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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上学期，开学第一天，礼节性的笑容搭配万能话题。
开学第二天，试探性的提问以及表亲近的自我展示。
开学第三天，课余时间集体行动小组的成员进一步稳定，闲聊话题方向性初具雏形。
在高中校园这块肥沃的土壤里，新生的幼苗们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仅仅日月更替了几次而已，茂盛树林的缩影已经显现，枝娅摇曳交错，树根在不同深度的土层当中绵延纠缠。
不奢求浓烈阳光的我舒舒服服地缩在角落里，闲下来了看看树苗们的生长情况，闲累了瞅瞅窗外的蓝天，思考着等秋天到了天空会有多高。
“麦子，醒醒，老师在看你。”
“我没——”
下意识想要反驳，中途对上老师的视线，不满的情绪被染上心虚的颜色，我乖乖低头盯住课本。
刚才没说出口的话是“我没睡觉”，因为是在开小差看窗外，这比起上课睡觉要优秀一些吧？希望老师别把看窗外和睡觉归到同一恶劣程度。
这天是开学第二周，没记是星期几，同学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大家都找到了同行的伙伴，只有我仍是大把时间花在跟天空和云朵交谈。
我想起初一开学时的情景，在食堂被并肩路过的同班同学问——“你怎么一个人吃饭？”
没变啊，自己。
一点都......
一点都没有变倒是不至于，换完座位后作为同桌在边上居住下来的男生是初中时候认识的同学，名字叫“秦”，算是熟人......我的人际关系里没有“朋友”这个类别，除了家人和亲戚以外，关系好到还会顾及面子耐心应付的就只有“熟人”了，而熟人到现在为止只有秦一个。
想到这里，我偷偷嫖了眼老师，她在黑板上书写，我于是将目光投向同一行座位的最右边——橘子在那里。
橘子是我的青梅竹马，她是特例，不好划分，她的排位在亲戚之上，但又不是家人。
有人对我说过，像我这样人际关系进步极其缓慢的人非常少见，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大多数人聊聊天吃顿饭就可以关系变好到周末一起出游，而我就算连着打一整个学期的招呼也不一定能约到一顿饭。
我反而对她那类人的相处方式感到困惑，才几天就想要从陌生人变成朋友，那变成朋友之后呢？那么渴望关系的拉近，大概不会满足于止步朋友关系吧？
可是，这只有几天时间相处积累的关系，能有多稳固？在这不稳固的基础上继续搭建关系的高塔，到时候倒塌的场面，会有多壮观呢......
不过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我不太喜欢被别人影响，不代表我洁癖到不听别人的八卦。
“哎哎，麦子麦子，他们去医务室了。”
“嗯......医务室？”
下课没多久，爱八卦的秦就在边上播报起新闻来。
我照例毫不心急，悠哉地翻着地理课本听秦讲述，他的消息很及时，又不会卖关子。
“拉哥和班长，拉哥把班长撞倒了，班长的手磕在桌角上，磕出血，伤口好像不小。”
“嗯......”
我继续发出含糊的声音作为还在听的证明。
“麦子你一点没怀疑？”
秦问，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还是摇摇头。
“你没发现拉哥最近特别爱欺负班长吗？当然之前都只能算小骚扰小恶作剧而已，今天应该是意外。”
“你想说他对她有意思？”
“我确定。”
“你确定？”
“我确定。”
“哦，我觉得班长不会对那个男的产生兴趣的。”
“为什么？”
“因为他让她磕出血了。”
“可是他扶她去医务室了。”
“算了我直说吧，我不喜欢他，所以觉得班长不会喜欢上他。”
“麦子啊，你不能以自己为标准去度量别人啊，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我被秦这句话噎了半天，想逞强都编不出来东西。
秦见我沉默，转身向周围的人散布自己的看法去了，留我独自纠结。
可是我其实没有以自己的标准去猜测班长的想法，我认为稳重的人或许可以非常包容，但成熟的代价是对自己的要求变得更高，所以班长她不会喜欢上那个幼稚男生的。
2
“嗯......”
摇晃的公交车上，我侥幸抢到后排仅有的一个座位，橘子拉着抓环站到了边上。
我们小声交谈着，一直仰着头脖子有些酸，我干脆低下头，这样说话橘子也可以听得到。
“小麦的意思是班长看不上这个男生？”
“毫无疑问。”
车厢的深绿色地板上有不少形状各异的暗灰污斑，有点像口香糖，一块一块地黏着，让人感到不舒服。
那个男生也是一样，为引起注意而做的恶作剧就像肮脏的口香糖一样，已经黏在他给我的印象当中。
“可是，大家都还只是高中生，难免会犯各种各样的错，如果班长一直单身，如果那男生变得成熟.....”
所以说那只是如果，我想。
那男生的形象已经和黏着灰色口香糖的车厢地板融合在了一起，不知为何突然特别厌恶。
视线想要从地面逃离，但车上人很多，找不到一丝能落脚的地方，要望向窗外也得穿过窗边乘客的占有空间，不想这么做。
就在这时，我发现这里还是有能看的地方的，唯一的净土——橘子。
她穿着淡黄色的七分裤，洁净的小腿露出来，在拥挤昏暗的车厢里非常醒目。小腿很细，对比了自己的手臂才认识到只是看起来细，至少要比手臂粗不少的......我记得她体育还不错的。皮肤很白，在暗色背景中显得有些冷，是不会晒黑的类型，初中军训的时候知道的，晒到红彤彤的就是不变黑，羡慕得让人咬牙切齿......
“小麦？小麦？”
“嗯......嗯？”
橘子的声音像是来自远方，我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开小差了。
“今天在学校里没有睡觉吗？”
“没有吧。”
打盹应该不算，睡觉感觉是要做梦才算的。
“怪不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晚上早点睡吧。”
“嗯——”我拖长音加重语气。
忽然想起刚刚的话题，想要临时再接上，但又没太大兴趣，只是对秦说的那句话有点在意——你不能以自己为标准去度量别人，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谁。
可是，看恋爱小说也会被感动到，也为电影的悲剧结局哭过，爱听各种恋爱八卦小道消息，不能说对恋爱一窍不通吧......
尽管能找到无数理由为自己辩解，但还是忍不住去怀疑，就算听过再多见过再多，是不是不经历过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