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3 第三个囚笼

作者:Adaa哒了个哒 更新时间:2020/3/29 21:12:44 字数:7469

“有一个十字路口,放置了三个死囚笼。其中一个死囚笼里关着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会被关在囚笼里。他抬头望向另外一边的两个死囚,囚笼上分别挂着他们的罪名。其中一个笼子里只剩一堆白骨,另一个笼子里是个奄奄一息的老汉。

囚人看不到自己的囚笼上写着自己罪名的牌子,于是他呼叫对面的老汉,问他“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老汉抬起头看到牌子上的字,突然暴怒起来,对着囚人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又躺下了,脸别向一边,任囚人如何大声呼喊,他就是不回头。

一群修女走过,她们为白骨作了祈祷,然后为老汉作了祝福。而当她们经过囚人的笼外时,全都被牌子上的内容吓的脸色刷白,都流着泪掩面快步走开了。囚人在后面大声地求她们告诉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却没人回头。

不久,一个强盗扛着枪经过。看到白骨的牌子,他微微一笑。经过老汉的笼子时,他摘下帽子轻轻地向老汉致意。囚人觉得这次总会有人告诉他犯的什么罪了,于是欣喜若狂地敲打着笼子,想让强盗告诉自己。结果当强盗来到他的笼子旁阅读着他的罪状时,一种极度厌恶的表情浮现在了他的脸上。囚人忐忑不安地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却被强盗一枪打穿了心脏,然后带着鄙视的表情拍马离去……”

——“呐,玖,你觉得第三个囚笼里‘囚人’的罪名是什么?”

这是曾经在交换日记中,少女问少年的问题。每当少女随手翻开日记,这一页总是首先出现在面前。

少女用果冻色的墨水笔书写日记,她用的最多的是青色,那是少年爱穿的卫衣的颜色。既然是写给少年看的交换日记,就应该用少年的印象色,她是这么想的。

“……用三个矩阵实现任意Bloch球上任意角度的旋转,这是群论的知识吧。证明起来似乎有点麻烦,姑且当做结论来记住好了。”

“……我还在看算法那一章,并行计算真的很方便,比如判断平衡函数还是常函数的D-J算法,真是天才设想。”

“……”

少女会把最近发生的事、看的书、产生的想法记下来,不喜欢与人交流的她用这种方式与少年对话。在这个班里,只有少年与她有共同语言,所以,只有在少年身边少女才会不感到寂寞。

少女写完日记后,将日记放在邻座少年的抽屉里。次日,少年打开日记,在后面写上自己的日记。

少年用金属色泽的墨水笔书写日记,他用的最多的是深红色,那是少女发梢淡淡的颜色。既然是写给少女看的交换日记,就应该用少女的印象色书写,他是这么想的。

“《Nielsen》我已经看完了。你说的那个‘证明’可以在量力课本的“角动量和转动”那节找到,我写在下面了:……”

“……有没有觉得物理课上老师一直在按《Sakurai》读课文?我课上自己看书都赶超一章的进度了哈哈……”

“……”

就是这么简单的日常,一天又一天,仿佛永不终结般地重复着。

直到有一天。

那是研学旅行之后的周一语文早读课。

趁老师进教室前,同学们聊着周末的综艺节目和番剧,教室里洋溢着轻松的气氛。风吹起窗帘,靠角落的几个座位被投下淡淡的窗帘的影子,不断摆动的明暗界线上,白瓷花瓶里插着的菊花有的已经凋谢,有的还在盛开。其中,最新鲜的一朵、带着昨夜露水的菊花正摆在拉格朗的课桌上。

铃声响起后,从前门进来的不是语文老师,而是班主任正义老师。他一改往日和蔼的笑容,神情严肃,似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请安静。”正义老师说,“昨晚,失踪了六日的拉格朗同学从市立公园的湖中被打捞上来,死因是电击导致的心脏骤停。事发当天,市立公园的湖心岛正在进行电力维修,警方推测拉格朗不慎踩到裸线,受到电击后落水。此外,九月以来失踪的谐振子至今没有音讯,谐振子的家属和警方仍没有放弃寻找。对于拉格朗和谐振子的遭遇,我很痛心,也希望大家能够注意安全,平平安安度过高三这一年。”

仿佛是为了掩盖听到“谐振子”这个名字时流露出的惶恐,仅仅安静了片刻,教室又迅速恢复了吵闹声:

“之前说是失踪,结果果然是死了呀。打赌算我赢了。”

“踩到电线什么的也太不小心了,一定是边走路边玩手机闯的祸。”

“听说拉格朗不是挺喜欢玩抽卡游戏吗?是不是那天抽到SSR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市立公园得赔偿一大笔钱,而且听说十月的灯展因为安全隐患被取消了呢。”

“拉格朗也算个好人了,现在一定在天堂里和小陀螺一起幸福生活吧,哈哈……”

嘀嘀咕咕,就像是番剧上的弹幕一串接着一串。与自己无关之人的死亡一事,果然是一点都不值得难过。

这其中只有少年察觉到一丝异样——只有他知道谐振子死亡前一日保管室里发生的事情。先是谐振子,然后是拉格朗,这样的顺序会不会太过巧合了?

就在这时教室的后门被推开了。少女走了进来,她的手指通红,袖口沾满水,是用力擦洗过什么东西的证据。

发生什么了?少年问少女道。

少女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早自习前,少女发现自己鞋柜的锁被人砸坏了,存放在里面的运动鞋被划破,塞满了垃圾。鞋柜的内壁上满是红色油性笔写的字:

“锁起来也没有用哦。

“我会一直在看着你。”

“就算是告诉老师和其他人也是没有用的。”

“告密的话,可是会被**的哦。”

“叛徒的下场->”红色箭头所指之处,是被五马分尸的老鼠的尸体。少女一直擦洗她的鞋柜,可是那团血迹怎么也擦不掉。

欺凌现象早已是这个班级的常态。被欺凌者换了一个又一个,一个住院、转学、失踪……就有另一个替补上。破窗效应——被欺负了,然后示弱,这就是集体欺凌的开始。

少女虽然内向,但既不软弱也不糊涂。

下午上学时,少女看到了学习委员相干态的手指内侧被染上蓝色墨痕,这是从少女鞋柜的把手上沾的。等同学几乎到齐了,少女走到相干态身边,一巴掌将她当众打倒在地,拔下她的鞋子,从窗外扔出去。

这是警告,下次别想对我的柜子做什么。少女说。相干态恶狠狠地盯着少女,不敢起身还嘴。

鞋柜里的恶作剧停止了。这件事就告一段落,少女如是想。

殊不知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之后的某一天放学,少女在洗手间。突然一桶水从门外倒下,将少女整个人浇得湿透。少女打开门,外面却一个人都没有。当晚,少女从书包里翻出一张字条:“别以为你是局外人就能逃得掉!”这并非相干态的字迹。

后来,少女发现自己的体操服里被人藏了别针。

后来,少女发现自己便当的盖子被人动过。

后来,游泳课上,少女泳装的带子不知被谁剪断了。

……

这些完全都不知是谁干的、出于怎样的目的。而且无论何时何地,少女都会时不时收到不同字迹的便条:

“我(们)一直都在看着你。”

“还记得上次和你说的吗?研学旅行之后不久,我的家里进了小偷,门锁坏了,房间里的东西也被动过了。而且祸不单行,最近每晚都会噩梦,梦到被学校里大家排挤,还遭遇很多糟糕的事。呐,玖,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少女用试探的口吻在日记里写下这行字。她害怕如果说出自己这些天被欺负的事情,少年会不会首先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就像她的父母老师一样。

“柒并没有做错什么呀。”少年安慰少女道。

“玖,不要骗我。这世上一切果都是事出有因。我一定是因为做错了什么,才会经历不开心的事。如果我也能变得像玖一样开朗有人缘,像个动漫里的Super Hero,多好。”少女说。

“这世上除了符合逻辑的因果,还有偶然、奇迹、不可抗拒力。相信我,柒绝对没有做错过什么。而且,柒有柒的优点,做自己就很好。”少年说。

少年向少女发出邀请:**路的shopping mall开业了,周五放学后,一起去那里散散心吧。说话时少年的脸红红的,语速也比平时快很多。

Shopping mall离学校不远,地铁一站路,走五分钟就到了。

在港式甜品屋里共享一份超大杯杨枝甘露,在乐器体验馆里弹吉他打架子鼓,在夹娃娃店里夹到了开业限定的等身皮卡丘公仔,又在Imax影院看了一场迪士尼童话电影……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这些天来少女从未这么开心过,仿佛学校里的不快都不曾发生一样。

Shopping mall的顶层是天球影像馆,地板嵌入式放映机在巨大的半球形拱顶上投映星空的图景。随着时间流逝,星空的图景不断发生变化,就仿佛是站在赤道上,跟随脚下的地球自转和公转,看无数星星从地平线的一端升起,又从另一端落下。

影像馆里只有少年和少女二人,他们索性仰面躺在正中央的地上。

如果这一天能永远持续下去就好了,少女在少年耳边轻声说。

如果今天永远持续,那明天就不会到来了,说不定明天会比今天更好,少年说。

明天不会更好,少女说。

谁知道呢?少年说,这头顶的星空,我觉得,最美的永远是下一刻。

你总是这么乐观,少女说,说不定下一刻,世界就毁灭了呢?

那也很美,少年说,当一颗太阳大小的恒星的寿命走向尽头,它会变成红巨星,继而变成白矮星,留下一团壮丽的行星状星云。大质量的恒星演化到末期,甚至还有超新星爆发,亮到数日可见,爆发后的遗迹又会孕育出新的天体……你所认为的世界终结,说不定又会是新的希望的开始。

就像不小心进了一家贵的要死的餐厅,却发现有app上有五折优惠券。

就像一连投下去十个币都石沉海底,第十一个币换来了超级超级可爱的皮卡丘等身公仔。

就像本以为最近生活遭透了,没想到下一秒能看到这么美的星空。

就像……

就像无论身处怎样的绝望中,少年都会带给自己希望。

少女侧过脸,借着微弱的星光朝少年看去,她发现少年居然也在偷偷看自己。两人的目光刹那间重合在一起。

啊啊,好尴尬啊。周围怎么会这么安静!赶紧聊些别的什么好了。

于是少年和少女聊着聊着,就聊到一年后的毕业去向。

“天朝坷垃技术大学!”少年和少女异口同声说道,说罢,都笑了。

我想学物理,少年说。

我想学工程,少女说。

到时候又是校友了呢,还要继续写《交换日记》吗?少年问少女。

为什么不写呢?少女的半张脸埋进皮卡丘公仔里,反问少年道。

少年打趣说,都信息时代了,还用纸笔写日记,会不会过时了?

一点都不过时!少女假装嗔怒,打开书包,拿出日记本,在扉页写上一行大大的字:

“《77和99的交换日记》要永远写下去,直到……”

直到何时?少年问。

直到世界末日。少女回答。

说罢,他们又笑了。

连少女都忘记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少年的包里放着一只水晶球八音盒,是少年想要送给少女的礼物。但他还在犹豫要不要送出去,因为水晶球里是两个小人手牵手的雕像,这是他特别定制的——小人中的男孩子带着青色的帽子,小人中的女孩子系着红色的领结,模样就和少年少女一样,雕刻鲜花和苔藓的地台上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牌子,上面是三个小小的刻字:“喜欢你”。

最后,少年与少女在地铁站分别了。

少年还是没有勇气将礼物送出去

出了地铁,少女哼着歌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起这天发生的事,简直像是是在梦中。

只有一年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个班级了。谐振子的事也好,被欺负的事也好,只有一年,一切就都结束了。更何况,这一年她是与少年一起度过,只要有少年在身边,她的全身上下就充满了勇气。

刚才地铁上有点闷热,少女口渴了,随手从书包侧袋抽出水杯喝水。

突然,喉咙里一阵闪电般的刺痛。

少女蹲下身,捂住嘴,鲜血一滴滴从指缝落下。一根沾了血的缝衣针掉在地上,划出一道弧形血线,就像一张狰狞地嗤笑着的嘴。

只要差那么一点,针就会被吞下去,穿过少女的喉咙和气管……

是谁在水杯里放的针,没有答案。少女的杯子平时放在书包里,书包就放在教室里,谁都有可能在里面放针。

那么,又该向谁求救呢?如果有人能帮助自己,早在少女悄悄把自己的遭遇告诉父母、班主任、其他老师、校园保安时,就应该得到帮助了。

“同学们的玩笑而已,别小题大做”、“是不是你先得罪了谁?不然人家干嘛好好针对你”、“先自己反省一下吧,全班那么多人,为什么是你受欺负”……少女捂住自己的耳朵,像躲避苍蝇一样躲避耳边绵绵不绝的话语。

最后,少女想到了少年,电话上拨号到一半,一条短信出现在屏幕上:

“我正看着你呢。别想打电话告诉任何人。”

一声轰响从头顶传来,少女本能地躲开,头顶正上方的天台上砸下几条钢筋,就落在少女前一秒站着的位置。天台扶手的背后,隐隐约约有人影,一个,两个,三个……少女没有数清。那通求援电话没有打出去,手机掉在地上,碎了。

碎裂的屏幕上是一条新的短信:“你若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同样的事就会发生到他的身上。”

不能告诉别人,尤其不能告诉少年——会死的,不仅自己会死的,少年也会!那些家伙藏在每一个角落,一直看着自己!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看着自己……

少女丢下手机和书包,像失了魂一样逃跑。在那之后发生的事她全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后,已是一天后的中午,发着高烧,头脑一片空白。

少女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少女也不再尝试向任何人求救了。

少女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

周一,正义老师又带来一个坏消息:

拉格朗被确认死亡后,拉格朗的母亲悲伤过度突发脑溢血住院。拉格朗家为治病花光了积蓄,负担不起剩下的医疗费,只能求助于募捐。老师将班级募捐的任务交给了班长。

班长收齐捐款,准备在实验课回来后交给正义老师,却发现书包里装钱的信封不翼而飞。实验课时大家都在实验教室,没有人留在教室里,之后大家陆陆续续结伴回教室,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偷偷拿走钱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的——理论上这样没错。

每个人把书包翻出来,给大家看看吧,班长说。

同学们一个个把书包亮出来供大家检查。少女也不例外,她打开自己的书包,将课本一本本拿出来,突然,她的手碰到了一叠方方的东西。

正是班长装钱的信封。

为什么信封会在自己书包里?是何时被何人放进去的?正在少女疑惑时,体育委员传播子隔着两条走廊看到了少女手里的信封,放声大叫:“小偷是柒!信封在她书包里!”

几个同学从不同方向围过来,夺走少女手里的信封,打开来,里面真的是一叠现金。整个教室炸开了锅。

“这个总金额都可以立案了吧。要不要直接报警?”

“太无耻了!这可是拉格朗妈妈的救命钱耶!”

“不要脸!”

“小偷!”

“人渣!”

……

谩骂声像一把把刀直直朝少女戳过来。

“给我全都闭嘴!”

突然一声怒喝,少年从位置上站起来,将眼眶通红的少女护在身后。一向温柔和善的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话过,头上青筋暴起,神情十分吓人。

“就凭信封在柒的书包里,就说她是小偷吗?!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柒不是被陷害的?!”

少年指着先前叫嚣着的同学们说。

沉默了许久,底下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我……我从窗口看见了……柒在大家都去实验教室后一个人折返回教室,从班长的书包里拿走了信封……”

说话的人是同学幽灵子。

少女正要辩解,越来越多的声音响起:

“经幽灵子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我看到了柒一个人在走道上往回跑……”

“是啊,我也看到柒离开实验教室了,鬼鬼祟祟的,很可疑的样子。”

“很早以前就看到过柒小偷小摸拿别人东西,我都没有说破。这一次偷班级捐款,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我之前丢了的手表一定就是被柒偷走了!”

……

一开始说谎的只有幽灵子,后来越来越多的同学加入进来。少女偷窃信封一事被大家说得就像纪实片一样,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生动形象。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少女的眼角滑下,她不敢抬头面对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哪里有三十多人不约而同说谎的呢,自己一定是个卑劣的小偷——少年一定会这么想吧。

然而少年悄悄把一只手背到身后,握住了少女的手。

放心吧,柒,我站在你这一边,少年说。

“大家听我说,实验课时,柒一直和我待在一起,从来就没有回过教室。你们诬陷柒是小偷,那就去调取监控,寻找直接的证据!一旦我向校方申请公开调取监控,无论是柒还是别人,真正的‘小偷’会被当着全校的面曝光,得到他应有的制裁。请不要逼我做到这一步。”少年说。

小偷,不,小偷们,事实上就是全班除了少年和少女之外的三十二名同学。在实验课放课后、少女回到教室之前,同学们将装有捐款的信封塞进了少女的书包里,故意诬陷少女偷了钱。听完少年的“威胁”,大家只得面面相觑,不敢接着说话了。

在这其中只有班长一个例外。他像是早就料到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不慌不忙,起身离开座位,如同一切按照他手中的剧本进行着一样,他悠悠地走到少年面前,笑容里透着寒气:

“玖,你觉得仅仅丢钱一事,我们会怎么为难柒吗?柒可是我们的同学、我们的朋友,我们可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弄得她被学校当做小偷退学的局面。这件事,我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做从没发生过好了。”

“柒不是小偷。”少年坚持。

“如果你说柒不是小偷,那就是否认了幽灵子他们的供词喽?”班长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劝你不要再犯傻了,玖。一旦你继续包庇柒,你就等于与我们全班剩下的三十二名同学为敌。‘背叛者’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你可要想好了。说不定某一天,喝水时就会被针刺破喉咙哦。”

说罢,班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年身后的少女一眼。

是你?!一直以来都是你干的吗?少女正要质问班长,班长伸出食指摇了摇。

“不过这只是我随口的说辞。”班长轻笑,像是对少年说,又像是对少女说,“如果真有一天在水杯里喝出了针,可别拿我这句话当证据。那可不是我做的。要说是谁做的,谁都回答不了,这只能说是出于整个班级利益考量的——

“全班同学的意志。”

少女抬起头,全班三十二个同学都在注视着自己。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来,每一张脸她都在不同场合见过:打开满是垃圾的鞋柜后听到角落里的笑声时、发现自己的体操服被人动过时、天黑后回家的路上发现有人尾随自己时……一瞬间,少女眼中这三十二个穿着学生制服的人形变成了一团团漆黑的影子,不断扭曲、放大,将她与少年与整间教室吞没。

她明白过来,一直以来欺负自己的不仅仅是相干态,或是特定的某个人,而是整个班的三十二名同学全员。

她受到欺负的理由也并非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什么都没有做错。

早在那节“处决”谐振子的班会课上,她就成了众矢之的,只因她是唯一的无罪者,也是唯一的“证人”。如果大家都有罪,彼此利害相连,就能保证人人保守秘密。然而少女是唯一的不稳定因素,一旦将这一秘密公之于众,其他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所以大家决定威胁她、控制她、将她变成整个班的人质。

这场欺凌没有旁观者,大家全部都是加害者。

从一开始,反抗就是毫无意义的。

“有一个十字路口,放置了三个死囚笼……第三个囚人看不到自己的囚笼上写着罪名的牌子,于是问: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少女终于知道了答案——其罪名为“无罪”。

如果大家都“有罪”的话,那唯一“无罪”的人就是穷凶极恶的人。

“玖,你不要再替我说话了。”少女说。

少年却说:“就算他们威胁我,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不要多管闲事了!”少女第一次这么大声对少年说话,“我不需要你帮助我!因为、因为……”

辩解也好,调取监控也好,完全是没有用的。就算证明少女不是小偷,也是没有用的。第二天,少女的抽屉里依旧会被写上字,她的鞋子依旧会被划烂,便当依旧会被投入不知名的药……她依旧会受到全班三十二人的欺凌,依旧会活在每时每刻被监视的提心吊胆的生活中。

什么都改变不了啊!

不,其实还是有一件事是可以改变的——最起码,她可以不让少年卷进去。

一旦被同学们知道少年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话,他们就会利用少年来威胁自己,这些可怖的事就会发生在少年身上。这是比自己被欺凌更难受的事。

浑身颤抖着,少女第一次对少年说了谎:“我承认,偷走捐款的人就是我。”

少女不敢看少年脸上的表情。她推开桌子冲出去,被讲台绊倒了,鲜血染红额头,少年要去扶她,她狠狠甩开少年的手,夺门而出。

交换日记定格在了短短的一行留言上:

“玖,我决定了,要从这所学校转学出去,去一个没有人找到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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