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这儿还有张纸条。女神大人刚写的。】
嗯？怎么还有？
我无奈地接过前排从胳肢窝里塞过来的又一张小纸条，摊开来。
【你要是不打算来的话，也许我会......】
凌寒泷像是没把内容全写出来，要我猜似的接着省略号之后，像先前那样用黑色的签字笔又画了点东西。
这回是一只右后腿大出血，血流成河，看图画便觉得是又冷又怕又虚弱到身子不住发抖的黑毛小猫猫。
纸条里的这只小猫看起来寸步难移、可怜巴巴地蜷缩着几乎所有身体器官对应部位都有至少一处皮开肉绽的骨瘦身子，表情痛苦绝望到狰狞得可怕，让我有些怀疑这是否是现实里的猫能做出的表情。对了，还有一点，画里猫的一只眼应该是刚被刺瞎的，还在淌着细长的血丝。
怎么说，明明画小刀都像是在用几何形简单拼接而成的幼儿园水平，可到画起了这只令人不忍直视的小猫，结果却可以说是呼之欲出。
难道是因为她平日里喜欢猫，观察得比较仔细所以才可以画得如此活灵活现吗？
我发现自己对初中时的地下女友还是有太多的不了解，不过这都不是眼下的主要问题，想太多也没用——所以真正的重点是，凌寒泷画只诛心的小猫用意何在呢？
是在表示自己的心里现在就住着这样一只遍体鳞伤的残疾小猫吗？
愧疚忽然如同烧开了的水，带着不安分的空气泡在心里翻腾得猛烈。
哎，做人不能太渣男。
曾经的确是因为我的懦弱与无能而对我们间的初恋犯下了单方面的过错，关于这点如今的我心知肚明，也不想为自己开脱什么。
只是我不清楚，现在的她在心里究竟是如何看待现在的我？是已经如曾经的我所料变得完全厌恶我了呢？还是对现在的我已经冷淡到完全无所谓了呢？还是依旧有那么一丢丢初中时的喜欢呢？还是仅仅把我当作美好回忆的活标本在内心掩埋了呢？
这些先前一闲暇下来就容易出现，折磨了我整个高一下半学期的问题在当时都不得而知。
现在有个坦白的机会就在眼前，答案也许也会因这次赴约而浮现水面。
好奇心被激发出来了。可与此同时，某种好奇许久，却在面临答案有可能有机会得以揭晓之时反倒逃兵似的生出的畏惧窜出后又企图将前进的我往回拉。
我捏了捏下巴，本能的犹豫开始试图主宰我的大脑。
奇怪！那个行事果敢的班长哪里去了？我也太蠢了吧！都已经身处一个班了你还想逃到哪去，你还能逃到哪去？
下午放学是吧，我陪你把话说清就是了。
一咬牙，我自顾自地狠摇了摇头，像是这样就能把脑海里所有的杂音甩开，而后终于在心里暗下了下午一定要赴约的决心。
还有两分钟就要下课了，同桌开始收拾书包，我也开始把桌上的东西往桌里认真地摆放。
两张桌板同时立起挡住了台上老师的视线。
班上开始有了几分的喧哗，不过不用担心要我这个班长扫兴地维持最后几分钟的纪律——向来理解同学疾苦的班主任早就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我说，凌寒泷给你写纸条干嘛？】
王子剑一边收拾书本一边难得语气八卦地问出了声。
【想知道啊？】
【嗯。】
我假装思忖片刻，然后神经兮兮地压低嗓音逗他玩。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讲啊。其实刚刚啊，凌寒泷她向我表白了。】
我趾高气扬地盯着王子剑不可思议的脸，期待他能给我来一句你在想peach吃。
可出乎我的意料，王子剑先是警惕地检查了下身边，然后整个人忽然都凑了过来，对着我的右耳小声问道。
【真、真的吗？】
王子剑通过一只手直接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一条大腿上，还莫名地施狠力在掐——超疼。
【疼死了！你的脑子呢？也不确认一下就上手，其实我是骗你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所以快松手啊你个混蛋。】
我一边咬着牙轻声喊疼，一边用手使劲地试图按住同桌施暴的手背。
同桌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后赶紧收手，脸上满是歉意。
【抱歉……一激动就不小心这样了。】
考了物理年级第一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激动，听说凌寒泷向我告白了你就这么激动啊？还以为你一开始对新同学不闻不问的果然是个正人君子呢？真没想到原来只不过是个闷骚。
不过认识一年了的王子剑人总归还是不错的，算个暖男，停下收拾东西的动作，就开始温柔地隔着裤子帮我揉搓被他拧伤的地方。
软绵绵的，手法意外的专业，所以还挺舒服的。
享受了一小会儿后。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
被他按摩到一半时，我忽然感觉两人的行为有点gay gay的容易引发误会。
而且他的长相在班级某些女生眼里总是被归到受这一类，而我是攻。这下他对我反攻了，如果被放学经过的那些女生看到这精彩的一幕可不得又瞎闹腾。
我可吃不消这套。
王子剑也是聪明人，听到我那有些着急的怕麻烦语气，理解地及时收手了。
【下午放学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礼道歉。】
王子剑明显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坐直身子后把书包拿到了身前，语气诚恳地发出了邀请。
【啊……不用不用了，我下午还有点事要处理。】
永远都听不腻的放学铃在此刻回旋在了整所校园的上空。
铃都还没响完，窗外就开始乌压压得一大片——滚滚人流涌出了教室，快活的声音即使是在窗外拼命撒欢的鸟儿也一时被惊吓得不敢啼鸣。
【有事？今天下午放学能有什么事啊？】
同桌根本不急着走，罕见地意外地杠，反正就是不信。
【诶我说今天你怎么这么爱管我闲事？兄弟，真不是我和你客气，我是真的真的已经原谅你了，下次别随便动手就好了。】
王子剑明显还想问我些问题，但不好意思，我实在没功夫和你墨迹了，说完这句话后连书包都不背就独自一人急冲冲地走出了教室。
离开教室前特意看了眼凌寒泷，凌寒泷碰巧也看了我一眼，然后她的身边滋生细菌般迅速围满了询问她中午到哪里吃饭的热情的女生们。
凌寒泷完美无瑕的脸上一飘而过的疲惫，明明我的视力不是很好，却被我捕捉到了，是故意的吗？
不过我也没时间想太多，因为我的身上可是有任务的。
走下一层楼，穿过高二教学楼与高一教学楼间的廊桥，轻车熟路地就直接找到了高一20班的门口。
【叶晗雨？又来接你妹了？】
【嗯，老师好。】
我70度角鞠躬。
【我我我男神诶！他他他今天也好帅啊！】
有一些学妹见到是我后惊喜地伸手指着我，嘴上毫不吝啬对我的夸奖。虽然这种夸奖有点听习惯到腻了。但是—-
【谢谢。】
对于那些走到跟前的女孩我也会轻声说句感谢。
说实话，在九月一开始的时候，我也的确很不习惯去高一楼里晃荡，可能是学校老是喜欢请年级第一名发表国旗下讲话的缘故，我在校的存在感实在有点过高了，尤其在不认识的高一新生面前。
而这让我起初浑身不适。但现在好歹也一个多月过去了，适应力其实挺强的我已经习惯了很多，处理起同后辈的人际关系多少也熟练了些。
走到高一二十班正门口后，我发现他们的老师难得拖堂刚刚下课。
于是我尽量悄声地从后排走进了他们班迅速嘈杂开来的教室。
然而还是免不了顶着一阵【学长学长】的嘴甜后，我才总算绕到了班级中间大组第二排。
【叶瑶浴，你的哥哥来了！】
一名我没什么印象的女生收拾东西很快，才刚放学就已经背着小巧的兔兔造型的白色包包等在另一名正坐着的女孩的身边。
那名坐着的女孩是我的亲妹妹，今年高一，虽然说只看外形就是一个外貌精巧，惹人疼爱的小萝莉，不过我知道，妹妹她是属于那种发育特别晚的女孩，亲戚可是一个月前才刚来的！
微型可爱的胸脯当然也只是进化成大美女的第一阶段而已，未来发育的路还长着呢！我很看好我的妹妹哦。
听到身边估计是她闺蜜的提醒，妹妹机灵地扭过头，堪堪过肩的黑色头发被扎成了俏皮的双马尾，在空气中画出了一个机敏的圈圈。
【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还不是怕你等久了，不过今天看来还好。对了小可爱，你动作这么慢，要不要哥哥帮你一起收拾东西啊？】
出于教养，在向站在一旁耐心等待妹妹的面生女孩微微欠身表示感谢后，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妹妹柔软的头。
【不用了哥哥，我马上就好了。】
妹妹的脸幸福地微微一红，微笑着放下了我的手，转回脑袋后加快了自己收拾东西的速度，
妹妹的动作果然还是有点毛糙，桌子板一震一震摇摇欲坠，看着就有点危险的样子。见妹妹身边的女孩没啥要护住妹妹的反应，我便只好不放心地伸出手主动替妹妹按住了立起的桌板。
【谢谢哥哥。】
动听的声音充满了活力，简直就像是动漫里跳出来的元气少女，元气满满。
不过话说回来，妹妹来到这所学校竞赛班也有一个多月了，依我看呢，在高一里头，妹妹应该也是最可爱的女生了，性格又这么欢脱，理应很受欢迎才是。可是有点奇怪，妹妹每次都只是一个人早早地靠在走廊栏杆上孤零零地背对着我来的方向等我。
所以今天难得看到妹妹交到了新朋友，不禁想要和她随便聊聊，顺带了解了解妹妹在学校里的生活。
我看了一下教室其他方向，发现男生们看着我的眼神说不上敌对，但总有些别扭的感觉。
刚想开口和妹妹身边的女孩聊天，妹妹忽然拉了拉我按住桌板的手。
【哥哥，我好了，我们走吧。】
【嗯嗯，那我们走吧。】
妹妹并没有主动牵另一名在身边一直乖乖等她的女孩的手，反倒是很自然地牵住了我的手，拉着我有点小着急地走出了教室。
另一名女孩则在妹妹的另一只手方向隔了一段距离，想上来又畏畏缩缩不太好意思跟上来的样子。
真是的，急什么？食堂早就排满队伍了，你再急也没用。
【同学，你是我妹妹的朋友吧？】
难得看到了妹妹的朋友，觉得一见面就这么冷落实在不好，我便友好地向她挥了挥手。
【嗯。】
女孩惜字如金，似乎因为我的存在所以完全放不开手脚。
于是我决定鼓励鼓励她。
【我们兄妹俩平日里有的是时间相处。所以你们俩个如果有什么想聊的就随便聊吧，如果介意我的存在的话，我也可以走远一些。】
那位校裤向上卷起一小节的女孩听到我的招呼后，用尽全力般地摇了摇头，继续出奇腼腆的样子低着头走了上来。
【不、不用。】
羞答答的，眼前的学妹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我发现自己最近可能真的有点膨胀了，怎么老是喜欢妄想别人对自己有意思，刚才和同桌也是，开的也是有女孩向我告白这种自恋狂才会享受的玩笑。
为了拉近距离让她轻松一些，我跨过妹妹的头对另一旁的女孩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紧随其后，右手手心忽然被妹妹用食指小小的用力钉了一下。
这是在暗示我自己有点不开心了吗？
【真是不懂事的孩子，就算这么黏哥哥，也不能冷落自己的朋友，知道吗？】
我半开玩笑地教育自己的妹妹。
然后主动撤去了自己牵着妹妹的手，轻轻按住妹妹的肩膀并把她推向了跟上来的长头发有些卷起的含羞草女孩。
妹妹水灵灵的大眼睛略微呆滞地盯着我眨了又眨，片刻后总算懂事地朝我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多少还残留着点不情愿的表情和那个女孩乖乖地并肩走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