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么在附近战斗了,又是那熟悉的震动和引发共鸣的卢恩符文。
躺在寒冰形成的大床上的女人扇动了下睡意朦胧的眼帘,她已经无数次这样做了,她渴望醒来。尽管睡得很沉,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醒来。
有一件她必须做也只有她能做的事情。
星霜履移,而九大世界常在,而奋战的勇士常在。他们如若悲剧地抱憾而终,去往那非父神所有的大殿,去往那英灵之座中被铭刻——纵使如此,他们也仍踏在错误的道路上。
纵使走上那并非大神的雷神指引的道路,注定走上会彼此厮杀到不知多久的未来的道路,那是多么让人感到悲伤啊。
就像,那。
大神啊。
冠以永劫的诅咒之名,降下祝福的父啊,我知道您让我留在这虚假神域的理由了。
『有话要说,跟你』
睡美人不记得何时听到这声音的了,她在思考。因为她不是那真正翱翔于天际的天鹅女武神啊。
不成肉体的四肢、肌肤、面孔、发丝、躯体皆是星球的大源魔力构成。即便立足于完全一样的米德加德土地之上、呼吸的仍是被父神您祝福过的美妙空气、眼中仍是覆盖群山的白色雪幕。独身其中的她,如是想着,如是思考着。
不是在发挥身体具备的机能,也不是在下达自动进行的判断,她正为自己的真实性感到困扰。
(以下思考为第一人称。)
我就好像父神所说并期望着的那样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思考着。
然而,对半途放弃一切的“他”、英雄的“他”,我却选择亲近,这样来说我和那边的自己也没有什么区别呢。
“……真的是,一点都没变呢,以前的自己也好、现在的自己也好。”
我没有张嘴,我在心中在睡梦中叹息着。
上溯至神代,英雄们就已然遍布。已然奋战其中。神秘尚存的时代人类朝拜艾卡神明的时代为其终结,古老的幻想遭其背离,而即便传扬智慧的文明得以发展,仍有浩繁的英雄明如灯火,继而黯淡。
这样的他们,我已见过太多。
有外敌进犯,而定会有其位英雄抗击。
有旷日久战,而定会其英雄来终结。
——英雄为何物,我是知晓的。而人类毫无疑问是诞生英雄的文明,而在艾卡之灾里并没有出现任何一位艾卡英雄。
如我这般的存在,原本的用途抑或形态,都不过是为了旁观见证而已。我并不是真正的艾卡神族,只有那边的自己才是,我不过是大神仿制自己女儿得到的僵傀罢了。
我曾在淅沥的雨中对着炎之馆不灭的冰炎喃喃。
我明白的。现下的冰冷,和真正的寒冷其实并不相干。
如今的米德加德,雨水冷得刺骨。
灭世巨狼(fenrir)的利爪那般的落雪落雨,分明该与这里的气候无缘才对。
有世间奸恶,而其位英雄一定会将其斩除。
再若,有恶龙饱食无辜性命,而其位英雄也会前去诛杀。
不住挣扎于善恶间的男人,和他那些意向不明的朋友。父神口中的传承者,他们已经来到了这附近了,他们的脚步比馆外阔步的冰霜巨人们还要沉稳。
虽然已经有某位英雄穿过了炎之馆,看到了自己的容貌,但父神口中的人一定不是他!尽管没有睁眼,我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心意,比起唤醒他选择了守护。
那话语无比豪迈,那双瞳如星光一般明亮强烈,他的朱枪…
我的业已死去,那边的我和那位屠龙的英雄已经沦作赴殿的英魂(einherjar),即便是现在的我不也可能会忘却。
『在下是一根筋嘛。在下远不如父亲和祖父那样声名远扬,我需要历练,当齐格鲁德之名响彻米德加德之时我就回来娶你。』
辞别的话语。辞别的勇士。
虽然在漫长的沉眠中读过了过去的记忆,也明白了齐格鲁德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我这位令尘世间一切都黯然失色的少女。
父神啊,虽不及你的独眼,他拥有的“眼”却也堪称锐利。
初次他和冰霜巨人兵戎相见,而后以寥寥几句的话语唤醒我的男人。尽管夙愿未竟如他,我可以面无愧色地为之保证的,齐格鲁德如同北欧冰原高洁的男人他想的远比阿萨众神们想得更远。
那张侧脸。那拂面寒风般的微笑。
啊啊,还有。
那是迄今都还让我久久思念永世不忘的人啊。
直到几个月前,我是知道的,米德加德发生了变化。
这居于当代米德加德的人们又掀起了战争,将那分外明亮的善良刻意隐去的人们啊。
沉睡于意识深处的美人发出冰冷的叹息
明白的。我是,明白的。
就像父神临走之前告诉梦中的我那样,这个世界无论如何都会迎来终焉,当那位传承者到来之日。
往日曾是共同甄选灵魂的姊妹之一,我自然能切身地理解这一点。
「传承者,李若懿……」
他毫无疑问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尽管只是雏鸟。战场之中也不曾忘却仁慈的他,不像北欧其他战士们那样嗜血,对敌人也保有尊重异邦的人类英雄啊。
「多么的温柔」
和永不迎来死亡的至高神明统治父神的神明,签下了契约的他。
「你这样,我,很为难…」
明白无疑地维持着若有若无生命,苟活于米德加德的她。
我想看看他。想看他。想看他。想看他。想他,想他,倾慕他——连胸膛尽头的尽头、深处的深处闷燃的烈火,都再也熄灭不了。不可能熄灭得了。就如同在烈火当中醒来的瞬间看见齐格鲁德脸那般。
我的意识和行动,被父神藉由星球的力量以僵傀使魔的形式束缚。其中也有那边的我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吧,可与此同时,我仍在、这么思考着。或许,就是这样。
父啊。正因我是你女儿的仿制品,我也一样拥有被诅咒的爱啊。
本以人类之身落魄死去的这副身躯,这具灵魂,而今也被完美地复制了下来。
我甚至不知道,是否还留存着,吸引那些光辉英雄的机能呢。
啊啊。我的感觉毋庸置疑。不只是他们,还有着巨大世界中,以勇士之身殒命的英雄们。其中的意义,事到如今不论缄口与否,睡梦中的我都无法停止倾慕。
仿佛切裂自己身躯的疯狂正中,不住地感受着自己的性质(天性)。
这里明明,没有真心挚爱的身影啊。明明不是齐格鲁德,明明不是我所仰慕的英雄,但我已经无法移开视线了。
不管是传承者还是一直守护着我的陌生英雄。
「天地间的所有英雄……」
身躯感受到了分外难耐的炽热。
内心感受到了分外难耐的甘甜。
胸口感受到了分外难耐的苦闷。
——此即是,那边的我失去女武神(valkyrie)资格的理由,正如我学习人类之时被艾卡同胞们强行灌注进大脑里的感情。
敌意吗,不对。
憎恶吗,不对。
愤怒吗,不对。
比起这些来说要更炽热、甘甜、苦闷。
「换作人类一定都会说,这才是“爱”吧」
——我成为叫做布伦希尔德的“女人”的理由。父神啊。
于此同时米德加德最高峰的山脚之下。
“你果然是那个人。”李若懿不仅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感觉到兴奋因为他不用跑遍这整片雪山去找了。
面对如此熟练的卢恩术者,若是让那暗处那朱红的索命长枪和多种多样的卢恩符文暗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啰嗦,不过先说好。”男人露出了身形,“我可没打算和你们沟通,马上你们就要死了。”
“为何要杀我们?我们无冤无仇。”被格蕾娜和露露抱到天上的莱茵冲脚下的男人喊道,直到现在才看清那人的身形。
他穿着兽皮裘衣,全身只有肩膀上穿戴着轻便的铠甲。蓝色的短发随着微微的寒风而动,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难以抑制的狂暴与神性。
虽然很少,但他的身体上还是流淌着一小部分鎏金纹路。
“无冤无仇?!你和梅芙一起那就是我的敌人。”男人略带狂气吼道,“以前她带领军队来剿灭被托尔击溃的阿尔斯特的余党的时候我就发过誓!”
“和她有关的人只要进入这座山里我就一定会杀!”
“库丘林,我原本只是听说,但真没想到在米德加德的最北边还真有这样一位人物。”贝奥武夫沉吟道。
说到库·丘林(CuChulainn,原名瑟坦达)这位《夺牛长征记》里的人物,凯尔特神话中爱尔兰太阳神鲁格的儿子,半人半神的英雄。
在原本的世界历史里他少年时曾杀了一条凶猛的猎犬,之后选择替代猎犬守护其主人库兰,由此得名。
成年后,其成为了一个嗜血而狂躁的爱尔兰英雄,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亦有孤胆英雄之称,却因遭受袭击而死,死前把自己绑在一根石柱之上,被敌人砍掉了手臂和头颅。
更不得不说的就是和梅芙斩不断的仇恨,只是李若懿没想到即使在这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还是这样。
“我们并不是遵从梅芙的指示来找你的。”李若懿收起长枪走上前来,他略微使了个眼神示意伙伴们让他来说,“我们只是来找你这个人,找名为库丘林的英雄。”
“花言巧语!受死吧!”快若赤红闪电的一击,丝毫不介意战士之间的尊重,那很明显是只要能达到目的无论如何都无所谓的眼神。
面对突然刺到面前的长枪,即便是贝奥武夫也无法完全闪开,诡异的枪尖划开了他厚实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