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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的触觉、痛觉、温觉等感觉的丧失;因为长期不运动而引发的肌肉萎缩,继而导致的手部与脚部的变形以及大小便失禁,尤其是后者,如果不定期做清理的话,还可能引发尿路感染……”
“你还有完没完呐!非要当着人家的面把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给摆出来吗?!”
听见对方居然开始用娓娓道来的语气讲述齐可欣一年多以来经受的病痛与那些难以启齿的尴尬后,内心登时烧起了烈火的我立刻破口大叫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还在顾及对方是自己的姐姐,我怕不是还要吐出一堆的污言秽语……
盛怒之余,我正准备挂断电话,可是下一秒钟,对方不仅没有被我暴躁的一声大吼给吓住,反而还发出了一声蔑笑。
齐可怡说: “我不过是在给你科普和介绍高位截瘫的病人要面对的一系列问题而,你这么激动是为什么?”
“我——”
听完人家义正言辞的说法及之后的反问,我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吧,如果你不想听这些,那我就从你最近买的东西说起吧家用小型雾化机,以及生理盐水、抗生素……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给你自己买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
“你可不要忘了,既然是我来负责每个月给你们三个人转账生活费,那我自然要关注你们平日的花销。好了,闲话就说到这里,”对方随即继续推测到, “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买的这套装备还有那些药物,应该是用来给可欣治疗肺炎的吧?”
“唔额额额额——”
她的话就像一把锐刀,精准又直接的戳到了我的痛点,悲伤顿时犹如潮水般涌来,来不及防备的我只能任由它侵蚀,然后流下泪水。
一是为了齐可欣的受苦受难而觉得心痛;
二是为了我自己当初的马虎大意而感到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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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月不到前的周六中午,就我和齐可欣两个人在家。
把小姑娘一个人留在卧室玩沉浸潜行式电子游戏时,我则是在厨房里准备饭菜,不过,所谓的“准备饭菜”对于我这种宅男来说,其实就是加热速冻食品,亦或者直接叫外卖。
然而,等我把两份自热米饭送到餐桌上,然后上楼,准备把齐可欣带下来吃饭时,打开卧室房门后的场景却把我直接吓得六神无主——
女孩的那张脸庞那时已经憋得通红,在看到我后,她竭力的想说些什么,但到头来也只能发出窒息般的低吟。
幸运的是,离我家不到五百米的地方就有一家诊所,再加上发现及时,这才没发生令人痛心的悲剧。
不过,帮齐可欣把情况处理完后,对方医生把我叫到角落后的好一顿直接了当的数落却是又让我感到了坠入了深渊的感觉——
“患者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所以你平时究竟是怎么给这姑娘做护理的?‘随时注意给病人排痰和定期做雾化’,这可是照顾高位截瘫的病人时一定要懂的常识啊!”
肺部感染。
可以说是高位截瘫患者最常见的并发症之一。
因为胸部以下没有知觉造成呼吸肌无力,进一步导致的无法自主排痰随时可能造成【吸入】或【积坠】性肺炎。
我到底……在干嘛呀……
想当初,我可是对齐可怡拍了胸脯,说要一定要把她妹妹给照顾妥当的啊!
可是事到如今,我竟然又被医生指责“连照顾截瘫病人的常识”都不懂,一想到这,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自个这一年以来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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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明?刘明!”
“诶诶诶!”多亏了齐可怡的连声都呼唤,我才能从泪眼婆娑中苏醒过来,
对方问道:“怎么搞的?你怎么这么容易溜号?”
“可怡姐姐,我是……”
“要想说什么的话你先把眼泪擦干了吧, ”对方直接打断了我的不停的抽噎,“可欣也就算了,你都是这么大个的男生了,怎么还那么的爱哭鼻子?你不是和我发誓,讲‘一定要照顾好可欣’的吗?要是你像这么颓废的话,那人家还怎么依靠你?”
我心里顿时一惊。
接着,在胡乱的抹开了脸上的眼泪后,我又立马伸手抱住了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旁边的齐可欣。
一边连声的跟人家说着“对不起”,一边再次让对方头依着肩膀地躺在了我的怀里。
准备工作做好后,我方才再度开口道:“好了姐姐,有什么话,你就继续说吧。”
“嗯嗯, ”对面在发出了表示认同的声音后继续讲道, “可欣,姐姐要先为刚才那些话和你说声‘抱歉’,刚才,我的确是说得有些过分了。”
“用、用不着抱歉啊……姐姐你刚才不过就是陈述了一遍事实,为什么要抱歉呢?”
“你若能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
嘴上的语气虽然平静如止水,但是齐可欣本人的身体,实则已经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
我立即紧紧的抱住了人家,可是在眼下,这也是我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姐妹间的对话到此就再次告了一段落,而齐可怡也随之再次转向了我,她问道:
“还记得我刚刚问得两个问题吗?”
“记得记得。”
此时,已经通过泪水放空了自己的内心的我再次回溯了一遍对方的两个问题。
自由自在?
幸福生活?
想起我先后给出的答复后,连自己都不免觉着好笑——
我这一年半的所谓努力奋斗,究竟让齐可欣得到了些什么呢?
越来越差劲的身体?
日益不便的日常生活?
说句难听点的,到头来,我怎么感觉自己是在给人家做“慢性安乐死”呢?
此时,齐可怡也再次开口了:
“……剩下的问题,我想我已经不用再说了——一些事情你凭自己也可以想通;还有的也是别人重复了太多遍的东西,再说的话,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厌烦了。”
“不不不,”我连忙提醒她道, “还有一个萦绕在我心上的问题必须得解决。”
“什么问题?”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缓缓的呼出。
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我才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我知道,改造成‘构造体”已经是齐可欣唯一的出路,可我就是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而且,你不觉得在我们这些人给可欣的命运拍板做什么决定之前,难道不应先必须考虑到齐可欣自己是什么想法吗?”
“诶?”这一下,一时愣住了的反而是对方。
不然你以为呢?
我当年不就是因为听见齐可欣哭着闹着说不要变成“构造体”,才决定把她从医院里抢出来的吗?
出事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甚至不惜让自己变成“渺一目、断一手、少一腿”的废人也要拼命保护她;
出事后,关于所谓的“是否接受改造,成为‘构造体’”,我也不会强迫着人家做不情不愿的选择。
所以,如果说齐可欣都说她愿意成为“构造体”了的话,那我之后要是提出什么异议,那就有点儿胡搅蛮缠的意思了。
上面这些话都只限于我心里所想,并没有选择对齐可怡讲明。
我可不想被对方抓到训斥我的把柄,然后又被说上一堆类似于“我这是不成熟的表现”的话……
“可欣,说了这么多后,我想你也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所以说,你的意思是——”
最终选择了采纳我的意见的齐可怡接着就向小妹妹询问道。
“………我愿意成为“构造体”。”
如果说之前的泪流满面只是让我放空了内心,那么齐可欣斩钉截铁的回答则是把我的整个人都一下子变得是空落落的。
“我在明天早上七点半前在公司总部附近的那家"天上人间,咖啡馆门口和你们二人会合,这样的话,在到时候和其他人见面的时候,我至少还能帮你们做个掩护。时候也不早了,你和可欣两个赶紧休息吧。”
对方做了最后的叮嘱后,我们就做了告别,漫长的通电到此也总算告了一段落。
漫漫长夜,谁在独自心痛?
那远处的光似是她的呼唤。
昨日是谁留下我这痴痴的心爱,用我最暖的手将你紧抱拥。
无论北风怎吹,也吹不开双手
让我风霜的笑面永荡在你心中
但那美景不会经常,为何仍然分离
含泪无语问苍天……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