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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可以在外面用“麦麦”的称呼叫小麦的，结果第二天上学路上她就反悔了，皱着眉头结结巴巴地抗议，态度过于坚决，以至于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昨天不是说好的吗？”
“对不起......”
而且又用没什么精神的语气来道歉，这下我是连一句抱怨都说不出口了。
可是不高兴是实实在在地像混进米饭里的小石子一样搁得牙齿发麻，一直想做的事被允许了，早上开开心心地出门，结果半路告诉我不要了。
上午上课的时候小麦开小差被抓到，本来还挺同情她的，想起早上的事，内心忽然蹦出她这是活该的念头......虽然很快就觉得这样想是真的过分了，但还是内疚了好一阵子。
等到午间休息时心情差不多平复了，和往常一样打算去喊小麦一起吃饭，忽然冒出几个女生拦住了去路。
是平时没怎么交流过的人，就只有传达事项征求意见的时候偶尔会发生谈话，只知道名字，不知道是怎样的人。
她们邀请我一起吃饭，我说和小麦先约好了。她们有点不开心，说我和她天天一起偶尔一天不一起吃也没什么。
“那......好吧，那就一起吧。”
“太好了，我们走吧，快点快点，晚了没菜了。”
“我去叫一下小麦。”
和她们交谈过程中我往窗户边看了好几次，教室里都走掉大半的人了，她一个人在座位上发着呆，连下课铃声和午饭的人潮涌动都没法让她回过神来吗？也太可怕了......
“程瞿麦，吃饭了，别发呆了。”
“啊？哦......”
小麦从梦游中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停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盯着我的身后。
“她们想一起吃饭，我们走吧。”
“嗯......你们好。”
小麦礼貌地问好，并得体地微笑了一下，完全不像刚刚那个从上课开小差开到下课、连刺耳的下课铃都叫不醒的人......
午饭在不错的氛围中结束了，直到后来我才从她们口中得到对这次见面的评价——
“原来以为有程瞿麦在气氛会变得尴尬，毕竟她很少说话，把她晾在一边不太好，向她抛话题又怕得不到什么回应......虽然确实没说多少话，但感觉跟她讲话的时候，光是看她听着就有继续讲下去的欲望，而且很有礼貌......还有，你们关系是真的好，本来猜是不是有血缘关系，结果居然只是邻居......”
傍晚吃完饭，照例待在一起。
这次换小麦来我家，因为今天是她先吃完饭，见我没过去就过来我家了。
相处的时间一如既往地在安静的环境中流逝，感觉什么都没带来，也什么都没带走。
不过今天有点不一样——
我在看书的中途往小麦那里看了几次，每次瞥几眼。就算只是这样，每次望过去都看到她在发呆也太凑巧了，我更相信她是一直在发呆，从开始发呆到了最后。
上午也是这样，仿佛有什么心事一样......她能有什么心事？倒也不是在说她没心没肺，只是的确想不到她会为什么事烦恼的。上课开小差只为看窗外、有兴趣了做几题作业没兴趣直接抄、不与人深交所以碰不到由人际关系诞生出来的烦恼。
问问她吧，再不问感觉要变成我不知道在凭空烦恼些什么了。
“程瞿麦？”
“......嗯？”
她转过头来，眼睛微微睁大，让我联想到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我早就觉得奇怪了，从上午一直到现在了，没见你哪天开过这么多次小差的。”
“是吗......”
“是啊。”
小麦默默注视了我一会儿，我以为她要说些什么，结果又转回头去了。
居然真的有心事？只是好像不打算告诉我......
可她就只是看着眼前的台灯而已，什么也不做，一点没有掩饰的打算。
“我说了？”
小麦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
“嗯？嗯.......你说。”
急于听到她将要说的话，就没打岔问其他的问题，假装知道懂她的意思。
小麦整个身子转过来面朝我，视线与我相交——她一直都这么做，给人一种很认真的感觉。我在和人对话时也是看着对方的，但总感觉小麦的对视和别人不一样。
“早上的事对不起——”
“你再道歉，我都感觉自己在欺负你了，这又不是多重要的事。”
纠结这事纠结了一整天？
“不重要？”
小麦的眼睛睁得比之前更大，很惊讶的样子......我说得不对吗？
“不就是个称呼嘛，不习惯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没多想，就擅自给你取了让你为难的......”
她眼皮一下耷拉下去，情绪的变化太容易看出来了......可也只能看出来情绪在变化，想要理解其中的原因还是不容易的。
小麦想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精神又恢复到起初的认真......又重拾了信心？
“......我倒是觉得挺重要的，可能不习惯你给的称呼。但认真想过了，想要一个这样的称呼，毕竟......毕竟以我们的关系，互相之间这么称呼不是挺好的吗？”
小麦的脸又红起来了，我以为她又要低下头去，然而她却毫不退缩，坚持与我对视。
“那......那，要叫你麦子吗？”
我想起来小麦说她姐姐就叫她麦子，既然她不讨厌这个称呼，用这个也不是不行。虽说有点草率，但我担心自己想不出合适的。
“不是说不想跟姐姐重复吗？”
“可是想不到其他的了......”
“反正只要不像‘麦麦’那样的就好......那个有点，嗲。”
“哈？”
我感到很委屈，这个称呼让人感觉难为情是真的，但我不觉得哪里嗲了，只太过亲密而已。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小麦笑着道歉。
“哦......”
“对不起啦——”
“知道啦......对了，‘小麦’怎么样？”
我把最开始否决过的一个想法擦去灰尘搬了出来，没抱什么希望，因为感觉它太普通了，一点特色都没有。
小麦没有说话，低头思索。
“嗯......嗯.......嗯......嗯......嗯......”
她一边思索一边发出断断续续的沉闷声音，感觉像是在水中。
最后，笑容从她的嘴角露出了头。
“嗯，这个喜欢。”
“这是我之前想过的，当时觉得太普通了，就没提出来。”
“如果要一直叫下去的话，再特别的称呼也会失去新鲜感吧？不如一开始就取个没什么特色的名字，还省事。”
“那也太敷衍了。”
“比起什么都不做，不是要好很多吗？”
“这倒是实话......”
不知不觉窗外已经一片漆黑了，什么也看不到，像是在太空里一样......太空中是这个样子的吗？
不知道。
我只在纪录片里看到过穿太空服的宇航员在太空中看起来轻飘飘的。
就像我现在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