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森林里面,一个可以看到整个小镇角落,周遭的杂草已经用镰刀砍断,尽管树木覆盖着头上大部分光源,青草依然长满在这条道路,来到尽头之后,故意放下的黑色油光石头旁边,被种上一束较小的香子兰。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里也许是美景也不一定,对于身穿深色调服饰的两人而言,这个就是死者的墓碑。
迎面吹来的清风,不断煽动着香子兰的白色花朵,被牵起的红色长发立刻被雏礼抚平,她缓缓蹲在墓碑前面,把怀里的这个金属色小瓶,放在黑色油光石头前,然后合上双手进行拜祭,身后的韦斯也一同双手合上。
双眼紧闭之后,风声在耳边奏响,树叶之间的摩擦声如同人们的窃窃私语,走马灯一般的回忆逐渐吞噬大脑,过往的噪音响彻整个脑海。
“我还不想死。”
韦斯的幻觉里面。
又一次出现诺兰最后擦肩而过的一幕,即使笑着她那眼角依然流出眼泪,不停忍耐身上火焰带来的痛楚……不停忍耐身上火焰带来的融化,身体逐渐被火光烧成焦黑色,化作灰尘随风飘散身体的一部分。
随风飘散的一部分徘徊在眼前,已经融化的部位重塑到诺兰身上,她开始伸出不可能存在的双手,不停踏步迈向韦斯身边,身体的一部分化作熔浆滴落泥土上,不对,滴落变成了垮落的状态,肉块宛如泥巴一般仅仅堆砌在白色的骨头上。
好想逃避……至少逃避掉眼前这一幕。
可是韦斯把视线转向其他地方的时候,这个烟尘弥漫的战场上,四处都是那种半人半液体的诺兰,不断的踏步迈向韦斯。
“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我,还不想死。”诺兰生前的声音,在歪曲的世界里出现变化。
从幻觉中挣扎然后苏醒过来的韦斯,立刻跪在地上双手抓着自己脸颊,不停喘着大气的同时,还夹着哀鸣。
“哈啊……哈啊……哈。”
“韦斯?”注意到身后传来违和感的雏礼,立刻站起来转身观察,只见眼前的韦斯牢牢地抓着自己脸颊不放,瞳孔也出现非常厉害的动摇“突然之间怎么了。”
双手的无名指开始被黑色污渍侵蚀,不自然的空气凝固感出现在周遭,被溢出来的魔力立刻被大自然吞噬,青筋立刻出现在双眼轮廓的韦斯,举起自己的手“哈啊…别过来……这种是常事,过一会就好了。”
强行吞咽口水之后,勉强站起来的韦斯单眼闭上,抬头望向这个被树叶覆盖的头顶,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射进一缕缕丝绸,随着清风经过开始出现飘荡。
“记忆里面的韦斯,见证诺……死后只有在靠近火源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症状,现在就算刻意回避了火源,也会出现这种症状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雏礼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韦斯,可惜身材娇小的她,并没有太多力量可以继续保持扶持。
“雏礼窥探了我所有的记忆,应该能完美运用我从故乡里面学到的知识,才对。”
“虽然不是很喜欢这种方法,但现在不是把这种天赋用在做坏事的道路上,稍微回忆一下韦斯的过往也可以。”雏礼闭上双眼开始沉思,很努力的从庞大的书库里面寻找相关知识“……心理创伤和心理障碍会形成认知方面的缺陷,就算本人不情愿也会在特定时间特定场所特定对话中,成立。”
“看吧,答案这么简单就得出来了。”
雏礼并没有点头回应,内心深处一直在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情。黑色污渍不断侵蚀无名指形成环状,这个就是北方营地俗称的黑戒指诅咒,才华的坟墓,正常情况下只有使用魔力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现象,刚才韦斯在那种状态下无意中聚集了魔力吗。
韦斯所处的异世界没有魔力这种概念一说,所以心理创伤会不会导致大脑无意触发其他功能,根本无法通过韦斯故乡的记忆进行验证,而这个世界的医学也没有进化到那种地步。
两人缓缓走到城外的田园,黑色油光的石头就是田里面随处可见的东西。
“雏礼,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那个黑色的石头具体来说,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故意放在田里面。”做奴隶时期也见过这种石头,起初以为是价格高昂的玩意,却并没有想过是随处可见的玩意。
雏礼抬头望向身旁的韦斯,对方脸色依然保持苍白,害怕刚才那种情况又一次出现在韦斯身上,所以回答的时候出现了疑虑“……这个和你记忆中的黑石,是同一种玩意,但它并不具备任何价值,我们小镇的农民会把这种石头放在田里面四个角落,因为天空上的鸟类看到黑色的圆形玩意,会误以为是捕食自己的天敌,所以这种谣言传遍整个小镇。”
“莫赫格琳的小哥、小妹妹……。”远处正在耕作的农民,看到头发红色的两人出现在附近之后,非常开心的挥着手,其他农民听见之后一同停下作业,然后用肩膀上的毛巾擦着汗水“喂……!!”
雏礼非常有礼貌的把招呼声反馈给对方“哥哥们和姐姐们,再一次早上好。”
“年龄都已经不小了,居然还把我们称呼为哥哥,哈哈哈哈……。”“真是油嘴滑舌的小妹妹,姐姐我这里有新鲜的井水,要不要尝一口。”“这种孩子我超喜欢的哦,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让妳嫁入我们家。”“喂,别趁乱抢走我家孩子的未来媳妇。”“不要把她说成是你的。”
草帽底下隐约看见农民的苍色白发,微笑起来的时候会挤出可爱的鱼尾纹和皱纹,虽然年龄方面已经迈向夕阳,但行动能力方面绝对不比年轻人差,至少她们走过来的速度,是少女雏礼扶着韦斯走过来的速度的好几倍。
“谢谢你们一大清早借我们镰刀使用。”粗布包裹着的镰刀从后背卸下之后,韦斯听从雏礼的吩咐把它交给了农民,虽然外观上有些锈迹斑斑的感觉,用起来的时候却感到意外的锋利“不仅如此,现在还劳烦你们过来这里拿走,真是深感抱歉。”
“小妹妹太客气了,这点小事根本不足挂齿啦……。”“老头,你嘴巴里面还有牙齿么?居然说不足挂齿哈哈哈。”“当然有,一颗牙齿也是牙齿!!”
“哥哥姐姐们真是精神抖擞,可惜我家哥哥稍微有点不舒服,恐怕要先回家一趟。”雏礼连忙把该说的客套话说完,立刻扶着韦斯往小镇的方向走去。
“小哥,你是扭伤还是没吃早餐?我这里都有相应的东西可以解决。”一位热情的农民立刻走到韦斯身旁,上下打量着对方的服饰以及身体状况,除了脸色苍白以外,确实比较多可疑的地方。
雏礼给与了对方想要的答案“太早出门睡眠不足而已,回家老老实实呆一会就好了。”
另一位热情的女性农民,识趣的揪着自己糟老头的耳朵,然后抓走“不好意思啊小哥小妹,我们家的男人就是这么粘人,挡着你们继续约…散步了,啊哈哈。”
虽然她把敏感词改了口,眼神中带有让人感到不自然的关怀感,也很庆幸因为这位女性的缘故,众人才纷纷摸着脑袋回到田里继续作业。
“中午之前要把活干完才行,失陪了啊。”“加油哦,小哥小妹妹。”“如果遇到什么问题,记得找我,我肯定还会在河边那个小屋……。”“糟老头,赶紧死过来……拜拜小妹妹。”
“拜拜——。”
雏礼带着韦斯,回到小镇里面。
缓步来到市集的主干道上,人来人往的风景又一次上演在眼前,沉重的步伐踏在平稳的石砖上,仔细观察地面的时候才发现,工业化发展依然保持在苗芽状态的时代里面,石砖的切面极其不平整,如此大的缝隙只能使用泥土和沙子去掩盖,导致路过的马车出现较大的抖动感。
体力开始出现不支的雏礼,只好扶着韦斯走到附近的花坛旁边坐下,树荫底下的两人呆滞的看着周遭一切。
小镇外面全是田园风光,小镇里面除了主干道的部分,相当多的废屋就分布在各条道路的角落里,也不难怪外人会把这里称呼为乡下小镇的缘故。
‘咚——咚——。’钟楼响起的时候,不少鸟类应声飞起。
清风迎面吹来,牵起两旁树木的叶子之余,也在摇动着商铺铁质门牌并发出生锈声,晾衣架上的服饰丝毫没有垂下的打算,手边的青草持续保持舞动的状态。
随着吆喝声以及嘈杂声望去,街边小贩开始摆放引以为豪的商品,价格从十几个铜币到几十硬币不止,也许是因为商品新鲜的缘故,并没有像昨天那样打出折扣吸引顾客,随着一位路人不小心把铜币掉到地上,虽说货币是圆形,但因为造工粗糙的难以滚动到远处。
“雏礼。”
眼看对方脸色开始缓和下来之后,雏礼闭上双眼“又打算问我什么问题吗?虽然我窥探了不少记忆,包括诺兰姐在内,但妹妹我始终是九岁的孩子,太简单又或者太深奥的问题,绝对不会回答的,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刚才我听到旅途中的人在讨论,这个乡下小镇的食材很贵什么的?这是真的吗。”
“根据诺兰姐在魔法学校所呆的小镇的记忆,去和这个小镇的食材价格进行对比,确实是贵到离谱的程度,然后呢,现在打算问我什么。”
“知道理由吗?”韦斯把视线转向刚才回来的道路,小镇外面的田园远远比小镇的规模要大许多倍“根本不可能缺乏食物的地方,为什么会把食材价格故意提高,理由肯定是要稍微了解一下。”
“被人需要着的感觉让人感到很舒服,但我不喜欢一直被人当作提问用的工具。”雏礼睁开双眼,露出了冷淡的瞳光“这种提问仅限最后一次,除此以外我也不会再回答。”
“我明白了。”
“这是商盟所教的轻重术。”雏礼捡起地上的好几个小石头,然后放在花坛上摆放着“所谓轻重就是指货币的价值和所购买的商品数量,「币重万物轻,币轻万物重」如果这个王国的货币值钱,世间的商品都能买到轻松拿到,相反如果货币不值钱,根本就没有多少商品可以挑选,同样道理应用在这个小镇。”
雏礼抓着韦斯的手,指着小石头所写的文字“这个是农作物的意思吗?”
“没错。”雏礼继续写下另一个文字。
又一次抓着韦斯的手,指向小石头所写的地方“这个是柴火的意思吧。”
“我们这种乡下小镇没有货币铸造的权限,更加没有厉害的工业或者远销他国的纪念品出售,大部分技术、货币、人才都是他国流入进来的,简单来说,只要是商人都能把这个地方耍得团团转。”
“所以才会在自己小镇最核心的产品里面,做出价格调整啊。”
“食材的价格提高,食品的价格降低,一方面是让外人知道小镇的食材,不是随便一个商人都能玩弄的财路,另一方面就是让料理店更加容易吸引游客,除此以外,柴火也是相当重要的来源,木材价格的平均价值也和食材差不多。”
“稍微等等……这种做法之下,外来商人也肯定会拔高自己商品的价格,不然的话,资金周转方面会出现极端的不平衡。”
“面对普通商人,这里的人会采取以物换物的方式。”雏礼指着第三个小石头“这个地方没有的、这个小镇不可能做到的、而且是容易消耗、不会卖给外来游客的产品……就会把以前以物换物的方法拿出来使用,虽然很蠢,但这种方法确实是大部分商人都能接受的。”
“小镇里面年轻人基本都会选择去大都市生活,只剩下老年人留在乡下耕作,虽然商人最喜欢来这种地方,但旅客们只要来过这里一次,就肯定会因为物价的关系不愿意再来……。”
“同样道理,如果旅途中的人在这里把钱财花完了,就会逼不得已留下来工作,作业期间或多或少也会对这个小镇产生感情,虽说物品价格面对旅途中人相当不友好,相反,呆在这里工作久了就会觉得物价其实是和薪资平衡的。”
“这一层我倒是完全没想到。”看着身旁那位年龄仅有九岁的少女,红色长发不断的被清风扬起,韦斯开始感叹“明明这么聪明,为什么不愿意正确的去使用别人的记忆。”
“妹妹我好像说过,这种提问仅限最后一次,除此以外我也不会再回答,没错吧。”雏礼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尘,抬头露出非常不情愿的表情“韦斯,不要再像刚才那样依赖我了,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聪明贤惠,尤其是在诺兰姐面前,只不过是细沙一颗的程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