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夸父”A4型机甲
生产国:美国、日本、韩国、华夏;
投产时间:2118年;
尺寸:4.5m;
驾驶员:1人;
是否适用于太空作战:否;
固定装备:23mm口径单管机炮(右手)/格斗用焊枪(左手)/六联装40mm口径火箭弹(双肩);
作为华夏、日本以及韩国三国于第三次大战爆发的一年之前联合研发并投产的第三代载人机甲, “夸父”A4已然同“帕弥什”病毒,从外太空袭来的核导弹一起成为了这场毁灭性战争的“符号性”事物。
从2119年开战到2128年停火,即使是保守估算,该型机甲和其一系列衍生型号的产量也达到了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台之间,即便除去各类损失,战后留存量也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这样一来的话,就算是是“马尔斯共和国”方面制定的堪称严苛的《武器禁令》,也是无法阻止这些库存的流通的。
从“保护伞”这种与政府建立起合作关系的民间武装和各城市的民兵组织到某些占地为王的军阀,乃至于拥有一定势力的黑帮。
既然流通量之大已然达到了堪称泛滥的地步,那么敌人会选用它们作为刺杀工具,以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功突破了系统防火墙什么的,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对于遭遇袭击时的状况的印象,我到现在也依然记得很清晰——
向我和齐可欣的座车打出几乎夺去性命的数发火箭弹的巨型机器人,正是和眼下正在对我们进行安检的同型号的另外三台机甲;
根据事后的调查,那三台“夸父”A4都来自于临近的“保护伞”分部基地的库存,是在日常保养过程中忽然遭遇的外来程序入侵,在工作人员和保卫还没有反应过来过来前,几台机甲就已经冲出了基地,并在此后立刻赶到了目的地,然后向刚刚到达且毫无防备的我和齐可欣的车队发动了进攻。
而在后续的安保和急救部队赶到现场后,不仅救出已是奄奄一息的我和齐可欣的同时,也同时找到了系统中枢被彻底烧毁、无从查询幕后黑手的三台机甲……
■■■
对于痛苦回忆的回溯到此也就暂告一段落了。
值班的警卫已经核查完毕,公司的大门也已经打开,可接下来的情况却是让我始料未及的——
就在我伸出手去要发动汽车时,我手腕上佩戴的“义肢状态监控器”这时候却突然响起了“嘀嘀嘀嘀”的急促的警报声和一遍遍重复播报的电子女音:
“系统故障紧急警告:左眼/左臂/左眼义体同用户生物体衔接出现排斥现象,请及时重启以排除故障!”
电子女音还没有播报完毕, 我也没搞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可是紧接着,假肢出现的异常则是令人立刻陷入了手忙脚乱中:
左眼义眼的电子屏幕上瞬间铺满了雪花点,左手和左臂两条假肢也在各个关节纷纷发出“卡拉卡拉”的奇怪声响后变得不听使唤。
可是,最让我觉得难受的还是假肢出现故障后带来了剧烈的神经痛。
尤其是左眼义眼。
不像随时可以拆卸下来的左臂和左腿假肢,当初为了方便安装这只义眼,医院方面是直接在我的脑内做的手术和安装的线路,所以在发生故障后,无数静电是直接一股脑的涌进了我的脑部中枢。
把我折腾的头晕目眩的不说,剧烈的恶心感还差点没让我当场吐出来……
“唔额额额额额——”
“刘明你这是怎么了啊!?千万不要吓唬姐姐我啊!”
在痛苦之中,我下意识的就让整个上半身趴在了方向盘上,而一旁的齐可怡看到我忽然变成这副样子后也是被吓得不轻,她还想靠过来,想看看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此时心里已经是一团乱麻的我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不要说与人交流了。
“别、别这样子——”
我向对方伸出了尚且可以自由活动的右手后就拼命的摆动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还不如让我独处,姐姐你要是靠过来的话,就只会给我添麻烦……”
左眼义眼只能看见一堆“雪花点”,剩下的右眼的视觉也因为剧烈的疼痛的影响而变得昏昏沉沉的,不过,我此后还是靠着印象和直觉找到并摁下了“自动驾驶”的按钮,而且,即使拿到了这时候,我也不忘记带着笑意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自己的麻烦可不能连累到别人啊——这要是耽误了后续的人进行检查就不好了……”
■
轿车缓缓驶入院子,然后自动转向“建筑物”目标,可此后一直等到座车驶至停车位,并停下来许久后,假肢出现故障后带来的阵阵剧痛才慢慢的有所好转。
擦拭掉密布在额头上的豆大的,甚至不时会有水滴滴进我的正常的右眼,然后引得一阵刺痛的那些汗珠后,我随即开始让暂时有半边都不得自由动弹的身子开始了蠕动,以调整自己的身位,紧接着,就在我来准备按照系统提示的对假肢进行调试的时候,我的耳边就再一次传来了齐可怡的说话声:
“都已经这样子了,你还是不想别人来帮忙吗?”
听出其说话的语调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的我连忙扭头,然而,在看到跟前这位长相酷似可欣的大姐姐的那张已经快要哭出来的脸色后,我只感觉到哭笑不得。
感觉人家不必如此大动干戈的我随即再次把注意力转向了自己的假肢,与此同时呢,我也开口回绝了可怡姐姐的好意:
“算了吧姐姐,没那个必要,”
“姐姐我也是想关心你啊,可你这三番五次的拒绝我究竟是什么意思嘛!?”
“不是不是,姐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说,出现问题的假肢都在靠车门的位置,所以你想帮我的话,还要先下车,然后再绕到我这边来;我这出现的问题本是个长时间存在,但又很容易处理的小毛病,所以姐姐你完全不需要这么跑来跑去,而且瞧见没——”
同齐可怡解释间,我也顺道的调整好了左臂和左腿,但为了让人家放心,我又连忙把左手伸到了她跟前,给她展示已经可以自由且灵活的行动的五根机械手指。
“是、是这样子的吗……”至此,齐可怡那一直都紧绷着的脸色方才逐渐舒展了看来,只不过,我还是能从她的眼神中看见她无法消散的顾虑。
哦,说到眼神。
我还要先把依旧只能看到一堆“雪花点”的左眼义眼调试好,只不过和只需摁动外壳上的开关按钮就能重启的左臂和左腿假肢比起来,义眼要走的流程不仅更复杂,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惊悚。
“噢噢,我刚刚忘记和你说了,既然已经到医院这里来了,那我们等一下就顺道——咿呀啊啊啊啊啊啊——”
“——哎呦我的天呐——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呀!?忽然就开始大喊大叫,是想把我吓得心脏病发作吗?”
“我还想问你这是在干些什么呢?!而且说到吓唬人的话,你才是奔着吓死人来的吧!”
被倒打一耙的我只觉着到一头雾水,但还没有等到我想到和开口,齐可怡便只凭一句话,就让我被迫把想说的那些东西又重新咽回到了肚子里面——
“有哪个正常人会在和别人聊天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拿手把自己的眼珠从眼眶里掏出来的啊?!”
被齐可怡的话直接吓得愣在了原地后,虽说我几秒钟后就回过神来,可是当视线又一次转向捧在手心里的那只被几根从眼眶里伸出的电线衔接的义眼眼珠的刹那,我内心的感受仍然仿佛打翻了的调味瓶一般的复杂和难以言表;
不过,在又望了望对面那脸上已经是涕泗横流的齐可怡之后,我只好先努力稳住自己的心境,然后再用满怀歉意的语气讲道:
“……能、能先让我把这个处理好吗?在这之后,姐姐你要是再有什么问题和要求的话,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齐可怡在此之前本就被我的样子吓得不轻,所以对于我说的一番话,她也只能选择默认——
■
正如齐可怡所吐槽的,“用手把自己的眼珠从眼眶里掏出来”一般:
我只需要用手指往眼球上轻轻一按,义眼就会自动关机;然而,由于开机按钮被设置在了另一面,所以我必须先把眼珠摘下来,方能重启义眼。
而就在我把眼球塞回眼窝并进行进一步调试的时候,齐可怡关心的问候也再一次的传进了耳中——
“姐姐刚才没有把话说完,所以现在想再和你讲一遍,看到你突然变得难受起来,姐姐难免会有所担心,所以我想,既然都已经到医院了,那为什么不在去见可欣前顺道带你去检查一下呢?”
“噢噢,这就没必要了,当初医生给我装配假肢的时候,就提前做过检查和提醒过我了。”
“欸?”
“是这样子的——”面对一脸疑惑的齐可怡,为了不让这个大姐姐担心,我只好接着解释道,“医生告诉我,这种状况在学术上叫做‘幻肢痛’,是截肢手术后最常见的并发症之一,它会让你产生截肢的部分仍然存在、截肢后残端疼痛之类的感觉,公司给我搭配的假肢本来就要搭配残肢的神经使用,所以一旦幻肢痛发作的话,假肢也就不可避免的会被连带着出现问题了……”
“那、那就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吗?”齐可怡的问候中已经带上了一些哭腔,可我也只能苦笑着摆了摆头——
“没有办法根治,只能用药物进行缓解。不过,医生也告诉我说,相较于药物,更多的还是要看自己的心理素质——‘多向前看,别再想过去那些使自己伤心很难受的事情’——可、可是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当初,我和可欣一起出得事,那既然忘记不了齐可欣的遭遇了,那就更不要说放下自己所承受的那些伤痛了……所以呢,如果再出现‘幻肢痛’忽然发作、假肢忽然发生故障之类的状况的和,我也只有‘顺其自然的等待和忍耐’这一个选项可选的了……欸欸欸欸欸欸?!”
相较于反思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和出现的失误,我更多的是会抱怨运气的不好或者是时机的不成熟,可是,就在为自己遭遇的霉运而发出一声仰天长叹的时候,我的眼睛的余光这时候却是瞟见了泪流满面的齐可怡。
“怎、怎么就忽然哭起来了啊?!”
被吓到的我在连忙解开安全带后,就要去探出身子去安慰人家。
“还说什么‘要为了自己妹妹顽强起来和流眼泪’呢,怎么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了?”
我自认为自己讲的这句话纯属是无心快语,所以对于触碰到了齐可怡心中的某根弦什么的根本就察觉不到——
我的上一句话才刚刚说完,齐可怡就猛然抬起了头,继而一巴掌打开了我刚刚摸上人家脸颊的手,而且咬牙切齿的她还紧接着对我大喊道:
“我还能为了谁而哭啊!?还不是因为心疼你这个混小子吗?!”
“我……”
我的内心大受震撼,但是齐可怡接着又一把拉住了我那只外壳漆成了黑色的左臂假肢,然后就抽噎着说道:“你说你和可欣两个人是有多么不听话了的!?在那种情况下不让你们出去当然是有原因的啊!可结果呢?你们两个不仅非要跑出去,而且还要瞒着我和与其,搞得后面出事的时候,家里人都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都、都已经是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怎么又提起来了?!”
“我怎么可能不提?!”
心生厌恶的我下意识的就要挣脱,但是齐可怡的手却是攥得越来越紧,而且还继续质问我道,“你和齐可欣两个人当年哪怕是听见家里的长辈一句话,也不会走向今天这条路啊……”
叛逆期,英语:Rebellious Stage。
指青少年探索自我身份、追求独立性以及与成年权威产生冲突的自然过程,持续时间通常是在12至18岁之间。在这一时期,青少年常常反抗父母和其他成年人的规定,追求自主权,探索自己的价值观和兴趣,与同龄人建立亲密关系,情感波动较大,同时也可能冒险尝试新的行为,以寻找自己的边界和能力……
叛逆期的正常开启和结束时间是十二岁和十八岁吗?
可是在我的印象中,自己怎么貌似从懂事起就是个不太爱服从大人的形象呢?
听话、懂事、讲规矩……
这些在我的心中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在这个“人命似蝼蚁”才是常态的乱世里面,循规蹈矩什么的,真的能够帮自己把命给保住吗?
就在自己的脑海里伸出千头万绪的时候,齐可怡已经把我搂进了怀中,还让自己的脑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她说:
“公司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需要、也不想让你们几个小朋友参与其中,眼下,家里人对你们几个也没有太高的期望,只是想先让你们平平安安的长大,然后变得成熟起来罢了……可欣已经变成那个样子了,所以说,在以后的日子里面,能请你这位大公子看在他的份上多听一听家里的长辈的话吗?”
几滴温热的眼泪直接渗透了我的衣裳,但是等到沾上皮肤的时候,则是瞬间把我刺激的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呵呵一笑,然后回答道:“姐姐开口说些什么,我这个做弟弟的照做就是了。”
听完我这一番颤颤巍巍的答复之后,齐可怡那已经忍耐了许久的泪腺的阀门到了这时候,随即迫不及待的开了张。
在这硕大的越野车的内部空间里头,女人的哭喊声持久的回荡着,而在过去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之后,除了哭闹,我感觉时间也一同停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