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没事,我在想事情。”
饭桌下的左手紧紧地握着下午刚刚完工的吊坠,被母女俩关切的声音唤回的爱德华尽力想要掩饰自己的异状,然而并不擅长说谎的他的辩解却轻易地让二人发现了不对。
不过,爱德华的特质事件才刚发生不久,所以二人也只当是爱德华还在为特质的问题而苦恼,而只有坐在主座上的安德烈一言不发,神情严肃。
原本是大家畅所欲言的饭桌上现在却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气氛,爱德华在意识到自己现在难以心分二用边吃饭边想事情后便不想其他,专心地扒起了饭。而很明显是知道了爱德华情况的爷爷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脸上阴沉得要滴出水来,却只是默默地一口一口地吃着饭。
薇薇安和玛格奈特有心要安慰爱德华,可是她们都懂要留给男孩一些时间让他自己去抚平伤口,所以这顿晚饭最终便在无言中结束了。
“薇薇安,玛格奈特,停一下,我有些事要说。”
在所有人都吃完饭,薇薇安和玛格奈特阿姨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安德烈爷爷却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叫住了二人。
“什么事,爸爸?”
看着安德烈严肃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的玛格奈特和薇薇安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等待着一家之主的下文。
“下午,我传授了爱德华固化附魔的技巧,并在我的监督下,让他进行了一次固化附魔。”
果然,安德烈开口后,意识到爷爷已经知道自己的不对劲的爱德华低下了头,仿若小时候做错了事等待惩罚的孩童。
“然而,由于我的过错,导致爱德华......玛格奈特,你来检查一下吧。”——希望是我看错了。
从安德烈爷爷的话中听出了不对的玛格奈特转向了爱德华,并将手伸向了他。
“玛格奈特阿姨,我没事的,你看——”
爱德华稍微有些慌乱,然而平时机灵的脑子此时却有些转不大过来,没能找出合适的理由的爱德华还未说完,便被玛格奈特阻止了。
“爱德,乖。”
玛格奈特此时却没有平时的温柔和好说话,平静的语言中带着不可反驳的气势,从小便被玛格奈特照顾,待她如自己母亲一般的爱德华无法反抗,只能乖乖的让玛格奈特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脑门。
“......灵魂缺失,我感到他的体内空了差不多五分之一,怎么会这么严重,爸爸?”
十秒钟,玛格奈特的探知只花了短短的十秒钟,这是因为爱德华所损失的灵魂力量已经达到了不需要仔细探查也能清楚发现的地步了,而这十秒中对于玛格奈特来说却好像平白落入了地狱一般难受,如同爱德华将她看作母亲,玛格奈特也一直将爱德华看作是自己的孩子。而失魂症这种不治之症,玛格奈特本以为四年前爱德华的那一次会是自己这辈子所遇到的最后一次。
“不关爷爷的事,是我非缠着要爷爷教我固化附魔,也是我在附魔时分了神,没有控制好力度,才会——”
爱德华对于爷爷先前的一句“由于我的过错”感到无法释怀,在他看来,现在这个状况完全是自己自作自受。
“不,是我的错,如果我能在你附魔时即时地阻止你,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再归根结底,明知道你的精神萎靡,还让你进行固化附魔这本身就是我的错。”
安德烈打断了爱德华对他的辩解,只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了过去,肉体是灵魂的载体,而灵魂则是精神的载体,精神的萎靡会传播给灵魂,不久前刚刚受到打击的爱德华确实并不适宜在这个时间段学习并使用固化附魔。而现在的安德烈无比地痛恨自己当初没能想到这种后果,没能坚持到最后的自己。
“不,应该是......是......”
但自然认为自己的过错不应该由爷爷来承担的爱德华刚想反驳,一阵眩晕感却伴随着激动的心情一齐涌了过来,徒劳地抵抗着这股晕眩感的爱德华没能抗住几秒,晃了两晃后便趴倒在了桌子上,失去了力气的左手自然的松开,被握住的泪状青金石吊坠在桌上滚了两下后停住,暴露在了众人眼中。
少年缺少了五分之一的灵魂在强撑了半个下午后终于支撑不住,在激烈的情绪的刺激下罢了工,陷入了深深的休眠之中。
“爱德?爱德?你醒醒啊!”
而看到爱德华的晕厥,失去理智的话薇薇安冲到了少年的旁边,使劲地摇晃着他,但这当然唤不醒极度虚弱的爱德华,玛格奈特连忙上前拉住了自己的女儿。
抱着忍不住哭了出来的女儿,玛格奈特和安德烈互视了一下后,整个屋子便又陷入了令人难过的无言当中。
......
“薇薇安,稍微休息会吧,我来照看爱德。”
“嗯......”
是梦么?
......
“妈,爱德他还没醒......”
“没事的,孩子,爱德他一定会醒过来的,爱德是个坚强的孩子,就和你一样,一定会没有问题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了......爱德,快点醒过来吧,我们可都等着你呢。”
......是薇薇安和玛格奈特阿姨么?
爱德华于黑暗之中断断续续听到了些声音,可是这些声音意味着什么,现在的他却没有思考的空闲,仅仅只是能从多年的习惯中判别这些声音的所属,很快,他便又沉浸于黑暗的怀抱中去。
......
“嗯......”
当正午的骄阳将炽烈的阳光透过爱德华的眼睑洒进他的瞳孔中的时候,无法忍受这刺眼的阳光的少年从深沉的睡眠中苏醒过来,他先是转动干涩的眼球,刺激泪腺让他的眼睛能够好过一点,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呆后开始试着起身,而这个举动却惊醒了趴在一旁,握着爱德华的手睡下的薇薇安。
“爱德,爱德你醒了啊?!”
少女显然睡得不深,被爱德华起身的动作惊醒的她迅速恢复了状态。
“啊......你就一直在这照看我么?我睡了一天?”
爱德华面对激动的少女,自己在晚饭时没忍住眩晕感睡了过去的记忆在脑海中苏醒,意识到自己给少女一家添麻烦了的爱德华先是想要询问情况,可长时间没有动过的嘴因干涸的唾液黏在一起,忍着粘膜被撕扯的痛苦张开嘴,努力地做了一次吞咽运动,然而嘴中根本没有多少能够润喉的唾液,罢工多时的唾液腺尚未跟随身体从久违的休假中回复状态,只是徒增撕裂感的爱德华顾不得那么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的少年用着变得粗犷而沙哑的嗓音询问自己的青梅竹马。
“哪里是一天,你已经睡了5天了!”
然而少年的笑容反而让少女的情绪更加激烈。
“爱德,你等一下,妈,妈,爱德他醒了!”
没等爱德华反应,薇薇安便迫不及待地朝门外喊着,没过一会,玛格奈特阿姨便从屋外走来,看到醒过来支起半个身子靠在床头的爱德华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醒了就好,我去叫你爷爷,你在这看着爱德。”
“好的,妈妈。”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会不通知安德烈爷爷,在和薇薇安稍稍交代了一下后玛格奈特阿姨便匆匆地跑了出去,房间里便又变回了爱德华和薇薇安两人。
“你昏迷的这几天,是我和妈妈轮流照顾你的。”
两人在对视了一会,习惯了气氛之后,薇薇安回答了爱德华之前的问题。
“对不起,让你们费心了......”
以此为话头开始了对话后,爱德华首先表示了歉意。
“对不起?那就不要做让我们那么费心的事啊,你知道我们有多么担心你么?!我也懂你因为特质的事很沮丧,可是我们可以一起来想办法的啊,我们从小不就是这样的么,一个人度不过去的困难两个人一起想办法便能通过,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样自暴自弃的事啊?!你知道,我和妈妈有多担心你么?!我,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就这样醒不过来了......”
爱德华的道歉反而让薇薇安更加激动,多日积压的压力随着话语奔流而出,而说到最后,少女多日来的担心终于化作了泪水,两滴热泪顺着少女的脸颊流下,在尖尖的下巴处顽固地停留了一刻后,滴在了爱德被少女紧紧握住的左手上。
“我不是自暴自弃,我只是......听说尼姆哥要回来,想给他送一个护身符,让他不要担心。”
明白单纯的道歉只会让薇薇安越来越生气的爱德华慌忙解释道。
“可是你这样不是只是会让我们更加担心了么,哥他在昨天早上就回去了,他也很担心你。”
薇薇安抹了抹眼泪,很快的控制住情绪后,告诉了爱德尼姆莱斯的事情,少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才显得有些后悔和沮丧,本来制作护身符就是为了尼姆哥,却反而因此没能见到他,这不得不说是一件非常讽刺的事情。
没过多长时间,玛格奈特阿姨便带着应该是在铁匠铺工作的安德烈爷爷跑了过来,三人让爱德华本就狭小的卧室变得更加拥挤。
“爱德,感觉怎么样?”
一如既往温柔的玛格奈特阿姨代替沉默寡言的安德烈爷爷开始询问爱德华的身体情况,虽然说常识上失魂症是无法被治愈的,可是在有爱德华十岁时那次病的前车之鉴,一家人都还抱有最后的一丝希望。
“我觉得还好,就是......”
爱德华活动了一下身子,仔细感觉了一下状态后,这样回复道。
“就是怎么了?”
心切的薇薇安未等爱德华说完就抢问道。
“嗯......就是那啥,有点饿和渴。”
“哦,这就给你去做饭,马上就好了,稍等一下。”
“等等我,我也去。”
爱德华摸着自己的肚子,先前刚醒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开始蠕动的胃已经开始向主人提出了抗议,理解到自己大概已经5天没有进食过的爱德华不大好意思地提出了自己的生理需求,玛格奈特阿姨和薇薇安立刻跑了出去,爱德华望了望窗外的太阳,现在时值中午,大概原本玛格奈特阿姨便在做饭吧。
“给。”
安德烈爷爷也跟着走了出去,可是没过一会又走了回来,同时手中还多了一个木杯。
“谢谢。”
同样5天没喝水的爱德结果杯子,迫切地将水倒入嘴中,本来说话都疼的喉咙在经水润湿后终于感到好了一些。
“还有哪不舒服么?”
“没什么了,爷爷。”
对于安德烈爷爷尚不放心的询问中,爱德华笑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