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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啊啊啊啊啊啊——”
右臂、右腿,以及右眼,更准确的说是,这些肢体的残余部分。
一旦回想起过去那些事,我身边右边这些过去受过严重创伤的地方就立刻会出现怎么也压制不下去的名为“幻肢痛”的强烈不适——
幻肢痛。
指截肢者主观感觉已经被切除的肢体仍然存在,并伴有不同程度、不同性质的疼痛,多出现在残肢的远端,是截肢患者术后最常见的并发症之一。
症状主要包括感觉截肢的部分仍然存在、截肢后残端疼痛,特点为跳痛、刺痛、钻孔样痛、挤压痛、灼痛或拧痛……
尤其是右眼。
经过从眼窝深处冲出来的一股又一股的刺痛的侵蚀后;
在不停流下眼泪的同时,我有时候甚至会生出“把义眼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给扣下来,也许这样能舒服些许”的疯狂想法……
然而,就在我在厨房里已经被痛感折磨的被迫扶着墙和大喘起粗气的时候,和我这里隔了一个客厅的浴室里头却传来了女孩子急切的呼唤声——
“刘明,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洗澡洗到一半就见不到你人了??”
21:10.P.M
我直到慌忙用手擦干净眼泪,然后看见义眼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后才发现:
自己原来已经从浴室里溜出来这么长时间了……
“诶诶诶!马上过来!”
我一面对女孩的呼唤做出大声回应,一面开始迅速的整理起了厨房里,最后确认了这里面不会出现什么差错后方才放心的离开了厨房。
在走向浴室的路上,也不知道是某扇窗户没关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就在我路过空荡荡的客厅的时候,忽然吹来的一股冷风立刻就让身上只搭了一条浴巾的我浑身上下都激起了鸡皮疙瘩。
我下意识的还想用手揉搓皮肤,以摩擦生热的方式来让身体暖和些许;
可是,在一眼瞅见漆成了黑色的一整个的右臂与右腿假肢后,我觉着还不如抓紧时间回浴室。
“呼——”
一走进被暖气和水雾笼罩的浴室,在被温暖覆盖了之后,我顿时就有了种又重新复苏过来了的感觉。
与此同时,只和我隔了层帘子的某个坐在浴缸里的女孩在听到动静后,也随即把她的疑惑抛了过来:
“你刚才是去做什么了?怎么花了那么长的时间?”
“没什么,正准备来洗澡时,却发现自己的换洗衣服忘记拿了。”
一边说着话,我一边走到莲蓬头下,准备来好好洗个热水澡——
“话说,你洗的怎么样了?如果洗完了,那能不能稍稍等我一会儿,我这只用几分钟就行。”
“我已经洗的差不多了,除了头发有些麻烦外,其他的我自己也是能处理的……”
叫人感觉有些出乎意外的是,说这话时,我居然还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些“逞强”的意思。
眼看自己不好再说些什么后,我随即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冲澡中来,只求自己能在这潺潺的热水寻求得片刻的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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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得对方的同意,然后拉开帘幕后,我便看到了如下的一幕景色——
乌黑的一头长发,柔软滑顺的就如同一匹上好的丝绸,轻轻地缠绕在人家柔弱无骨的肩膀上,充满了女性的优雅与柔美;
湿漉漉的刘海散乱的贴在额头上面,水珠不时顺着线条分明的下颌滴落下来,但像海带一样贴在脸上的头发不仅丝毫地影响不她的美貌,反而还有了一种别样的美感。
在披肩长发的衬托下,人家的瓜子脸更加秀气,白里透红的粉嫩脸蛋,眼睛不大不小,但是亮堂堂的。
再往下看,但是止步于泛起涟漪和萦绕着水蒸气的水面——
那是少女成长起来的胸脯,不大不小,但已经生出了柔滑曼妙的曲线,尽管因为水的缘故只露出了白里透红的上半部,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让人忍不住的浮想联翩吧……
这不就是昔日那位赠予了亚瑟王“王者之剑”的湖中仙女吗?
“能不能别再盯着人家看了……”,齐可欣害羞的一下子又把我给带回到了现实中,“看来看去,不都是这么个样吗?”
“抱歉抱歉,我看得入迷了。”
带着戏谑的笑意,我立刻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浴缸的旁边,然后把两只手探入了水中。
一只手放在人家一边的腋下,另一只手则伸到了腰后面。
准备工作做好了,但我并不急于把齐可欣抱出来,缓缓地把嘴伸到齐可欣的耳朵旁边后,我接着就悄声的说道——
“上天赐给了我这么可爱的女朋友,我要不多看几眼的话,岂不是太可惜了吗?”
“你——”
在接踵而至的哗啦啦的流水声中,齐可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我从浴缸里抱入了怀里。
在用了半刻的时间才回过神来后,眼瞅着只有件浴巾遮身的自己就这么躺在同样近乎于一丝不挂的男人怀中,那张本来就因为泡了很长时间的热水,而变得白里透红的纯真的少女的脸庞,现在更是变得红扑扑的。
玩笑归玩笑,正经事也不能被耽搁:
把齐可欣从浴缸里抱出来后,我接着又把她放到了摆在角落里的靠椅上,因为胸部以下的肌肉无法工作,为了不让她从椅子上摔下来,我还要给她的腰上绑上皮带,才好方便给她擦身子。
一条又一条像巨型蜈蚣一样的肉色缝针痕迹,还有整片整片的烧伤疮疤,遍布在柔弱少女全身的触目惊心的伤痕仿佛在默对我这个目击者诉说着曾经的痛苦。
“呜啊啊啊!”
齐可欣忽如其来的叫喊直接把我给吓了一跳,但她接着的哭喊声更是让我感到措手不及——
“刘明你在干什么啊,都直接碰到我的伤口上面来了!?”
“抱歉,抱歉,抱歉,刚才我那是……”
连声的和人家说着抱歉的同时,我也连忙加快了帮女孩子把身体擦干的速度。
再明显不过的一道淤青,颜色从紫到蓝,形状如同一片歪歪扭扭的山脉。
因为心疼齐可欣的遭遇,导致在回忆往事的时候走了神,结果又一个不小心地碰到了别人的新创口。
……这、这叫什么事啊?!
啊啊啊啊啊啊!
我这到底都干些什么呀?!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就宛如翻倒了的五味瓶的混乱不已:
在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懊悔不已的同时,中间还掺杂着对于另外一个人的痛之至、恨之切……
刘宇琴啊刘宇琴!
如果你心里有火,发泄到我身上都可以啊!
千不该万不该,无论有什么理由,你都不应该这么对待齐可欣呐!
就像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我现在的心中也已经堆满了随时要冲破胸口的痛苦。
为了避免再此出现意外,在迅速的帮齐可欣擦干净身体,并给她穿好衣服和新的纸尿裤后,我就立刻把她给抱出了浴室。
齐可欣的轮椅就摆在浴室的门口,但是我并未选择将对方放下,反而是带着人家径直走向了楼梯口。
“你这是干嘛呀?”见我没有把自己给放到轮椅上,齐可欣颇为不解,
“我的这个轮椅不是可以爬楼梯来着吗?所以你干嘛非要费力气的把我给抱上去呢?”
“算了吧。”
我笑了笑,然后果断的拒绝了对方的请求,“不管搭载了多高级的人工智能,这东西说到底也就是个代步工具,照这个速度,等它把你给送上去了,你也就冻的感冒了。”
齐可欣没有再说什么,她动了动脑袋,然后就让自己的脸贴在了我的胸口上。
看到可爱的小女生愿意这样子地靠近我,之前还是余怒未消的我的心头也是一热。
为了排解我心中的忧愁,和希望借此让我的注意力能转移到别处,我接着就问了她一句:
“非要坐轮椅上吗?难道相较于我,你更愿意和轮椅呆在一块吗?”
“你这说的什么话呀?!我当然是更愿意和你在一起啊!”
叫喊之间,齐可欣立刻就仰起了她的脸蛋,可是在和我的视线接触的那瞬间,羞红了脸的她又连忙缩回到了我的怀里——
“前提是你不嫌弃我,不然的话,我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我欣然答应。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抱着齐可欣走到了对方的卧室门口。
“可欣&宇琴”
看着房门上我自己手书的铭牌,我,还有可欣,两个人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往事忽然浮现在脑海中,继而又化作无限感慨,但是到了最后,当千言万语临到嘴边时,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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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齐可欣放到床上,又用被子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的之后,我就借着“到浴室去整理卫生”的借口,再次奔向了一楼。
一地的水渍;满满一浴缸的积水。
水渍的话,明天来处理都可以;
至于浴缸里的水,拔掉底部的塞子就行了。
于是乎,在浴室里只做了短暂的停留后,我随即快步的走向了“真正的目标”,也就是厨房。
可是,无论是从楼梯口走到浴室,还是从浴室前往厨房,
齐可欣的那台轮椅已经成为了我怎么也绕不开的一道令人不忍直视的景物:
在被刘宇琴直接推翻,然后狠狠的摔在地上后,如果不是看在它还有几个可以自由活动的滚轮的份上,这台控制面板和模块已经被摔了个粉碎的所谓“多功能智能轮椅”其实已经可以送到“废品回收站”去了……
不仅如此——
当我走进厨房,看到那放在电磁炉上,在持续用“文火”加热后,已经开始不停产出白气和发出“喷噗噗”的声音的【咖喱炖菜】后,我也会有类似的感觉……
想当初,这道菜还是人家刘宇琴当初手把手的教会我做得呢。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学习成绩优秀,然后还有着积极向上、持重且内敛的性格。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从为人到处事,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女孩子,却又正是在今天夜里对齐可欣做出了一系列令人不可原谅的大恶之事的犯罪嫌疑人:
先是把对方的脸上直接打出了淤青的重重的一记耳光;
接着又把人家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到了最后,居然还把她给锁到了用来堆放垃圾的地下室里……
我可没疯!在忍受了一年半之后,我感觉这只不过是对于心中积累的大量负面情绪的一个合理发泄罢了!
你觉得我对齐可欣做的事情很过分,可你有想过我、妈妈,还有其他人的感受吗?!
为了个齐可欣,你甚至都不惜和全家人翻脸,我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别的不说,就说今天!
冰箱里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东西,结果就因为齐可欣的一句“想换换口味”,你就可以对自己被别人恶作剧弄坏的假肢不管不顾,非要冒着大雨的天气去超市给她买吃的喝的,你扪心自问一下,你何曾对我这个亲妹妹如此上心过!
既然大家间已经折腾到这个份上,多余的话再说没用了;
不过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我还是想再劝你一句:如果你还放不下齐可欣的话,那你这下半辈子就会因为她而被毁掉的!
即便人家当着我的面说了这么多话,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依旧不愿意多想——
两个人明明是一起长大,彼此间的情感本该比亲生的姐妹还要贴近,可到头来却变成了这么个模样……
这究竟是有多大的愁、多深的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