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世间就是非黑即白，所以，就有人“抬杠”，说，也有交染出的“灰”，他们说的也对也不对，只不过是对一片枯叶，还是对于整个秋天，不过，暗阁就是“黑”，将自己完全放在“黑”中才会行动自如，不被常理束缚，这也就是我选你来主持暗阁的原因。”
“弟子听不明白……弟子挺白的，不黑啊……太深奥了，师傅……他们？他们是谁？一叶知秋……呃，好像倒还是明白些——见微知著！对吧！师傅！”
“不要急……等你再大些就明白了。”
十二月三日
长安城外柏霖泊——
「屿山，醒醒！我们到了！」身体被一旁坐着的姜梓俊用力反复摇晃。
小时候自己和师傅站在山巅之上的神游也就到此为止。
「啊啊，我醒了醒了……」陆屿山睡眼惺忪勉强的应答着。
「就让他睡死过去吧，反正他也不用去和皇子公主们打招呼，真不知道怎么今年他就愿意来了。」姜梓琉嫌弃的瞟了眼还在朦胧中挣扎的陆屿山「咂，乡野村夫。」
也许是平时接触太少的缘故。
总之，被讨厌了。
「哎，这你就过分了啊，姜梓琉，好得也是你表兄。」姜梓俊指着姜梓琉嚷道。
只是指责言行过分，却承认了“乡野村夫”吗，嘛，不过凡是有点地位家的公子小姐们都有这样的脾气。
所以，陆岛屿山并不是很在意。
「嘛，别在意别在意。」陆屿山憨笑着慢慢的推回姜梓俊指向姜梓琉的手指。
「不是，那也不能，对兄长不敬啊！要让她长教训的！」姜梓俊继续不甘心地嚷道。
其实是要捍卫自己兄长的地位吧，但是，梓俊，放弃吧，连地基都已经开始分崩塌至了哟。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姜梓俊！不务正业，败坏家门，去找你的九皇子赌马去吧！」姜梓琉双眉倒竖，娇声骂斥道。
马车渐渐停稳，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也涌过耳畔。
姜梓俊忽的起身，撩起车帘，准备下车。
姜梓琉非坐非立，半弓起身子，一把抓住姜梓俊的毛皮围肩「你干嘛去！不先去找太子打招呼吗！」
姜梓俊一把甩开她的手「我！去找九皇子看看有啥好玩的，太子还不定来不来呢！」
姜梓俊走了片刻后，又转身回来撩开帘子，瞟了眼愠色的姜梓琉「略～」「姜梓俊！」转头对陆屿山说道「屿山，等会过来找我玩啊，我先探个路，走了。」说罢，听飞快的脚步声，怕是迫不及待的跑走了。
九皇子，夏甫稷，和姜梓俊和我都是同龄，长康元年生人，16岁的，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代表人物，因此在皇帝那里名声也是臭极了，是皇子里少有的不勾心斗角争权夺势的人，所以三皇子太子他们都不拉拢他，却也关系最轻松微妙，不论结果如何，都可以安安稳稳的混个王当一当。
姜梓琉稍稍收敛了一下刚才的脾气，但多少语调还是高了些，开口问道「你不走？」
语气生硬，但还是期待着的眼神。
抱歉呐，我不太适合有目的性的交流呢，名门交往还是放过我吧。
陆屿山把自己的脸又埋进毛皮围肩里一些，闭上眼睛打算再睡的样子「那个……我打算再睡……一小会儿……」声音渐小。
「啊啊，一个两个都是这副样子，真是受够了……」姜梓琉跺下脚，匆匆的下了车。
听声音，很快找到哪家的小姐攀谈着走远了。
来往的声音日渐奚落，终归于平静。
陆屿山探出车窗，环视一圈，除了停在这鳞次栉比一辆赛一辆华贵精致的空马车和几个在远处靠着树根偷着打鼾的车夫，可以说是四下无人了。
放下车帘，回到马车内「阿肆。」
外面一个车夫打扮的人闻言随即打开车帘
「少阁主，有何吩咐。」
阿肆，二十出头，暗阁人员，在姜府乔装做着车夫的工作。
姜府马车的门帘都比他身上的衣物厚，肩上也已经搭了一层晶莹的薄雪。
「阿肆哥，你进来坐着说话，外面不冷吗，这又没别人。」陆屿山起身帮他抬高了下门帘示意。
阿肆笑着环视周遭没有视线盯着，抖了下肩上的雪，跃步而上，泥鳅一样滑进车厢。
两人在车内并排瘫坐着，姿势随性。
谁会想到车夫竟会和一个少爷同坐在一个车厢，在他早两年调到陆屿山身边工作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
阿肆搓了搓冻红的手，待他缓了一会，陆屿山开口道「和往年相比有什么生人在吗？太子和三皇子应该没来吧。」
「少阁主真是料事如神啊，太子和三皇子每年都是大张旗鼓谁也不让谁的马车领先一步，今年倒是清净。」
「兵部尚书遗失的文件就够他俩忙的啦，因为皇帝的命令，地下街不准皇室子弟入内，他俩要是被陈安年逮到了，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到时候多半是派手下人去搅和。」
「听老五说，最近陈大人对曼妙台那个暗口看的很紧，也是那文件惹的祸事？」
陆屿山从衣袖掏出一个小包袱扔给阿肆，阿肆扯开束口的绳子「溢香楼的酱椒花生！就好这口！少阁主请吩咐着……」阿肆抱拳笑着道。
「按照往年的惯例，柏霖泊赏雪大概会持续三天之久，你回去代我接收联系，曼妙台和地下街的拍卖所一有什么消息马上来报。记得第三天中午回来赶马车，不要让人生疑。」
「那陆柏和柳儿那边……」
犹豫片刻「一样吧。」
说罢，下了马车，确定了下方向，向着柏霖泊那边走去。
阿肆也下了马车，对着远去的陆屿山深深鞠了一躬。
陆屿山背对着他举拳微震，急收示意。
随即阿肆转身犹若鸿雁一般架起轻功离开。
柏霖泊是先帝登基时赏给琛王的，四皇子十岁立为太子时，说喜欢在柏霖泊赏雪打猎，于是就命琛王每年十二月太子生辰时设席设宿供皇子公主和大臣家的公子小姐们交际游玩，于是就有了静心阁这一建筑和专用的庖厨班底，皇帝偶尔也会来琛王这里讨酒喝。
作为东道主家的女儿自然陪同着来此的公主小姐们说笑。
琛王的长女夏诺在楼阁朱台上设席，在众公主小姐们中调和着二公主和十六公主的矛盾。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生怕扯到自己身上。
但是显得极为局促吃力。
「十六公主殿下说的极为有理，呵呵……有理。」有没有理她也不能断言，总之奉承就对了。
「什么！看诺君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没有三皇子仁德喽。」
二公主是太子的亲姐，自是向着自家人说话。
啊啊……百口莫辩。
稍不注意就会给琛王家安置个党派阵营。
「不，倒也不是……二公主殿下我没有那个意思……」夏诺急忙辩解，手中的小扇子不停地挥舞。
坐在右侧的十六公主淡定开口「要说到仁德，父皇前几日还夸赞了我家哥哥仁贤秉德，近年来太子殿下还未承圣誉吧。」虽不是亲兄妹，十六公主是皇帝最疼的女儿，自小养在三皇子母亲那里，早已亲如一家。
「我就念及十六妹妹年纪尚小，不谙世事吧，不与你计较。」二公主开始走起成熟路线的发言，就这样一句话，好像之前的做过所有超出规矩的礼法和不当用词就与她无关了一样。
「是啊，我年纪小，你年纪大，还没外嫁！」
糟了，插在二公主的伤口上了。
夏诺深感不妙。
「什么！」二公主提起袖子越过在中间的夏诺抓起十六公主的衣襟「你干什么！粗鄙！」「今天就教育你一下什么叫长幼尊卑！」两位公主扭打在地上「啊，野蛮！」
周围的公子小姐们也都去拉着，也只不过越拉越乱，酒水菜肴点心随空飘舞弄得到处都是，吵杂声络绎不断。
头钗乱掉的夏诺被从扭打的一团中推出来，靠在墙壁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看着她们叫嚷着破除阻力奋力地去抓对方的头发衣服。
真是的，每年都要搞这么一出，你们两个还是公主呢，这跟街上的泼妇有什么差别，野蛮！
叹了口气，又重新换上笑脸，温声笑语的小步迎上拉仗的队伍，再次开始奋战「两位公主殿下，别打了……」但还是和刚才一样卷入其中一样的狼狈。
坐在稍末席的姜梓琉也只是看着干着急而已。
啊！二公主不愧是年长，力气好大啊！拽不住！！眼睁睁的看着一巴掌结实的打在了十六公主的脸上。
二公主为自己的亲弟讲话，十六公主也在为自己的哥哥努力着，都是自家帮衬着自家，然而我的妹妹夏言这时候又跑去哪了。
真是……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另一边，柏霖泊边上。
「啊啊～香味出来了～」陆屿山不断转动着手中用树枝串好的鱼，使其受热均匀一点。
坐在对面石头上的小姑娘冻红了脸蛋，温糯糯的说道「恩！好香～」
「这个给你，言君，拿好，小心烫手。」陆屿山将手中烤好的鱼递给她，对方小心翼翼的两手接过，糯声细语「屿山君，谢谢。」
夏言两手的指尖紧掐着树枝，生怕掉了，又怕树枝焦枯的部分弄脏自己或是烫到手，慢慢的行动着，舔着笑容小心地对着外焦里嫩的鱼肉「呼～呼～呼～」地吹着，稍后对着鱼肚子的部分张开小嘴咬了一大口，刚开始有些烫的缘故，稍后便慢慢的细品起来，咽下，两双眼睛难以置信又有些迷恋的盯着鱼肉，低语道「……好吃……」
「好吃吧！」烤鱼技能得到认可「嗯嗯，好吃！天下一绝！」被她这副可爱劲弄得，陆屿山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
夏言，琛王家的二女儿，夏诺同父异母同年的妹妹，不过由于她生下来不满百天，生母因为身体虚弱便不久过世，所以夏言也就由正室夏诺的母亲丁夫人养着。
与姐姐嚣张跋扈欺软怕硬的风评相比，妹妹完全就是像小兔子一般，公子们争相呵护的，小姐们嗤之以鼻的对象，嘛，姐妹多半是这样相对的立场。
夏言又笑嘻嘻的咬了一大口，虽然是大口，但是相当有吃相，还是有大家小姐的做派。
至于体弱这点，我想多半也有可能是天生的缘故。
很快，吃完之后的夏言拿出手帕轻拭嘴角，作罢后开口「屿山君，明年也会来吗？言儿明年也想吃～」
正常来说，这时候面对对其充满保护欲的女孩子满眼期待的请求，应该是二话不说就一口答应的。
「……那个，不好说呢……呵呵」老实说，其实只是想时隔几年再看看柏霖泊的雪散散心的，再说，活不活到明年这个时候都是未知数，这么一想，突然感觉好悲哀呢……
呐呐“明年也会做给你吃的”我也想要这种会有后续展开的约定式充满暧昧的发言啊！！可恶啊，这令人悲伤的该死的职业！！
「这样啊……」夏言有些难过的样子。
随即又重新打起了精神，不过感觉有些勉强「好像近几年都没有在柏霖泊见过屿山君呐，偶尔在街上见一面又都是匆匆的就话别了。」
听她这样一说到有些怀念「啊，是啊，想来上一次请你吃东西的时候还是你刚来权倾书院，十岁？大概那个时候。」
夏言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副总是要哭鼻子的样子，但在哭之前总是尽力的忍耐着。
「是啊，吃了你在后院偷烤的地瓜……真是怀念呐，在权倾书院的半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盯着火，感觉眼神中流出淡淡的悲伤和深邃。
姐妹性格迥异，想来一定是有摩擦，生母早亡，琛王又和师兄一样是老派的严父作风，想必在家里也处着无依无靠的境地吧。
「啊啊！找到了，在那呢！屿山！屿山！」听到姜梓俊的声音，陆屿山闻声回头寻去。
「啊，这位就是你说的飞刀一流的表兄。」发言的是一位跟在姜梓俊身后身着红袍腰间佩着短剑的女子。
后面还有个慢悠悠上来的身着黑金腾纹服饰骑着黑驹的男子，玩世不恭四个大字写在脸上。这位多半是九皇子了。
三个人四匹马缓缓的从柏霖泊小雪坡上下来，走近我们。
「一流不敢称，小把戏而已。」说罢，对着九皇子微微揖礼。
「梓俊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兄弟之间不用多礼。」九皇子随性的甩了甩马鞭示意。
姜梓俊你个大嘴吧！
「屿山，走，上马！跟我们去探探林子，明天一起打猎！」姜梓俊甚是得意的样子。
红袍的女子看着年纪也不大，八成也是跟夏言一样是偷跑出来的，从举止看有着不修边幅的男孩子气，大概是哪家武将的女儿。
「呀，这不是言儿嘛，你穿的太白了，这里雪皑皑一片晃得我都没注意到你！」红衣女子以干净利落的动作下了马，把缰绳甩给九皇子，九皇子也是被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笑了笑，也是习惯了她这副做派。
红衣女子笑容满面地向夏言小跑过去，还发出不成样子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小言言！好久不见！！」
「念，念……念儿……」颤抖的声音。
啊啊，是兔子见了熊。
倒不是说红衣女子身形像熊一样，是气势。扑过来的气势。
是熊见了兔子的气势。
熊把兔子扑倒在雪里，大笑着「哈哈哈哈哈，言儿还是像小兔子一样呢，哪里都软软的！」在雪地里抱着打滚「才，才没有胖乎乎！」
真是少见的性格直爽的人。
有点可怜在她怀里挣脱不开的夏言。
即使向陆屿山投来求助的眼神。
但是，抱歉，爱莫能助。
陆屿山无奈的笑了一下，看着在一旁早已习惯的两人。
九皇子和姜梓俊驾着马走过来，姜梓俊把手中的另一根缰绳从马背上抛给陆屿山。
九皇子微微俯着身看着那边还在雪里裹着的一团，说道「见笑了，那位是梁锻老将军的孙女，梁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