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奔行于亚莎那悠长的走廊之上。
“……想要挡住他们的最好方法,应该就是切断这附近一带的法术力供给了吧。”她的脑海中回忆着方才的那一番对话,“天罗城塞最后的权限似乎正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存在手里,这自然是我们所无法干涉的。但在一定程度上,就算是权限也有被绕开的可能。”
“那就是破坏这一片区的法术力来源?”
“正是如此。在失去了法术力供应的情况下,附近这一带的所有大门都会按照预设的功能紧急关闭,从而将这些人都抵挡在外面。”男人轻轻点头,“然而那恐怕是比你想象当中还要更加困难的事情:路上的重重险阻自不必说,还极有可能要面对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想了想,他又接着补充道:“如果你没办法下定决心的话,也许我们应该交换一下任务。”
交换……爱莲娜苦笑着摇摇头。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又何尝不愿意这样呢?
但她却清楚自己的斤两:与身边这挥挥手就能令万军辟易的怪物不同,自己能在这少说超过十万的怪物面前支撑个十来分钟,便已经是撒拉母亲眷顾下的超常发挥了。
“但你将要做的事情可能并不会比阻挡他们来得容易多少。”仿佛读懂了她的想法,男人接着开口道,“既然如此,为何不采取最稳妥的办法,等我将面前的敌人全数清空?”
然而唯独对此,少女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的朋友正为之而痛苦。”她说,“所以我决不能允许自己袖手旁观。”
曾几何时,爱莲娜一度以为魔王索伦是个神明一般的男人。
淡漠却又言出必行、心怀理想却又雷厉风行……秉承着高尚理想与信念的他绝不会向一切压迫与现实低头,只会挥剑斩开前路上的一切困难,缓慢、却又坚定不移地向自己的目标前进——
——但他却不是生来便注定如此的。
他也曾困惑,也曾彷徨,更曾酿下过绝对无法挽回的错误,哪怕作为无人可敌的“龙傲天”,也都是在接过兄长的班后,半路出家而已。他以轻蔑的言语表示出对始作俑者这一系列手段的不屑,却始终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痛苦:每向这些昔日的子民挥出一剑,便同时也是在自己的心口剖去一截,即便知道他们早已失去了“人”的身份,可——就连这一点本身,不也是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而造就的吗?
少女意识到,自己绝不能任他再继续伤害自己了。
或许他曾犯下了严重到无可挽回的错误:故国倾覆、生灵涂炭、血亲惨死、乃至让整个大陆的历史都驶上了一条难以预测的轨道……
但是,我原谅他——
因为,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非人的尖啸声中,那些怪物们从四面八方一齐向她涌来。
然而这却分毫没能降低少女前行的速度——圣剑“爱若玛的复仇”上燃烧着辉煌的火光,只一瞬间便横跨过半条走廊,将他们远远地甩到了身后。她随即高高跃起,三两下便登上了这座尖塔的塔顶。
那五色交织的法术力源泉几乎已已近在眼前。
然而下一瞬间,两道高低不齐的身影便不约而同地挡在了她的视线前方。
“唉……真是倒霉……”娇小的金发少女不禁叹息一声,“明明还差几分钟就能解除那家伙的操控的。”
而在她的旁边,肤色略黑的精壮男子亦忍不住摇头苦笑:“到头来,居然还是有人找到这个地方了吗……”
“你们……”
“抱歉了,这位小姐。如果你的目标是我们身后这个东西的话,我推荐你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如果说,我非要到那边去呢?”
“那么,你就会跟我们一样了。”娇小的少女略一耸肩,“变成一具任人摆布的傀……”
唰——!
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银丝便从少女那漆黑的衣裙中飞快地向她袭来。
然而早已意识到不对的爱莲娜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应对。圣剑火光一闪,骇人的灼炎便已将它们尽数烧为灰烬。
但这还远远没完:在那焦灼火幕的背后,一个骨节分明的拳头蓦然透出。它看似软绵绵不带半点威胁,可唯独细看之下,才能发现那拳头上缠绕着的惊人气劲——
百般武艺——此乃攻消力!
轰——!
仿佛被帖木儿人豢养的攻城犀牛从正面狠狠地撞上了一记,爱莲娜只感觉眼前的风景正飞快地离自己而远去。她甚至还有些来不及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便已从背部扩展到了全身——
“咕……!”
从亚莎那坚固的城壁上缓缓滑下,少女半睁着双眼,挣扎地看向了前方那二人的所在。
“……抱歉,我们身不由己。”男人缓缓收回了拳头,“如果你能来的稍微晚上一些的话,我们自然不会对你有丝毫阻拦。只是现在……”
这样的教训,应该足够让对方乖乖退却了吧……微微叹息一声,他不禁如此想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冰冷声音:
“让开……”
“我应该讲得很清楚了,这位小姐。”男人不禁皱了皱眉头,“我们现在……”
“我也说了——都给我让开!”可对方的眼中却燃烧着足以令任何人心惊的火光。
“索伦现在,正经历着无法对任何人言说的痛苦……而我……又怎么可能抛下他一个人不管——!”
塔顶的空气剧烈地震颤着。
“这股波动……”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巨大法术力,刚刚还一直淡漠着的亚梅萝伊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一幅难以置信的惊骇神情,“撒拉女神和长姊秋柳的祝福?!小心!这个女人她……”
话音未落,一道骇人的强光便逼得她不得不闭上了双眼。狂暴的烈风吹得她浑身的衣裙猎猎作响,哪怕不用眼睛去看,都能意识到接下来的这一击会有多么惊人的效果。
真是倒霉透了……少女不禁露出了苦笑。
最近的自己……摊上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