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我治好了伤口,然后把剑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啊?那她不还是想要杀了师父你吗,为什么还要治好你?”
“你误会了,她是为了知晓整个事情的始末。我伤势好转,她在之后不一定能压制住我,所以必须此刻开始警戒我的一举一动。其实没什么事,我和她解释清楚了。”
“哦。”
此处距屠魔谷还有三十里地,加快脚程,明天就可以到了。
宁远和宁采星正在一座小城里休憩,于是自然而然地,宁远就开始讲起了故事。
宁采星总觉得,这段时间,师父都很少督促自己修炼了。
……
“现在,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沈长雪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必须要小心一点。”
他苦笑,“没什么,我慢慢说就是了。”
他离开宗门,外出游历,迷上了这附近的幻蝶谷的景色,在此小居了一段时间,和当地百姓相处甚好,却发现他们中许多人身上都被种下了死印,于是在破除他们的死印之后,寻找这件事的线索,发现居然是几个名门正派的修士暗中所为。
他涉世未深,立即便现身上去,打算制止他们几人,没想打那几个人表面认错,之后立即拉帮结派,一起来对付自己……大概就是这样。
他还在沈长雪面前向天道立誓,自己所言毫无虚假。
“可你说你是‘山河间’的人。”沈长雪皱眉。
“有什么问题吗?”他一脸疑惑。
沈长雪冷淡的面庞已经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你不知道吗?山河间被称为邪教之首。”
“……啥?”他听到了奇怪的真相,“可是书里面的邪教不都是什么杀人如麻、吸人血吃人肉的坏人吗?那种东西不早就绝迹了?”
“是大道的差别,正统修真,讲究突破自我、与天相抗,而山河间则是融于自然、顺应自然,二者既然要维护自己的观点,自然要打压对方的观点,所以山河间和正统修真门派可谓是死仇。”沈长雪和他解释道。
“那我和你也是仇人?你是好人,我不想和你打。”他满脸纠结。
沈长雪收起自己的武器,“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这段时间,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他问道,“嗯?为什么?师傅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的。”
“你在想什么?”沈长雪继续道,“我要亲眼确认,除了观念不同,被称为邪教的山河间修士,是否还有其它差别。”
“如果没有,会怎么样?”
“我会为你们正名,天下修士,自当追求破境飞升,何故在这种地方纠缠不休?”沈长雪目光间的纯粹展露无遗。
“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也一直梦想着飞升啊。
如果能成为这三百年来第一个飞升的修士,那该有多令人兴奋啊。
师傅又该多么为他自豪啊!
……
“哇,这个这个长雪仙子,人真的很……”
“该睡觉了。”宁远打断了宁采星的话,“明天还要赶路。”
宁采星乖乖摸着墙壁爬上了床,宁远给她盖好了被子,躺在了另一张床上。
宁远刚刚提到的幻蝶谷,实际上,在后来改名成为了屠魔谷。
距离当初他和沈长雪相遇的地方,也不远了。
算下来,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当初那个瘦弱的、被遗弃在雪地里放声大哭的失明女童,也出落成一个俊俏的小姑娘了。
宁远一直以来都有意模仿着师傅的样子,去培养宁采星,在此基础上,还教给了宁采星一些自己当初不曾有过的品质。
比如不可信任他人,人若犯我、我应犯人。
比如如果以后哪一天他不在了,她能够如何好好生活下去。
人有寿命之限制,他终归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一直陪伴着宁采星的。
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等到沈长雪即将飞升了。
他一定要去见见她。
宁远闭上眼睛,内视筋脉,雄浑真气涌动,哪怕是修真界第一流的高手都要为之心惊。
转眼已到次日清晨,宁采星早早醒来,收拾好了东西,等待着师父从入定状态中醒来。
约莫卯时,宁远才睁眼,看向宁采星,“我这些日与你讲过的事,你要好好听,勿要告知他人,记住了吗。”
“嗯嗯,记住了记住了。”宁采星笑道,“师父,我就是个瞎子,也没谁愿意和我说话啊……啊疼!”
宁远一抹真气弹向宁采星的额头,“不可妄自菲薄,你很优秀。”
宁采星揉揉额头,“师父这么说,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没和别人比过武。”
宁远起身道,“走了,我们去屠魔谷,有正事要做。”
……
屠魔谷原名幻蝶谷,其风景之瑰丽便可窥见一角。
四面环山,空间形如蝴蝶,风景如梦似幻,正中间有椭圆形的湖泊,好似蝴蝶的身躯,湖中央有一片沙洲,名为蝶滩,湖水清澈,若无强烈光照铺撒在湖面上,反光刺目,或许一眼便可望见湖底景色。
——以上,全部都是曾经的事情。
实际上,十四年前,幻蝶谷内的生机便开始凋零,原本百花盛开的景色一去不返,湖水的清澈也逐渐被污染,入水口被偶然坠落的大石阻断,成了一湖难闻的死水,土地上生机不显。
人们谣传这是被屠戮于此的邪修的怨魂所污染的,一时间,一座名满天下的风景地,地位就一落千丈,无人再愿踏足。
过了一年,这种生机凋敝的情形才终于终止,但一直到现在,幻蝶谷也没有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所以幻蝶谷这个名字也变成了笑话,被人遗忘,只余下了屠魔谷这个名字。
今日,宁远来到这里,自然不是为了感伤风景不复。
他看向宁采星,沉声道,“采星,我这几日和你说过了许多往事,你应该知道,我是邪教中人了吧。”
“好像是的,可是师父真的不是坏人啊,所以我觉得这个邪教是错的,不应该这么形容。师父,你说对不对?”宁采星苦恼地说着,“一个人喜欢反抗家长,就说另外一个听母亲话的孩子是傻子,这样肯定不对啊。”
好贴切的比喻。
“你能这么想,那再好不过。天道无常,修行无常,漫漫长路,谁能轻言只有一条通向终点?我这些年来一直让你练武,却未曾教导你修真术,你怨还是不怨?”
“唔,其实还好,毕竟师父你说习武也能让我以后见到光明对吧?那我就不奢望更多的了。”宁采星豁达地说。
宁远沉默了一会儿,少见的尴尬了起来,“……其实,那是骗你的。”
宁采星懵了,“啥?”
“若不修真,只靠习武是没办法重塑你的双眼的。”
“那我重新回答问题:我有点怨了,师父。”宁采星脸上的怨念其实不止“有点”,近乎已是满溢而出了。
“咳咳,那我再问你,我授予你山河间最高修真法,《天地生》,你接受还是不接受?”
“接受。不接受还能怎么办,等着几十年后发现自己只能永远是个瞎子了么。师父,坏死了。”宁采星手握成拳,在宁远手臂上捶了几下。
宁远佯装自己不觉得尴尬,继续说道,“既然你接受,那就再好不过了,现在,由我来传授你《天地生》——听说可能会有点痛,小心了。”
宁采星还没反应过来,宁远便一指点向她的眉心。
“记住真气流动的路径!”宁远操控真气,将宁采星移到自己身前,二人盘腿对坐。
宁采星赶紧入定,观察体内的真气,在自己筋脉见窜来窜去。
有点痛?
宁采星倒是觉得很舒服,浑身暖洋洋的,好似暖阳在抚摸自己。
如果,能见到暖阳,去看看“白色的光”,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物,那就更好了。
宁采星对未来充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