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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夏天出生,小麦是秋天,同一年,真要计较起来我还能做她姐姐......但我不觉得自己能扮演小麦姐姐的角色,不仅因为她真正的姐姐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也因为我跟小麦对这个世界认知的差距不足以形成引导者和被引导者的关系。
老师和学生、父母和子女、可靠的前辈和懵懂的后辈——我认为这类表明辈分的称呼代表着必然在某些地方两者之间存在绝对的差距,并且很自然地长辈会单方面地向晚辈提供帮助......长辈并不是多么轻松的身份,它是地位也是责任。
整栋楼只有我和小麦是同龄人,又正好家住楼上楼下,双方父母也早在我们出生以前就是熟识的邻居,顺理成章地我们在记忆已经模糊了的年纪就开始了往来。
小麦从小就是个安静的孩子,不能说是内向,她不怕生,叔叔阿姨之类的称呼喊得勤快,也经常主动来我家串门。她在学校有不少朋友,她喜欢跟大家待在一起,不过通常更愿意充当倾听者的角色......我想大概这也是她人缘还不错的原因。
第一次对自己和小麦的关系产生疑惑并纠结于此是小学之前的事情。
那时我们都还是小不点,却在父母的溺爱之下早早就培养出了对生理需求以外的欲望的渴求,在家庭之外的地方,对竞争者露出尚未成熟的稚嫩尖牙。
老师很年轻,而年轻意味着经验不足,尤其是在面对更加无知却同时又勇敢无畏的孩子们时,没有足够的经验几乎等于毫无办法。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说教不能让人牢记,唯有有趣的游戏和能够满足虚荣心的竞争会让孩子们顺从。
为了达到教育的目的,游戏往往掺杂了教学的内容,“合作”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个知识点。
然而在游戏开始之前,孩子们就开始了对搭档的竞争——
因为是两两一组,平日里玩得熟的三人组不得不抛弃一个,两个人为了另一个吵起嘴来,孤僻的孩子在一旁默默地看,等着有没有同样不起眼的孩子愿意一起组队。
三人组的成员是我、小麦,还有一个跟小麦关系一直不错,程度快要赶上我和小麦。
假如要照顾到更多人的想法,我是有选择余地的,只要往身边瞅瞅,可以与几双带着希冀的眼睛对上视线,选了她们小麦也能跟另一个朋友组成一组,我也不会让想跟我一组的孩子失望。
但当时的我半步都不退让,使劲瞪着那个孩子的眼睛,像是能把她吓倒似的。
可光瞪眼是不行的,我们一一列举与小麦关系好的证明,什么一起吃饭啊、一起踢毽子啊等等。
对比进行到后来不知为什么我落了下风,对方以“教过小麦折青蛙”领先一分。
自由组队的时间快要结束,我急了,目光向小麦盯去,她慌乱地躲开了......这个人!选我就好了呀,虽说是我和她在竞争,但你是有决定权的啊!
老师开始倒数,这时候小麦忽然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她仍缩在座位后面,但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想跟何橘一组。”
“凭什么?何橘已经输给我了,她说不出来,我和你的关系更好。”
“我从出生就和她认识了。”
那孩子被噎的哑口无言......
我却感到费解。为什么相处的时间可以当做关系好的证明?这难道不是根本就用不着付出努力就能得到的吗?而不付出努力得到的东西应该是不能成为竞争筹码的。
可小麦把它当成了决定性的理由,而那孩子明明一副坚决的模样,却也认同并放弃了。
我没有去问小麦,想要自己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