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5 魔法存在的充要条件

作者:Adaa哒了个哒 更新时间:2020/3/29 21:13:44 字数:5240

“昨天,后来,柒怎么样了?”

“柒没事,回家去了。”

“没事吗,那就好。今天她没有来学校,我有些担心她。”

“多亏了昨天你告诉我的事,如果晚一步,那些家伙就……总之,谢谢你,Yuki!”

“不必谢我,玖,我只是做了我本应该做的。一直以来,因为害怕被当成‘叛徒’,我对那些家伙的恶行始终保持缄默,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柒受到他们的残忍对待。我只不过是个胆小卑鄙的旁观者罢了。”

“不,昨天的Yuki就很勇敢!如果柒知道有你站在她那一边,一定会很高兴。今天下午放学后,我们一起去柒的家探望她吧。”

“柒喜欢什么礼物,我午休时去准备一下……”

Yuki是少年与少女的同班同学,一个名字与“雪”同音的女生,平时在班里少有存在感,此时此刻,她却是为数不多愿意帮助少女柒的同学。

下午放课,Yuki与少年一同去少女的家里探望。开门的是少女的母亲。她说不知为什么,少女回来后一直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晚饭没有吃,也不让任何人进去。至于少女身上的伤,她以为是少女回家路上不小心摔的。

少女的房间在二楼。少年敲了敲她的房门,说:是我啊,玖。

别靠近我!门里传来略带颤抖的咆哮声。

少年等了一会儿,又敲敲门。这次回应他的是重物砸在门板上的声音。昨天送少女回家时,少女的情绪还没有这么激烈。少年很奇怪,是什么让少女变成了这样。

另一边,房间里,少女用衣柜抵住门,然后将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不让抽泣声传出去。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克制着戒断反应带来的痛苦,吃不下任何东西,也无法入眠,身体一阵接一阵地痉挛抽搐,实在无法忍受时,甚至不得不用订书机和刀片自伤,被子和床单上已是血迹点点。失控的神经电流无时无刻不再催促她再度摄入那样东西:

“Se-Uta”

那是什么性质的东西,少女是知道的。她也知道一旦摄入了那样东西,后果会是什么。

昨日之前,她还梦想着与少年一起考入天朝坷垃技术大学,在六月里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好好回应她早已察觉到的、少年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那份心意。然而,自从被注射器的针头戳进身体,被“Se-Uta”弄脏了的自己再也没有回应少年心意的资格了。

门再度被轻轻扣响,这一次,门缝里塞进了那本熟悉的《77和99的交换日记》。她拾起日记,末尾是少年的金属红色字迹:

“我想,你不开门的原因一定是在生我的气——昨天的事说到底是我的错:如果我有好好保管日记,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决定转学,后续也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但我觉得还是必须得当面和你道歉。Yuki同学和我一起来的,她买了你喜欢的百乐滋蓝莓芝士饼干棒、咸蛋黄面包、蜜桃乌龙气泡水、酸奶油洋葱薯片,全都放在楼下客厅了。就算你不想见我也没关系,我和Yuki每天都回来,要是哪一天你想见我了,打开门就能见到……”

少女把日记紧紧抱在怀中,仿佛是冰冷的房间里唯一有温度的东西,隔着封皮,她能感受到一丝近乎奢侈的温暖,甚至能听见少年的胸口的心跳声。她终于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她想立刻就打开门,可是满是伤口的手停半空中,连转动门把手都做不到。

少年同Yuki一起回去了,他终是没有见到少女。

第二天,少年和Yuki如约又去了少女家。少女没有开门,但收下了少年写的日记。

第三天,同样。

第四天,少年久久不见少女取走日记。就像是心灵感应一样,少年的胸口咯噔了一下。他使劲捶门,呼喊少女的名字,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什么也不顾了,用消防锤砸坏门锁冲了进去:

满是划痕凿痕的墙壁,翻倒桌椅、橱柜、吉他盒,摔碎的花瓶和手办……房间里一片狼藉,像是翻找过什么东西一样。地板上散落着无数纸团,纸上歪歪斜斜写满了字:“明年六月、和玖一起、天朝坷垃技术大学”。房间中央,遍体鳞伤的少女倒在床上,奄奄一息,身下的床单和身边的被子吸满大滩大滩的血,红色,夹杂着早已氧化的黑色。刀片落在少女手边不远处,尚未干涸的鲜血从她的手腕流出。

柒!

少年迅速拨打了急救电话,他一遍又一遍呼喊少女的名字,害怕她失去意识。少女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少年的脸,泪水爬满面颊。

玖,我好冷,好难受,全身都好痛……我不想死啊……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还有一口气的少女朝少年伸出手。

少年将少女的手紧紧攥在手心,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我在这里,柒,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少女的母亲闻声而来,她告诉少年:今早,一群自称少女同学的人来家里探望她,往门缝里塞了一个信封,说是怕少女赶不上课程进度,特意为她抄的笔记。少年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那叠“笔记”——一叠从针孔摄像头拍摄的照片,场景是少女的卧室:睡觉、吃饭、更衣、洗漱,照片里的少女毫无隐私可言。回想起研学旅行不久后,少女曾在日记里说过自己家的门锁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因为不放心,后来还特意换了锁。恐怕那时候针孔摄像头就被装在了少女的卧室里。

信封的内侧是一行小字:“人质さん,快回学校来吧,我们一直都在看着你,躲在家也没有用哦。”

后来,急救车将少女送往医院。

——“呐,交换日记还没有写好吗?”

——“等一下啦,今天要写上很重要的东西呢。”

昏迷时,少女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天,高二年级时某个下午放课后。教室里,她在做值日,少年趴在桌上写交换日记,一直到了黄昏十分,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少女看到少年埋头认真写日记的样子,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他,从窗台的盆景里摘了一片小叶子放在他的头上。少年居然没有察觉,一直顶着这片小叶子写完日记。

——“很重要的东西,那是什么?”

——“‘魔法’,梦想成真的魔法。”

——“魔法是存在的吗?”

少年在日记里写道:

只要你相信,魔法就是存在的哟。

——“那我想要明天语文考试不会挂科的魔法。”

定理一,使用‘魔法’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别急着许愿。如果你用魔法让语文考试不挂科,说不定下次英语考试就挂科了呢。”

——“真麻烦。那不如许愿,明天考完试后,把时间调回到过去,这样第二天就相当于带着答案去考试啦。”

定理二,改变过去的‘魔法’是不存在的。

——“所以,这样的愿望一定是行不通的啦!”

只不过是一段戏言,那时的少年和少女都没有当真。但是,事到如今,能够拯救少女的就只有“奇迹”和“魔法”了。

所以,少女一路上一遍又一遍说着梦话:呐,玖,魔法是真的存在吗?

她听不见,少年在她的身边一遍又一遍地回答:存在的哦,一定是存在的。

医院里,少女需要输血。血型化验时发现了口马口非成分。在清醒后,被问起近期是否服用什么药物时,少女告诉医生自己服用了含有口马口非的处方药。当然少女说了谎。

少女想要活下去。正如她拼命抑制戒断反应时在纸上写的字一样,她将活下去的全部动力寄托在“明年六月和玖一同考入天朝坷垃技术大学”这一奢望中。她必需隐瞒“Se-Uta”,能隐瞒一天是一天。自由也好、前途也好,她现在已一无所有,如果连她的少年也失去的话,那她就连活下去的唯一动力都被剥夺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人为设计,那叠上午寄来的监控照片成功转移了众人视线,少女自杀的理由也只是归结于“普普通通的校园欺凌”,没人联想到和少女血样中超标的口马口非有什么联系。

还是回原先的学校上学吧。你出了这么大的事,申请转学的学校全都拒绝了你的档案。欺凌的事情忍一忍就过了,毕竟几个月后就高考了。少女的父母这么说。

是啊,有什么理由不回学校呢?在家,在学校,都是一样的“坐牢”、受到监控摄像头和药物的控制,哪里都一样,无处可逃。

又是一个周一,班会课在一片吵嚷声中开始了:

“呐呐,听说柒要复学了。”

“本気が!不是说要转学出去的吗?”

“似乎是学委和体委他们的恶作剧的缘故,柒在家里自杀未遂。其他学校肯定会担心她有什么心理问题,都不敢接她的档案。”

“自杀?有这么严重?不是说恶作剧被打断了,连一张*照都没来得及拍到吗?”

“现在的青少年都很脆弱的好嘛!动不动就拿生命开玩笑,也不好好为亲人朋友考虑。”

“总而言之,闹了这么大一通事情,结果还是回学校上课了呀。倒是设计恶作剧之一的体育委员传播子大人自己今天翘课了。”

“是啊,总不能失学了啊。在高三失学,连高中学历都拿不到。”

“哈哈哈,只有初中学历也太惨了!天天都在看让人看不懂的书,结果最后只有初中学历,这不就是所谓‘民科’吗?哈哈哈哈哈哈……”

“太好了,很快又可以捉弄柒了。她不在的这几天学校里真的好无聊啊。”

……

少年玖站起身,走向讲台,擦掉了黑板上“欢迎柒同学复学的筹备班会”的巨大粉笔字。

“请大家安静。我有几句话想对大家说。”

没有人理睬少年,教室里还是吵吵闹闹。少年也不管这些,只是用平常的音量、平常的语气说道:

“我已经决定了,在明年六月高三卒业之时,把谐振子的事情说出来。”

少年的声音所能到达之处,同学们安静了下来,一排接着一排,最后整个教室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你要……要做什么?”第一排的幽灵子怯怯地问。

“我说过了,把我们全班三十四人共同杀死谐振子的事情说出来。”少年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这次没有一个人听不清少年说的话。诧异的目光变成了愤怒的目光,似是一把把尖刀,恨不得把少年片片劈开。如果体育委员传播子没有翘课,他一定会直接冲上去把少年揍上一顿。

你想变成第二个面包君吗?埋藏谐振子的“藏宝图”已经销毁了,“藏宝地”再也找不到了。没有证据的话,就算你直接去警察局自首都不会被相信的!学习委员相干态说。

你忘了吗?和没有参与研学旅行的面包君不同,就算“藏宝图”被销毁,我还是知道亲手埋藏的三十五分之一谐振子身在何处。少年说。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不光是班里的同学,你自己也会被当作谋杀犯抓起来的。幽灵子说。

那又如何,少年轻笑道,更何况这并不是唯一的结局。

这话是什么意思,同学们面面相觑。

少年并非毫无准备。从出现谐振子那节班会课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少年始终没有放弃寻找谐振子死亡的真相:他悄悄藏起了一部分装过生理盐水的袋子、安培瓶以及注射器,特意用干净的野生淡水将其内侧冲洗了一遍,又浸泡了一整晚,将水样收集起来。

“学校养的兔子喝了从水塘里的水以后就生病了,动物保健室的负责老师怀疑是化学实验用过的废液被倒了进去,所以想要做一下水样的成分分析。”以这样的理由,少年将水样交给了环保部门的检测机构。

就在今天上午,结果出来了:水样只是普通的淡水,没有任何对有机体有害的物质。

——“所以,大家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谐振子并非死于三十四人的注射,除了某个真正的犯人X,我们全都不是凶手。”

少年举起分析报告单,说出了这个令所有人震惊的推论。

同学们纷纷问:你说的话有证据吗?

“没有。”少年如实回答,“我手上这张分析报告单只是证明生理盐水和注射用具没有被人投毒,但是并没有证明谐振子之死与我们这三十四人的注射无关。无论如何,我已决定在明年六月、全班同学卒业之前,把谐振子之死公之于众。至于结局究竟是全班三十四人一同被逮捕,还是只有那名‘X’被逮捕,还未可知。”

“在座的各位,请做出选择吧:或是和往常一样,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威胁我、控制我、把我也当作人质,然后等待明年六月的最终审判;或是帮助我一同寻找证据,找出谐振子真正的死因,这样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只要相信它就会存在。我相信,某处一定存在着所有人都能够得到拯救的方法,正如我相信着奇迹与魔法都是存在的一样。”

即便这样说出口,少年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奇迹和魔法是存在的吗?只要相信就是存在的哟——这只不过是和少女柒开玩笑时说出的戏言罢了。

所有人都能被拯救的方法是存在的吗?怎么可能呢!为了拯救少女,少年不得不抛出这个尚未证实的推论,他十分清楚会招致怎样的后果:原本以牺牲少女柒一人为代价换来的安宁也许就此打破,最终,会演变成全班同学互相猜忌、互相陷害,最终产生数名牺牲者的可怖结局。

可是,

——拯救“第三个囚笼”里的“囚人”的唯一方法就是代替她进入“囚笼”。

——魔法存在的充要条件就是自己成为“魔法”。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就算被谁当做眼中钉,就算最终不得不付出生命,这一刻,少年都已经走投无路了。

“为什么你不惜要做到这一步!?”同学牛津词典跳起来质问少年。

“很简单……”少年的脸颊浮现出一丝绯色,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了答案——那是他在少女面前怎么都不会承认的话:

“我和柒的关系,真的就和你们中某些人猜想的一样。一旦柒坦明了我们的关系,你们就会意识到比起控制没有参与‘谋杀’的柒本身,控制柒心中在意的我才是最最安全的策略——本该成为‘人质’的不是柒,而是我才对。”

“所以这一次,应该由我来保护柒了。”

转眼已是十月中旬,少女把原本及腰的长发剪短到垂肩长度,左右长短不一的刘海盖住额头上的伤痕,换上长袖覆盖住手腕的秋季校服,回到了学校。宛若做梦一般,鞋柜里的垃圾、室内鞋里的刀片、抽屉的刻字都没有了,就好像是回到了这学期开始前、欺凌事件从未发生时一样。

教室和往常没有变化,除了体育委员传播子的课桌上被摆上了白瓷花瓶和菊花。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渐渐转凉的十月里竟有一股春日般的暖意。熟悉的座位上,少年把校服塞在抽屉里,身着一席带有淡淡咖啡香气的白衬衫,侧脸靠在手腕上,微垂的目光落在课本第617面的《纸飞机》,那是一个关于“奇迹”的故事。

“早上好。”少年抬起头,早自习的困意一扫而空,他的眼神里迸射出比阳光还要明亮的光彩。

“早上好。”少女笑了,眼角却有些湿漉漉的,趁泪水没有流下来,她赶紧把自己的脸埋进书里。

少女没有看到,少年用校服外套藏起了被刻在抽屉内壁的“恐吓信”。

少年没有看到,少女的手臂内侧又多了注射后留下的针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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