雷柱的轰击之下变为了灰烬,一个又一个的军事设施在眨眼之间被推平。
目之所及,没有一处没被轰击过,远方天空隐隐出现的一座座空中要塞,此时也一个接一个坠向地面,一阵阵声响,一波波气浪肆意地向这个世界扩散着。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响,每哭喊一声便多一道雷光从空中落下。
渐渐的,少年疲惫了,即便是泪水也无法阻止越来越沉的眼皮,他带着不甘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就在少年睡着的一瞬间,漫天的乌云不见了踪影。
这一天,一条消息在暗中传遍了整个国际联盟。
长期盘踞在中亚的超大抵抗组织,共同社的主力部队被消灭了,同时被消灭的还有驻扎在中亚的联盟守备军。
双方争夺的是联盟暗中制造的秘密武器,不过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导致秘密武器出现了问题,顷刻之间引来了灭顶之灾。
一男一女的身影出现在了中亚的一个小镇里,抱着孩子的青年刻意靠近了女子,低声对她说:“组织现在还有人吗?”
女子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想了想说道:“咱们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看看情况。”
男子点点头,嗯了一声。
在二人准备进一家旅店的时候,旅馆旁边的一名中年男子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那名中年男子身着黑色长袍,头发些许白了一些,神经兮兮地在人群中宣扬着真神论。
现在这个时代里还信神的几乎没有了,像他这么卖力传教的人,更是少见,不过青年这次尤为关注他所说的。
只听见中年男子在高声宣扬着:“真神已经降临了,我亲眼看见了。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之间出现了黑压压的乌云,接着几道雷柱射下把共同社的要塞连同联盟的基地扫平了。这不是神迹是什么?”
四周的众人皆是大笑着,有人起哄说:“不是说秘密武器失控了嘛。”
“现在有谁能造出这么吓人的武器?上百里的土地没有一块完好,简直就像传说中的核武器一样。”
有人突然之间插话了。
“我也看见了,我去清理战场来着,整个战场上生还下来的人聊聊无几,还活着的人有人直接疯了。”
又有人应和着那个人。
“对,我家邻居是给守备军运送粮食的,他今天疯了一样的逃回来了,说是变天了,末日要来了。当时我还不信来着,现在来看真的是出大问题了。”
传教的男子厉声对他们说道:“你们到现在还不信?真神真的降临了!现在加入真神会还不至于犯下大错,神会庇佑我们的!”
当然这个有人相信,有人不信。
青年自然不相信,因为引发所谓“神迹”的人就在自己怀里睡着。
进入旅馆,到了前台,女子本来是打算要两间房来着。不过前台的接待似乎是有些怀疑,问她与男子是什么关系。
因为最近小镇里总是有孩子丢失,所以接待十分怀疑他俩。
女子无奈之下只能说自己与男子之间是夫妻,只是刚才吵架了。
接待将信将疑地开始办理手续了,问道:“请提供一下二位的姓名和身份编码。”
“桑雪,编码*******。”
男子上前,说道:“江淮,编码*******。”
“好的,二位请到三楼0319室扫描虹膜入住。”
终于进了房间,房间里有两张床,刚好够两人住,至于少年根本占不了多少地方。
桑雪有些累了,直接就躺在床上了。
江淮则是有些不自在,他问道:“那个,队长,这个孩子怎么办?”
“你一个大男人想想办法嘛,你让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办?”桑雪嗔了江淮一眼,继而悲从中来。
桑雪今天有些被吓到了,要不是离这孩子比较近,可能直接就灰飞烟灭了。又想到了未来更是难受到哭了出来,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容身之所,顷刻之间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看到桑雪哭了,江淮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不就是叫了声队长吗,怎么突然就哭了?
“队长,别哭了好吗?我哪里做错了,我改还不行吗?”
听到江淮这没出息的话,她哭得更是伤心,江淮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躺在另外一张床上先睡了。
一段时间过后,桑雪终于是不再哭了,她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看向了另外一张床上的江淮,心中一个劲在骂他是废物。
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这些年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这种废男人自己也没少见过,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江淮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这让桑雪无法忍受,她把江淮摇了起来,骂道:“没用也就算了,还打扰姐姐我睡觉,你今晚不许睡!”
江淮则是一脸懵逼,心想这姑奶奶又怎么了?
不过他也没办法,只好把枕头靠在床头,然后靠上去。
又过了一会儿,桑雪似乎是睡着了,江淮静静地看着她,思索了良久,终于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桑雪起来后看着江淮通红的眼睛,然后有些歉意地问道:“你真的没睡啊?”
江淮则是一本正经的回应道:“队长的命令我怎么敢不遵守。”
桑雪听后咯咯地笑了。
“今后我就不是你的队长了,共同社应该是没了,那天的大战已经是组织的全部力量了,剩下的也就一些乌合之众了。你想离开就离开吧。”
江淮没有应她这句话,问道:“这个孩子怎么办?”
“他还没醒?不是死了吧?”
“应该没有,他还有气息。”江淮沉默了一下,接着说,“要不,咱们来养这个孩子吧。”
桑雪被吓到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昨晚想了一晚上。队长,我喜欢你。”
“你别胡说!”桑雪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我是认真的,我就是因为喜欢队长才加入共同社的,我甚至连大学都不上了,我是为了你才会来这里的。”
桑雪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用手指卷了卷发梢,眼睛看着地面。
微微抬头看向江淮炙热的眼神,她有些心动了,这些年一直在战场上,她自以为自己把这种情感忘却了。
她调整了一下心态,娇羞的面色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我拒绝,我要你追我。”
“啊?!”
“怎么?不愿意?”
江淮连忙回应,“愿意,我当然愿意。”
“那么这个问题就先放一边,咱们来考虑一下这个孩子该怎么办吧?你不会真的要养他吧?”
“不这样还怎么办?总不能把他丢了吧。”
“他昨天那个样子真的吓人,他不会再发作吧?”
江淮没担忧这件事,“问题应该不大,他大概是与自己的小女朋友离开了才这样的,咱们以后教育教育他,把他的心理能力锻炼一下应该就好了。”
“那怎么称呼他呢?既然是你决定要养他的,那你给他起个名吧。”
“我昨晚就想好了,就叫他江流吧。”
“哇,你这个男人真的是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