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轻声呻吟着，齐格里斯揉搓着仍然很难睁开的双眼，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但他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翻身而起。
“法夫纳呢！”
他大叫着，粗犷突然的大吼让整个车队都受到惊吓，拉着草车的骏马都因他的大吼受了惊，马蹄将大量石块踢下莱茵河，传来扑通声。
“放松点，老兄！”
汉克赶紧过来稳住了齐格里斯的身形，另外一个女魔法师则为他拭去因紧张渗出的冷汗。
“法夫纳已经被打倒了！”
打倒了吗？齐格里斯只能回忆起，他被那片污浊的浓雾笼罩后，被齐格鲁德搬了出来，来自骑士强烈的羞耻感和自责涌上他涌动的内心，再一次他成为了队伍的累赘，而不是值得信赖的剑。
他让自己祖辈蒙羞了！
车队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吃饭扎营的时间了。
转眼间，今年的冬季也过去了，就像所有冬天一样，如今这个时代的冬天也有结束的一天。春天再一次让这片日耳曼民族的乐土焕发出生机，不可否认黄昏的夕阳光倒影在这条传奇之河上是鬼斧神工的美景。
即便是内心郁闷阴郁的齐格里斯如今都有些陶醉在这美景之中，他在美景中逃避着他的无力，他看得有些痴迷了，连手上热气腾腾的牛奶都没有去碰一口。
“牛奶冷了就不好喝了哦。”
李若懿将同样温热的牛奶瓶贴在齐格里斯呆滞的脸上，温热通过脸颊传到了齐格里斯的全身，他反射性地抖动了下身子。
“阁下。”齐格里斯甚至不敢去直视李若懿的双眼，“在我不成为累赘之前，我或许喝不下去。”
“说什么呢！”李若懿轻轻敲打比他还要高上一点的男人的头，“看看你的核心吧。”
听从李若懿的指挥，男人露出了他位于胸膛正中心的人王之心，裂缝一般的刻印几乎比先前大上了一倍，随着齐格里斯鼓起肌肉，连通全身的纹路显现了出来。
李若懿唤出冈格尼尔，在齐格里斯的胸膛上轻轻一点，纹路发出耀眼的绿色光芒，齐格里斯感觉自己仿佛要炸裂开来。
全身的每一处都开始发出悲鸣，位于身体正中心的人王之心轰鸣着，比之前强上一倍甚至十倍的力量在体内流转着，正翻译替换着他身体里的细胞，疼得他咧了咧嘴。
“感受这股力量吧，齐格。”李若懿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回到柏林的路上，就慢慢消化它。”
三天以后，莱茵的车队回到了最初的起点，柏林卫城。
尼古拉斯·艾薇特·莱茵站在柏林的菩提树下大街上，这座首都的著名街道，也是欧洲著名的林荫大道曾是莱茵最喜欢坐着享受茶会和阅读时光的地方，街道两侧即种满菩提树和核桃树都是她自己主持重新栽种的。
这座光辉夺目的西欧大都市如今被覆盖天幕的血云笼罩，天地都变成了血腥的颜色，而现在充斥这里的只有梦魇。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几乎让人无法忍受。格蕾娜赶紧用手绢捂住莱茵的口鼻，洒上了花精油的手绢总算挡住了这股可怕的味道。
初步估计这大火已经烧了三天以上了，早就应该因为缺乏燃料而逐渐熄灭了，但大火的势头不减仍在熊熊燃烧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有人在作祟。
从腐败物和人的尸体上蒸腾起来的毒烟和辛辣的火焰烟尘一同刺激着他们的眼睛和喉咙。
到处都是尸体，绝大多数都是两手空空的普通人当然也有城防队的魔法师。泪水涌出莱茵的眼睛，从面颊上滑落。
她恍惚之间挪动着脚步，小心地迈过那些肿胀的尸体，当莱茵看到他们甚至连孩童都没有放过的时候，一阵微弱却又充满痛苦地呜咽之声终于挤出她的喉咙。
李若懿走上前，他轻轻翻过眼前年轻女性的尸体，正如他所料，如同剃刀撕咬的痕迹出现在了她的脖颈上，他咬牙切齿的站了起来。
双眼燃起黑色的琉璃火光，这位黑衣之王生气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德古拉爽快答应让他们去讨伐邪龙还拨给他们大量战力，这就是要支走齐格里斯和自己啊！
尽然中了这老东西的调虎离山！
在大街东头的马克思-恩格斯桥桥墩上，耸立着8 座大理石雕像。这些雕像是19 世纪中叶的杰作，刻画的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各位女神形象，她们体态婀娜，栩栩如生。
三只巨大有翼生物盘踞在上面，他们手里是被撕碎了的人类尸体，他们正在进食。
“哈哈！尽然还有活人！”
“哈哈哈！吃掉吃掉！”
怪物嗤笑着，飞冲而下。速度快到让同行的魔法师们甚至来不及反应，那几乎就是只能看到模糊身形的程度。
德莫斯在匆忙之间，只能将火枪横档在身前，架住那怪物尖利的长牙。
怪物的巨力让他的手臂咯吱作响，辛亏火枪在尼伯龙根重新打造过了怪物无论怎么撕咬也无济于事，凭借着强化手臂的魔法，他苦苦支撑着。
汉克露出了背上的刻印，进入了战斗准备。
大量魔力涌入他的体内，他的身形几乎变大了一倍，他拔起了一棵稍微瘦小的树，树坚实的躯干狠狠将冲来的怪物打飞了出去。
“莱茵殿下，李若懿殿下快点赶到圣城去！”汉克和德莫斯异口同声地说道，很明显他们有足够的自信可以战胜这群怪物。
“那请一定要小心。”莱茵的火球笼罩了再次冲向德莫斯的怪物，皮肤烧灼的噼啪声响起，怪物痛苦地惨叫着被烧成一团灰烬。
身后的格蕾娜一闪而过，金色的匕首在割开两具黑影的喉咙的同时，从后面抱起了莱茵，一个箭步追向了先前离开的李若懿。
勃兰登堡门，这座曾经惊艳李若懿的建筑，却引起了他强烈的不适，六根石柱上被钉满了尸体，尸体的脖颈上都有一处无比精准的撕咬伤口。
大部分尸体被毒水浸泡已经完全认不出形状和面容了，被毒水熔断的残肢落得到处都是，就连哈迪斯的冥界之门都没有如此残忍的装饰！
胜利女神像的顶端站立着一个女孩，她手里正抓着一个不断抽搐的年轻魔法师，一对尖牙撕扯着魔法师右脸上的刻印，脖颈的鲜血四溅将大理石彻底染成了鲜红色。
李若懿看见眼前的地狱，身体已经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厌恶，他猛地一哆嗦。
“混蛋！”他怒吼着，全身的魔力聚集在脚下，宛如划破天空的神箭，手持镰的李若懿就已经来到了眼前这个女孩的面前。
或许这已经不能被称为女孩了。
她的脖颈和肌肤上突出了大量的筋脉，左脸的额头长出了接近半米的巨大尖叫，身后的黑色秀发杂乱地弯曲着，一双骇人的尖牙长在她的嘴里，嘴角几乎拉到了人类所不可能延伸的程度。
光是这些可能不能阻挡李若懿挥下的镰刀，但是犀利的镰风割开了女孩的肉体，他看到了少女右边胸口上回旋的魔力核心。
那是！人王之心？
惊讶替代了愤怒，手上的力量变弱了，眼前的人形怪物最终用手成功阻止了巨镰的镰锋继续切割自己的肉体。
一位完全吸血鬼化的人王？当他的眼睛看向少女的右胸时，冰冷的汗水从他的全身渗出，那正是自己在尼伯龙根毁掉的生物增幅核心，那颗漆黑的金属球在少女苍白的皮肤下绽放着光芒。
无与伦比的怪力直接将李若懿和镰刀举了起来，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拖着两缕红光的女孩，对着李若懿的胸口重重轰出一拳。
传来了突破音障的声音，李若懿重重地被砸在地上，强大的力量尽然让大地留下了深坑，这位黑衣之王仰躺在大坑里，嘴角流出了两股红流。
刚刚着超乎常理的力量甚至差点击碎了他的心脏，他能很明显感觉到肋骨有些已经断裂了。
深呼吸让心脏重新律动来恢复伤势。光是这样，他就已经能呼吸到了位于胜利女神像上的那个女人的杀意。
那是一股充满恶毒气息的、深黑色的杀意，这是多么明显多么复杂的味道啊。明明蕴含着憎恶和杀意，却同时对自己手下留情，另外还带有嘲弄和悲伤的意味。
那是正负面的感情乱七八糟地搅混在一起的、无法理清的复杂无比的心。那怪物也在做同样的重启工作，肉体开始缓慢复原。
“若懿！”
随之赶到的莱茵，背上的刻印光芒大盛，两股磅礴的魔力闪光击出，强大的破坏力炸掉了整个女神像，伴随着烟雾那个怪物摔落在了他们面前。
莱茵顺着大坑的坑坡滑了下来，手中闪烁着金色和绿色的光芒，李若懿能感觉到自己被断骨刺伤的内脏开始缓慢复原了。
那怪物扭曲的身体站了起来，她笑了！
看到她的嫣然惨烈恐怖的笑容，莱茵顿时感觉脊背掠过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本来还以为是不是被施了什么精神影响的魔法，随后才发现并非如此，她只是单纯地露出了名为微笑的表情而已。
在那怪物举起右手的瞬间，李若懿顿时战栗了。
那是致命的失误！现状已经远远超出了输赢的范畴，“死”这个概念本身已经逼近眼前了——！！”
“快逃！莱茵！”
话音未落，李若懿腾起身子，顾不得全身碎骨钻心的疼痛，他把莱茵猛地往远处掷去，强大的力道产生的加速度甚至让莱茵在半空中差点晕了过去。
“可恶……该死的……”
李若懿能很明显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开始升温。四周的都蒸腾起气体，在如此闷热的环境下，自己居然没有感受到燥热，自己的身体温度正在慢慢下降。
就连生命体征都开始慢慢消失了。
“起源之毒是对一切都通用的毒。”
怪物不知是嗤笑还是哀叹，但却发出了声音，那是无比冰冷的声音，李若懿感觉自己仿佛掉入了冰窖。
“你的杀气简直就像微风一样”
怪物开口了，话语仍然冰冷。
但是李若懿已经有些恍惚了，不光是视觉还是听觉都开始丧失了，他杵着长镰的镰柄瘫倒在地上。如同被猫戏虐的老鼠，即将被蛇吞掉的青蛙，眼前的怪物毫无疑问是属于捕食者的一方。
但是，李若懿也并非是区区的老鼠。就算真的是老鼠，那也是拥有足以咬死老虎的利牙的老鼠。
他竭尽全力翻腾而起，冈格尼尔的枪尖猛地送出，强大的雷霆飓风卷起，怪物的左手被挑飞，粘稠的紫红色液体溅射开来，那是怪物的血。
这血也溅到了李若懿的脸上，钻心的疼痛再一次传来，四肢彻底麻痹了，他如同被束缚住四肢的猛虎一样，再一次瘫软在地上。
因为毒气的关系，李若懿的面部很快就开始抽搐起来。原本勉强屏蔽住的痛楚，现在就像雪崩似的一下子汹涌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除了视觉以外的感觉被夺走了，原本隐隐刺痛的感觉，不一会儿就变化成烧灼内脏般的痛楚，就连眼睑也无法再全部睁开了。
李若懿抱着头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对于一个毒杀者，最具毒性的可能就是她的血液了，李若懿再一次犯了错误，这次的错误足以让他丧命。
被锐利的刀刃砍中时的苦痛，被铁槌击中时那种难以呼吸的痛楚，被火焰灼烧、遭受魔法的直击、被箭刺中的痛楚，还有在临死前的瞬间被利爪活生生的刺穿并最终导致自己死亡的那种痛楚，自己都全部经历过，也完全有毅力撑过去。
但是如今却不同。
疼痛应该原本是可以自我控制的东西，而行动则决不能因此而被左右，这是身为战士，搏命之斗上基本常识。
然而，就在这里现在这一刻，这个认识在李若懿的脑中却被颠覆了
“咕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李若懿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的疼痛，那是仿佛从身体内处攻击每一个细胞的手段。
李若懿不停地发出惨叫，在地上翻来滚去，恐怕再这样下去不到一分钟就要气绝身亡了，若不是他拼命把莱茵扔了出去，或许还不及他反应，那柔弱的女孩就会瞬间被毒气融化吧。
“可恶，根本就毫无办法……！！”
剧痛依然在持续，“死”正在一秒一秒地接近。对他来说，就连整理思考也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对方似乎是专门针对自己配置的毒药，她是谁？已经理性蒸发的状态下也能制定出如此完美的战术吗？
看着慢慢走近自己的怪物，李若懿甚至有些想放弃思考了，因为现在的自己就像已经被敲晕的鱼一样，只能等着眼前这位大厨的屠刀。
怪物并没有立刻杀死自己，她轻轻在李若懿面前跪下，将眼前惨叫的黑衣之王搂在怀里。
用手抚摸着李若懿的脸颊，表现出一副亲切的态度，就像父母亲在安抚孩子一样，李若懿感觉自己的大脑里被灌满了毒水。
任何想要反抗的心思都消失了，他最终也放弃了思考。
怪物抹了抹李若懿白净的脖颈，露出了一对骇人的尖牙，显然对于猎物这个女人奉行着压榨完全的理念。
人王的血相比会格外甜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