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的窗帘不知道已经用了多少年，泛黄得像是陈年的纸张，敞开着的玻璃窗，窗帘被冬风吹得飘扬，今天也是不见阳光的一天，窗外的天空上布满了灰云。
单善戴着耳机，不知道在听着什么歌，她低着头看书，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将手掌隔在了她的脸以及书之间，左右摇晃，她怔了怔，然后抬起头，摘下耳机，皱着眉看我：“找我有事？”
这似乎是我第一回主动过来找她，也是我第一次看见正在学习的她。
我挠了挠头，脸依旧对着单善，眼睛却望向其他方向：“那个…上次那本小说不是让主任没收，我想问问是那是哪一卷的？”
“为什么要问这个？”她合上课本，问道。
“想要赔你一本。”
听到我的话，她愣了一下，却是罕见发出了奇怪的呵呵声。
“呵呵，很难得啊。你这是内疚了吗？”
看到她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顿时感觉满满的讽刺意味。我忽然有种奇怪的直觉，这个女人该不会这几天都在等我过来向她道歉吧。
如果是真的，那她到底是有多小心眼。
“不说就算了！”我索性直接扔下这句话，爱要不要！
“不用你赔了，那本书本来就是朋友送我的。而且我也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有些无聊，找些事情来打发一下时间罢了。”她说道。
说完，她就戴上了耳机，将书本放回到桌子里面，然后往课室门口走去了。
我其实是不了解单善的，她和我很像，都是喜欢把“心”藏起来的人，因为不付出心就不会受伤。
这一刻，我甚至分不清楚她是真的不在意那本书，还是在忽悠我。
望着她走远的身影，我独自一人站在课室里面，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有些无聊过头了。
或许我真的闲过头了，总想给自己找着麻烦事。
这天下午，我直接跑进行政楼，来到训导主任的办公室。黑面神看到我，职业病马上发作，眉头都快变成一个“川”字了。
“林梓深，出入敲门不懂吗！？”
“哦哦…对不起。”我连忙道歉，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要管，反正低头就对了。
见我态度这么恳诚，训导主任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么急找我干嘛？”
我向他说出了想要拿回那本小说的请求，却不出意外地被果断拒绝了。训导主任的语气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还对我训话了很久。
骂完了，训导主任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却不料一直不说话的我突然开口：“主任，您骂完了吧，那可以把书还给我了吗？”
听到我的话，他老人家差点就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你…！”
我缠了训导主任很久，最后他终于做出了小小的让步，他说行政楼门的清洁阿姨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正好找不到人负责卫生，如果我连续打扫行政楼五天，他就愿意把书还给我。
我一听，这和平时的值日生有什么区别，不就换了个地点，没什么难度，于是一口答应。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嫩了。
行政楼一共有五层楼高，大概三百平方一层，课余时间根本就不够。训导主任总归不是冷血动物，最后只是让我负责高一组所在的楼层。
尽管如此，那五天可是血与泪的教训，中午、下午一放学，别人往宿舍、饭堂小卖部跑，我就往行政楼跑，几乎连睡中午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几乎整个高一组的老师都认识我了，趁着打扫的时候，班主任何光明忽然叫住了我：“林梓深，你不觉得跟吴主任打这样的赌，有些无聊吗？期末考试快到了，别人都忙着复习，而你呢？”
何光明今年二十四岁，上一年从师范大学毕业，教学经验不足，加上性格温和，平日里很少对学生动怒。
只是，我今天似乎嗅到了火药味。
“就几天而已…”我底气不足地说道。
我不想和何光明解释太多，因为他和其他大人都一样，什么都不懂。
“高级中学并不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可也算是中上水平，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何光明的话，我心里忽然有些发寒，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我尽力学着方行，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淡笑道：“可能是录取的老师手误，点错鼠标吧。”
听见我的话，何光明彻底地失望了，叹了一声之后就不再出声了。
“老师，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离开行政楼之后，我走在没有夕阳的校道上，来到了田径场，躺在了草坪上，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
我以为自己是真的无所谓，可没想到看到别人对我露出失望的表情时，心里还是会难过。
日子就好像陈奕迅的歌词，快不快乐有天总过去。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训导主任虽然有些贱，可还是履行了承诺，将那本小说还给了我。
周五下午放学之后，我在课室等了大半个小时，等到原本周末气氛满满的教学楼安静下来后，我把单善的小说放到了书包里面，背上包，跑到了三楼。
也许有人会问我，为什么每次都要等到没人才去找单善？
因为不想给她添麻烦，和我这样的坏学生呆在一起，要是被老师见到可是会让单善感到苦恼。
毕竟之前，年级里还传出过我喜欢单善的话。
“喏，给你。”在九班课室门口，我将那本小说递到了单善面前。
她背着朱红色的帆布包，上身穿着白色的羊毛衫，下身还是深蓝色的校服裤，单薄的身子倚在课室门口，明明已经做好了回家的准备，却好像在等着谁一样。
见到我，单善似乎一点都不意外，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书，抱在双手中间。
“你在等人吗？那我不打扰你了，先走咯！”
说完我就转身，却听到身后的单善忽然开口道：“半个星期前，政治老师对我们说，有个傻学生为了拿回被训导主任没收的小说，在行政楼打扫了一个星期。
你知道吗？我们班里的人都在笑你，说你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