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人往的车站里,每一趟列车的到来都是重逢,每一趟列车的启程都是离别,重逢与离别,每天都在不停的上映。
我讨厌这个地方,可还是过来了。
仿佛是思考了许久才得出来的答案,走进候车厅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八点半了。
熙熙攘攘的候车厅里面,哭闹的儿童、低头玩手机的青年、闭目养神的老人,喧嚣的人群中,我甚至分不清她到底是谁。
可突然间,角落里有一个身影站了起来,隔着人群,那熟悉的身影与记忆中的她重叠了。
我走了过去,才看清楚了她的模样,原来我们曾经在医院见过。
这一刻,我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我没能发现罢了。
“田靖怡…?”我问道。
“嗯。”简简单单的一个回应,沙哑的声音中仿佛包含了这段时间里面所有的思念。
“要走了吗?”我问道。
“嗯。”
今天的她衣着不再火辣,简简单单的T恤和天蓝色的牛仔长裤,戴着鸭舌帽、背着包、拖着行李箱。
俨然就是一个即将远去的人。
我突然觉得很悲伤,明明不记得她了,却又莫名地想要挽留她。
“太好了…看来你还没想起我。”她突然笑了笑。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这样的话,我就可以走得更加了无牵挂了。”田靖怡明明在笑着,可为什么看向我的眼神那么的悲伤。
我们都陷入了迷惘,如同两个同时跌进湍流中的人,越冲越散,望着彼此远去,想要伸出手抓住对方,却无能为力。
漫长的相对无言。
这时,车站广播突然响起:请乘坐九点整前往尚海班车的乘客马上到检票口检票。
冰冷的提示音仿佛是启程去远方的号角,田靖怡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将鸭舌帽拉下来一些,让我看不清她的脸。
她要走了…
可以不要走吗…
大脑一片空白,仅剩下这么一个想法。
“虽然已经忘记了你,可我想我还是喜欢你的,所以,可以请你不要…”
我的话刚说到一半,她蓦然转过身,上前吻住了我。
原本吵杂的候车厅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很安静,我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默默地闭上眼,然后回应她的吻。
短暂的接吻,田靖怡松开了我的唇,由于刚刚激烈的动作,鸭舌帽掉落在地上。
我睁开眼,才发现,原来她早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林梓深,你这个笨蛋,你现在该做的不是挽留,而是放手。”她一边哭着,一边伸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为什么?”
我实在不懂,明明都是相互喜欢,为什么一定要分开。
她说:“我们都太不成熟了,因为我的任性最后伤害了你。你昏迷的时候,我就会在想这段感情到底是不是错误的,是不是不应该存在?
知道你失忆了之后,我很悲伤,却又觉得庆幸。悲伤是因为只有我记住了那些美好的瞬间,庆幸是因为那些悲伤的回忆只存在我的脑海里。
被你忘记,或许也是对我的最大的惩罚了。
我其实很感激,谢谢你曾经喜欢过你、也谢谢你到现在依然喜欢我。但是,再见了,我的少年。”
最后,她轻轻地拥抱了我一下。
我后悔了,后悔自己过来这里见她。如果没有过来见她,我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莫名伤心。
青春中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无能为力,或许田靖怡说得没错,我们都太不成熟了,容易付出真心,也容易伤心。
见过无数转身的瞬间,却从未像现在这般不舍,我忽然开口道:“等一下。”
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秋装校服,放在了她的手上,“车上冷,带上吧。”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大概只是单纯地希望她能记住我,因为校服的肩上有我的名字。
田靖怡最后还是离开了,上了火车,前往了远方,带走了我们之间所有的回忆。
走出火车站,迎面吹来了一阵夏风,沙尘进了眼睛,我揉了很久,视野逐渐模糊,温热的泪水不停地从眼眶留出。
“可恶,风好大…”
人来人往中,我坐在火车站大门的阶梯上,一边说着粗口,一边擦拭着眼泪。
很久很久…
……
田靖怡走了之后,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也来了,因为关系到下学期的分班,大家都非常认真地对待这次考试。
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消极地对待考试。
虽然竞赛失利了,可并不影响单善的期末成绩,她还是考了年级第一,方行和唐榕依旧成绩优异,排在年级的十多名;而黎峰和乔伟则在中游。
说起来,进步最大的倒是我,终于跳出了全班的倒数前五名,虽然何光明根本不屑于表扬我,我心里多少还是挺高兴的。
或许,经历真的会使人成长。
期末考试之后,大概就是暑假了吧。
散学典礼之后,我们班举行了一次同学聚会,地点是城市广场的一间KTV。
这天的我很难得地穿上了一整套转服,拿完成绩单,全班人一起走出了校门口,我和乔伟他们几个跟在了人群的后面。
走过那天长长的坡道时,望着眼前的景象,心头微微一颤,遍地的落红,木棉树已经变得光秃秃的了,只剩下嶙峋的枝丫,让我突然有些伤感。
木棉花凋谢了。
曾几何时,在这条木棉花盛开的坡道上,我大概也和田靖怡一起走过很多次。
“梓深,干嘛突然愣着不动?走快点啊,不然的话就不等你了。”前方的同学在呼喊着。
我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踩着地上的木棉花,终于还是追了上去。
前进吧,少年!
莫回头。
走到坡道尽头时,我又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在坡道的最高处,仿佛有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向我招手,似乎不想我离去。
我不想欺骗自己,所以我从来不会去压抑自己对田靖怡的思念,很多个不经意的瞬间,她会在我的脑海中闪过,过往的片段会一点一点地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