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林间女士(上)

作者:远东鵺 更新时间:2020/4/29 10:00:07 字数:2025

天色渐沉,金黄的残阳在细长的柳条间映照出一片细碎的剪影。

位处格朗日山脉东麓的这座长青柳林仿佛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本该生长于水边的垂柳在这片状不惊人的土地上竟绽放出了无比茁壮的生机,土壤与湿度的限制,乃至环境与季节的变迁竟都完全无法在这片繁盛的柳丛间刻下丝毫的痕迹,仿佛就连时间都在此处停滞下来了一般。

“而这也正是该地四周会被命名为‘无冬城’的关键原因。”索伦如此解释道,“在更早些时候,该地的各个种族往往都会依托于这片柳林度过难熬的冬日。它的恩惠是如此博大,以至于当所有人反应过来之时,无冬城的称谓早已深入到了每个人的心中。”

轻拂着身边低垂的柳条,感受其内部蕴涵的茁壮生机,爱莲娜不禁心有所感地抬起了头:“难道就没有人对此感到过疑惑吗?”

“正好相反,这样的人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上许多。”天使小姐小心翼翼地插话道,她的声音是如此轻柔,就仿佛害怕打扰到这片柳林静谧的安眠一般,“然而这里却从来不会向那些觊觎它秘密的人真正敞开,而知晓其真相的人又往往不忍心惊醒它的沉睡。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将这一切归咎于撒拉母亲的仁慈,进而越发熟视无睹起来。”

她随即又进一步补充道:“但凡事总有例外。就连我们也没能想到,那位女士居然会愿意主动召见你……”

“多半是因为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吧。”索伦却只是不出意料地开口,“不过事已至此,一切的推测都再没有意义了。等着吧,我想我们很快便能知道答案了。”

很是莫名其妙地听着他们打哑谜般的对话,爱莲娜只得懵懂地点了点头。

言语之间,周遭的景色却已骤然一变。

少女只感觉自己的面前仿佛开出了一条并不宽敞的小道,夹道的垂柳姿态依旧悠扬,但其树干部分却已不再是未经雕琢的木材,反倒更像一座座华贵而优雅的女像。这不可思议的景观的尽头,是一片树木环绕的开阔草地。两株巨大的连体垂柳屹立其间,仿佛要将整片森林笼罩在自己的荫蔽之下。

垂柳相互联结的枝条之上,一位美丽的女性正端坐其间。鸟儿们在她的肩头昂首高歌;牡鹿在她的腿侧温驯俯首;而那长长的、仿佛能盖住整片大地的新绿色长发之下,新生的小熊、小狼正安详地沉睡着,仿佛在那广博的慈悲中放下了一切仇恨与争斗的念头——

似乎是意识到了他们的到来,女性那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少许。

“欢迎你们。爱莉尔女士、爱莲娜、以及……”她叹息一声,“我又该怎样称呼现在的你为好呢?”

“索伦就好。”男人面无表情地反问道,“那么,你就是秋柳……不,应该是她林间的女儿们吧?”

即便被对方道破身份,柳林间的女士依旧没有半点必要之外的反应:“如你所见,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但我也的确听说过,尽管在外人眼中总是以复数不同的姿态一齐现身,但你们彼此的思想却相互联结,分享着同一个庞大的意识集群。”

“你听说的东西并没有错,索伦。”秋柳之女轻轻点头,“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你是说……”

“就在刚刚,为了补充因刚刚那场战斗而损耗的绿色法术力源泉,最后一位姐妹也耗尽了全部的生命。”她哀叹地将视线转向了一旁,在一众女像般的垂柳的簇拥之下,正生着一条不起眼的新芽,“现在,我已是姐妹中最后的一人了。”

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爱莲娜只感到一阵强烈的愧疚感涌上了心头。

她正想开口向对方道歉,然而察觉到她这份心意的女士却先一步开口了:“毋需为我们感到愧疚,更不需要为此而道歉。倒不如说,我才是必须向你道谢的那个人——若不是因为你的话,恐怕连我都不会有办法像现在这样活着与你们相见了吧。”

“但是……”

“她说得对,爱莲娜。”一旁的索伦也紧接着发话道,“若不是你以最快速度找到了罪魁祸首的位置,我也只有在损耗掉她更多的法术力后,才可能让女神的残躯重新回归浅眠。”

他旋即又将视线重新转向柳林间的女士,双目之中留存的唯有郑重:“我会竭尽所能补偿你的损失的。只要是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你都可以放心大胆地提出来。”

“哎呀,真是个温柔的孩子呢。”对方却只是微笑地轻抚着牡鹿的脑袋,“但我们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宿命,就算你这样讨好我,也什么都得不到哦?”

“我只不过是在做自己应尽的事情罢了。”魔王的表情依旧没有半点的动摇。

“真是……固执的孩子啊……”看着对方那坚定的神色,秋柳之女终究还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算是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受女孩子喜欢了。”

“你打从一开始就不需补偿我们任何东西,不过……既然都摆出了这样的态度,那我就姑且将本来要交给你们的委托,当成这件事情的补偿吧。”

“请说。”

“我能感觉到,这条山脉中的法术力平衡被什么东西打破了。”柳林间的女士缓缓开口道,“那是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与其说是‘有什么东西’倒不如说是‘什么都没有’。”

“你是说……”男人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正如你想象的那样,那恐怕是昔年祖蓝帝国被放逐至虚空中的某处遗迹吧。”女性轻轻点头,“当然,还有那与帝国、以及众神一直纠缠不休的‘敌人’——”

“曾一度直面过那些东西的你应该能够明白的,索伦。我们还不能让它们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对于眼下这些尚还年轻的孩子们而言实在是有些太早了。”

“所以说……”

“你能代替无法自由行动的我,前去解决这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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