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做梦了。
梦里他回到了孩童时代,还是个孩子的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孩子,连多余的思绪也没有。
他只想抓住什么。
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丝光明。
黑暗中的这一丝丝的光亮,时隐时现。好似花瓣,又似蝴蝶,或者又只是海潮上的一个泡沫。
他气喘吁吁,他跑着,他扑着。
因为他总也抓不住那一丝光明,他张牙舞爪。
长时间的奔跑,感觉自己的肺好像要炸了,不论怎么呼吸,不管怎么贪婪地去吞下空气,也无法让自己能舒服一些。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向着那一丝光明奔跑,摔倒了,就爬起来,再摔倒,就接着爬起来。
直到他再也起不来,他也没有停下,他只能向着前方匍匐。
自己在梦中那幼小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手脚也早已磨破,就连白骨也露了出来。
感觉不到疼痛,亦不知疲劳。心中所持有的,唯有那一丝对于光明的渴求与憧憬。
似乎过了无尽的时间,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头,他被困在了无尽之中,他感觉自己要在这“得不到”的痛苦中度过永恒。
当他绝望到了极点的时候,他再也无法动弹了。
他停下了,当他无法前进的时候,眼前的亮光如同怜悯他一般,停在了他的眼前。
光明永远只在看得见摸不着的眼前,你前进,它也前进,你后退,它也会跟着你后退,
真是让人绝望。
那就闭上双眼吧,如果看不见,或许能够让自己好受一些。
在梦里,他再一次入梦了。
梦中的梦中,江流又在不断地重复着这个过程。
每进入一个新的梦境,在自己的身边就会多一个人,人越来越多。
他呐喊,他们跟着呐喊,他流泪,他们跟着流泪。
渐渐地,周围的人多到一眼望不到尽头,所有人都跟着他,追寻着那一丝光明。
在最前方的江流想要停下的时候,后边的人就会推着他往前走,甚至腿脚都断裂被拆卸了下来,大家也要将他推到前方。
他诅咒这样的命运,却又毫无办法,因为除去这样,自己的意义就完全没了。
痛苦,只有无尽的痛苦。在无尽之中,还有着无聊,由无意义所延发的无聊。
终于,四肢和身体都被磨损殆尽,只有头颅还剩着。
而此时的这个广阔世界,早已被人填满,大家用手捧着他,一个接一个将他送往前方去。
接受吧,只能欣然接受。
我早已别无他求了。
他在此时面带微笑,眼含泪水看着周围的人群,这些人面目狰狞地哭泣呐喊着。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好吧,既然这样,就让我来帮助你们吧。”
一直在江流前方的那丝光明不见了。
他自身成为了光,被大家捧在了手中。
江流猛然睁开眼睛,刚才梦中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只是泪水还在不住地往下流,他感觉自己的心被谁捏在手里一样,想要发出呐喊发泄出去,却又想把这种情感留存在内心之中。
悲伤的江流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散发的淡淡光芒逐渐浸入他的身体,全部都汇集在了他的心脏之中,慢慢地化为了液体,跟随着血液流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江流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梦,对于自己的身体变化则没怎么在意。
他对自己的身体变化有感觉是在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感觉不对劲。
“怎么头发都竖起来了?”
还不是一般地竖起来,古籍中的所谓怒发冲冠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他用手靠近了头发,隐约能看见一道道电流闪过。
“我擦!雷电法王吗?”
他疑惑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发现自己的瞳孔之中暗暗的闪过几道电流。
江流慌忙叫道:“姐姐!江淮!我变异了!”
听到江流的声音,桑雪和江淮立刻进来了。
江淮看着江流竖起的头发,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桑雪的眼泪在这时也流了出来,她走到江流身旁,紧紧抱着他。
江流越来越疑惑。
“姐姐?怎么了?”
桑雪依旧没说话,只是一直在哭着,这个强势的大姐姐从来没有这样过,起码江流懂事以来桑雪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的。
江淮冷静了下来,他对江流说:“站着说话也不是办法,咱们到客厅坐着说吧。‘
在客厅里。
桑雪与江淮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他们不想让江流觉得自己是人造品,这十五年相处下来,他们只把江流当做自己最亲的弟弟。
江流则是有些焦急。
“你们倒是说话呀!怎么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
率先开口的是江淮,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觉醒了!”
“???”
桑雪接着说:“嗯,你觉醒了。”
“可是我觉醒你为什么要哭?”
桑雪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千万要保守住这个秘密,变异者的下场你也知道,他们十有八九都被联盟抓走了。”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我的模样怎么藏?”
“反正现在外边这么乱,你先在家适应一下,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逃,逃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咱们三个去过隐居生活去。”
江流默默点了一下头,但是他的内心却不这么想,他才十六岁,自己还有大好的人生要去享受,这一下就要他躲在山林里去过隐居生活,这个他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但是眼下只能暂且如此,跟学校联系过之后,学校决定暂时放假,等外面的骚动过去之后再开学。
好在江流慢慢适应了自己的能力,他的外貌也逐渐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应该是自己的身体还没适应的原因。
他这几天试验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他可以凭空放出电流,虽然并不算很强,但足以把江淮电晕。
而且他可以操纵已经存在的电流,比如在这座城市里大大小小的电路,还有可以调整江淮体内的生物电流。
接下来他只要去掌握自己的能力,然后开发出具体的用法就好。
“姐姐,你不是让我保守秘密吗?怎么还让我锻炼能力呢?”
江流说话之间,一道电光轰向了江淮。一声惨叫。
“姐姐只是觉得,你掌握了这个能力就会多一项生存技能。”
“好的,姐姐,我一定努力锻炼。”
接着又一道电光闪过,江淮这回没声音了。
在过了大概有半个月,在五月中旬的时候,滨海市的暴乱平息下来了。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天道院明明有足够的实力,却是没有在这里待太长时间,这与他们往常的表现大不一样。
滨海市的市长大肆宣扬自己的英明举措,并表示天道院的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江流走在大街上,对于这位市长的话嗤之以鼻。倒不是说不认可他,只是这个人实在是大大咧咧的,总感觉不像是个正经人。
考试还有一个月多一点,江流虽然对于自己的知识储备十分有信心,但是不知道军校的考核标准是什么。
所以江流这次出来是要买几套真题做一做,虽然网络上也能找到,不过网络上的版本错误太多,不如直接买实体书方便一些。
在江流要走进书店的时候,满脑子想着复习资料的他一个不注意,撞到了一个人。
“啊!对不起,我走思了,没有注意到。”
这一撞把对方抱着的一摞书弄得都掉到了地上,江流慌忙蹲下帮对方把书捡起。
“没关系的,我自己也没太注意。”说话的是一名女子,江流闻声抬头一看,他忽然之间呆住了。
对方似乎也是这个样子的,他们的内心为之一颤,这种奇妙的感觉自己似乎以前也遇到过,但是想不起来,难道是很久以前的梦中的事?
女子开口了,“我感觉你好熟悉呀,我们以前见过吗?”
江流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是支支吾吾说:“大概是见过吧,可能是在梦中。”
女子莞尔一笑,“嗯,我也这么觉得。”
这时在门口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把别人堵住了,因而后边的人表现的有些不耐烦。
女子注意到了大家的情绪,对江流说:“咱们先把这些东西挪开再说话吧。”
江流这才注意到,连忙应声道:“哦,好。”
挪到一旁的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流慌忙找着话题。
“这都是关于花草的书,你喜欢养花?”
“嗯,自己无聊的时候,养些花能抚慰一下自己空虚的内心。你不觉得花很漂亮吗?”
江流满脑子都是眼前这个姑娘,花是什么?自己见过吗?
“嗯,我也觉得花很好看,我也想养一些来着。”
女子笑的更是高兴,“是吗?那以后有机会让我看看你的花。啊!不好,时间到了。”
说完,女子有些慌忙地把书都抱起,转身就要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焦急的又转身回来问道。
“我叫江流,江水东流的江流。”
“林落,林间落叶的林落。”
林落回以笑容,转身便要走。
“等等,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林落没有转身,连头都没有回,若是江流能看到她的脸,会发现她的脸明显黯淡了很多。
“如果我们之间有缘,应该还会见面的吧。”
说完她便跑着离开了,只留下江流一人呆立在原地。
他嘿嘿傻笑着,自言自语道:“林落,真好听的名字。”
江流这下再没有兴趣想所谓复习的事情了,就连进书店挑书也没兴趣了,他只是草草拿了两本书,就傻傻地走了出来。
这一路上他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去的,他一直在回想林落的音容,以及她捡书时慌忙的动作。
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只手出现,把他拉了回去。
接着一辆大卡车就从江流的面前驶过,江流这才惊醒。
“你小子怎么走路不看路?”
江流回头一看,是史御荣。
“我好像恋爱了。”
“恋爱也不能不看路啊!对方是谁?漂亮吗?”
“我觉得挺漂亮的,总感觉我们以前就认识了。”
“哦?怎么回事,我可是与你一起长大的,她是谁?要是你们认识我该有印象才对,说来听听。”
“她叫林落,是刚才我在书店撞到的。”
“林落?没印象有这么一号人呀,你确定你见过?”
“只是感觉她很熟悉,感觉我的灵魂是认识她的。”
“灵魂?哈哈哈哈哈哈。”史御荣一手架在江流的肩膀上,一手捂着肚子发出了大笑,“江流,你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说出这么肉麻的话?”
江流表情一变,淡淡地说:“小爷我就是喜欢这么说,你打我啊。你要借的钱我决定不借了,小爷我现在不高兴了。”
“别,江大少,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发自灵魂来认错还不行吗?”
二人就这样打打闹闹回去了,在临近江流家的时候,史御荣对江流说,“我刚才出去打听了一下情况,天道院的人还没走完,最近多注意一下。”
江流点点头,便转身回去了。
在滨海市郊区的一座庄园里,林落穿着一身红袍,面色完全不像是白天那样充满笑意的,反而是一脸冷漠。
但是冷漠之中带着一丝别样的情感,她的眼中略微有些惆怅。
在她身后有一名跪倒的紫衣男子,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林落的这些许情致,开口对林落说道:“圣女,今天那个小子居然敢撞您,就由我来将他带去异端裁决处。”
林落面色一变,大为震怒:“你居然敢监视我?”
“属下只是为圣女的安全着想!属下决无他意!”
林落哼了一声,说道:“今日之事与咱们的大业毫无关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明天的能源核心能不能抢到,此次如此大动干戈,能源核心我们势在必得。”
紫衣男子低头称是,眼神之中满是爱恋和疯狂。
从庄园中出来,紫衣男子表情开始变得狰狞,一声冷到极致的声音发出。
“江流!胆敢冒犯圣女,我定要让你生不如死!把你削成人彘(zhi),然后扔进毒虫堆中去!”
江流自然不知道有人已经打着他的主意了,此时的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抱着枕头满脑子都是林落的样貌。
一声声傻笑声从江流的房间里传出,桑雪在客厅都听到了。
“这孩子突然之间怎么了?”
江淮把手摊开,表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