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宁采星已经熟记下运功路线、自己尝试了一遍之后，才惊觉这部功法的奇妙。
她能感觉到，周围植物的生机正在被自己吸收……她赶紧停止运功，疑惑道，“师父？”
宁远自然明白她心中的疑惑，解释道，“感觉到了吗？这部功法的奇妙之处便是能够借助周围的生机，来提高修为。”
“可是，师父你们不是要顺应自然吗？这样就好像在夺取周围的生机，而非借助。”宁采星困扰地道。
“过犹不及，你能领会吗？人类有情，草木有灵，在运转功法之前，需要与草木之灵沟通，然后才可以使用这门功法。若强行汲取草木生机，只会使身上带有草木尸气怨气，最终导致这门功法再无用处。”
“可是我没有和草木沟通，就运转了功法……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
“放心吧。我曾经已经和此处的草木生灵沟通过了，我在这里，它们会供给你的修炼，无须担心。”
宁远说道。但是为什么，这些植物会愿意将一切都奉献给他，哪怕自身枯萎，十几年都未能恢复，宁远没有告诉宁采星。
还不到时候。
宁采星这才放心，然后嗅了嗅周围，“师父，所以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闻到的一种怪味，就是你说的草木尸气怨气吗？”
“如果你是指在运转一遍功法之后突然闻到的浓厚苦味，那你猜对了一半。”
宁采星的确闻到了苦味，“一半？”
“那是尸气，不是怨气。我当初在这里修炼，整座屠魔谷所有的草木奉献了自己，反哺于我，所以尸气十数年不散。至于怨气，是一种更加惹人厌恶的气味，到时候你如果能闻到，自然会理解。”
“哦。”宁采星开始好奇师父到底做了什么了。
整座山谷规模的反哺，一定是那些草木很喜欢师父，才愿意这样做吧？
“以你的资质，再加上此前近十年的打磨，今天便可破一境，沉心修炼吧，今晚我们去旁边的城镇住一晚，然后明天继续赶路。”宁远对宁采星说道，“我去周围走走，你要自己好好体会功法，它还有很多其它的神妙。”
“嗯嗯，师父再见！”宁采星闻言，朝宁远挥了挥手，然后盘腿打坐。
幻蝶谷内阳光明媚，宁远踏步缓行。
通向名为蝶滩的沙洲只有一条木桥可走，却是早已荒废，宁远于是踏水而行，走到沙洲岸边，眯起眼睛。
他要再好好回味一下，曾经的点点滴滴。
……
他和沈长雪聊了很久，惊喜的发现，自己说出来的很多观点，沈长雪都尤为认同，和自己近乎志同道合。
难以想象这样的默契会出现在分属于「正道」和「邪教」的修士之间。
“这么说来，我们之间的修炼方式的确有本质上的不同啊。”他到今天之前为止，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邪教中人」，不由得多问了一些有关于此的事情。
所谓正道修士，强行纳天地间的无主灵气为己用，由此突破凡俗肉身限制，所谓资质一说，在于体内筋脉对于灵气的适应程度，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修士的终点究竟位于何处。
而如他这样的邪教修士，则是与草木生灵沟通，施予善意而获得反哺，从而提升自己的能力。这样的修行，对于天生感官的需求更高，若是连与草木生灵的联系都无法做到，自然不可能以这种修行方式突破。
「邪教」之所以被称为「邪教」，其实只是因为修炼门槛太高，人数不及「正道」，所以渐渐式微，而后在「正道」中的领袖修士一代代地有意宣传下，山河间等宗派，就逐渐被认做是「邪教」了。
还有一些其它因素。
山河间这种前期入门困难，后期修炼速度反而比正统修炼要快的修炼方式，容易引起正道中修为高深的修士的嫉妒。
而且在大多数人看来，“强行纳入”“无主灵气”是可以的，但是“通过沟通”“获得生灵反哺有主的灵气”却是不行的，忽略了获取灵气的方式，却把重点放在了灵气的归属身上。
很片面的看法，但正是这种看法使得山河间等「邪教」被人误解了数百年。
“同为修真，方式不同又何妨？”沈长雪淡淡道，“每个修士的路本就不可能一样，我们在前期顺利，你们在后期便利，其实，还是公平的。连这些道理都不懂，心性善妒，道心无论看似如何坚定，都实际上脆弱不堪，又谈何飞升？”
他觉得这是个很酷的女子。
不过三句话不离飞升一事。
“沈姑娘，你好像一直都是把修炼和飞升挂起来，难道说飞升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他问道。
沈长雪沉默了一会儿，“你是真的不知道啊。广川寒天宫历代修士，修行本就不为长生，只为飞升，我沈家作为宫内砥柱之一，千年以来不曾停止过对飞升的追求。我的父亲是渡劫失败死去的，我的叔父是追求成仙机缘被暗算致死的，这样的事情，我们沈家也经历了无数起。”
他沉默，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同时也心生对沈长雪的怜悯。
沈长雪继续说道，“而我，是三百年来，修炼资质最好的人，所有人都在期望我飞升，你能明白么，近二十年来，每个人都在把我和飞升联系在一起。”
他道，“压力很大吧？”
他的资质，听师傅说，也很好，关于飞升一事，山河间上下从掌门长老到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没有在自己面前多说，也是不为了给自己施加修炼的压力。
但是他不止一次听到身边的人在讨论到自己时，说“如果他能飞升，那就再好不过了”。
真的飞升与否，就他自己的意愿来说，其实他无所谓。
但是，他想回应这份期待。
“压力？”沈长雪摇摇头，“没有的。既然我有如此资质，就理应为飞升而修炼，待我未来突破，贯通天地，无数天道意蕴散落，为其它深陷瓶颈的修士提供希望，就能巩固我广川寒天宫之名望，让所有修士都知道，三百年来，唯一一个飞升修士，出在我广川寒天宫。”
他不知道怎么说。
听起来，沈姑娘的修炼全都是为了宗派，就连自己的意愿也不知何时被同化成了宗派至上。
虽然他觉得这样不太对，但是没有多说什么。
“哦，对了，”他突然站定，“还没有正式自我介绍一遍，我……”
“我叫沈长雪，广川寒天宫少宫主，三百年来最有希望飞升的修士。”沈长雪率先开口。
他一愣，然后等沈长雪说完后，才笑着道，“我叫宁逍，山河间大师兄。”
想了想，宁逍没有模仿沈长雪，说出后半句话。
「两千七百年来唯一获得天道眷顾，随时可以飞升之人。」
既然面前的沈姑娘对于“唯一”“最有希望”有如此执念，他若是在对方飞升之后再考虑此事，也未尝不可。
飞升对他本就不是大事，反正只要到时候师傅看得到，能开心一下，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