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双眼之前,后脑勺已经传来非常柔软且温暖的感触,略微增加一下呼吸的力度时,还能嗅到非常好闻的气味就在周遭散发,不仅如此,脸颊附近似乎还触碰到类似衣物的什么东西,随着光源在眼皮缝隙间渗透,视线从模糊到清晰为止,眼前果然发生了记忆缺陷之后的不可思议一幕。
“……能明确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现在必须睡在妳的大腿上不可。”
“这就是你醒来之后,打算和救命恩人所说的第一句话是吗?不对,因为接下来我打算要对你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所以,现在这样姑且是提前给你的补偿。”
如今,深红色短发的少年躺在医务室内其中一张床铺上,而坐在他那床铺边缘,刻意把自己大腿充当对方枕头使用的女生,甩动着自己淡蓝色头发展现在这位病人的眼前。
沉思非常漫长的时间之后,被称呼为莫赫格琳的男生总算说出了下一句话“巧克……。”
“正确答案是侨可萝·曼德利。”从头到尾都没有正式介绍自己名字的女生,面带微笑地立刻补充了对方关于这方面的记忆。
“那么,侨可萝。”男生打算从躺着的姿态转换为坐姿,可惜就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被对方轻轻压着自己肩膀就没办法实施了“……我记得我之前放下不少狠话,甚至连妳最想得到的答案都不会给与,就算妳用尽这辈子的闲暇去供奉我,也不可能从我这种人渣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才对,倒不如趁着伤口还没伤及太深之前,赶紧和我这种人保持距离才是正确答案。”
“没有与您保持所谓的距离,外加给您稍微补充了一点麻药的做法,才是现在最正确的选择,既然莫赫格琳先生已经没办法从我身边逃跑,那就请您老老实实听完少女的自言自语吧。”
“……。”面对无法反抗的现状,眼前这位男生只好闭上嘴巴保持忍耐,静候侨可萝深呼吸一口之后,即将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
“您知道人与人无论怎么沟通,都绝对不会把自己信息贸然告诉他人,的这个事实吗,尤其是关于自己的缺陷和个性方面,打个比方来说,如果我突然有一天告诉你,我是一个很「天真浪漫」的人,您会相信这种没有任何根据的自我介绍吗?同样道理,莫赫格琳先生却在我们对话的过程中,自称是「人渣」,莫非这句话是在辱骂我们连人渣都不如的意思么,不对,您无欲无求的表情里面,根本就没有把这一层意思表现出来,当时的您只是在说,自己接下来所做的事情,就是刚才所提及的人渣,才会做的事情,没错,您在称呼不久「未来」的自己将会是人渣,却不是指「现在和过往」。”
“所以我才会说,妳到现在为止还在认为,每个人都拥有所谓的怜悯之心,稍微认真去思考一下,如果现在这里是战场的话,妳还能把这种虚构出来的主观意识应用在我这种人身上吗,还会把凭空臆造的人生价值投放到加害者肩膀上吗,侨可萝,我重新申诉一遍我没有妳想象中那么温柔,妳也不要擅自把我的行为在脑海里美化不知道多少倍,所以,我不会给与妳需要的答复,更加不会回应妳施舍的善意,以上。”
“很小的时候,母亲准备离开我们身边之前,也会像这样擅自放下狠话被我们憎恨,像这样擅自做出让我们厌恶的举动,像这样擅自列出惹我们讨厌的行为,因为她如果不这样实施的话,肯定做不到向女儿们挥手离开人世的做法,肯定会在终幕降临之前看到女儿们哭起来的表情,死者只需要承受一瞬间的痛苦而已,而生者不一样,需要连同死者的悲伤一起承受下去,当时的我仅仅就七岁左右,眼前那种一目了然的举动,如果能早点察觉到的话……。”
眼前的侨可萝即使表情方面依然保持微笑,声调方面却已经融入不少哭腔在里面,如今被称呼为莫赫格琳的男性,只能静静地听着对方擅自说出来的故事,直到结束为止。
“不对,这根本不是岁数的问题,而是我自身的问题,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发现呢,为什么不能变得再聪明一点呢,为什么我只能在故事结束的时候才知道答案呢,为什么这个愚蠢的孩子偏偏会是我呢,为什么这种纤细的感情不能再观察得仔细一点呢,为什么我总会在关键时候粗枝大叶呢,为什么我就不能把游玩的时间用在读书上呢,为什么没有书本愿意教导如何揣摸人的内心呢,为什么我没有判断他人在说实话还是谎言的天赋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莫赫格琳先生,您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尽管对方露出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这位男性依然保持面无表情“我没有义务回答妳这种,确认自己存在价值的问题。”
“既然莫赫格琳先生也没办法告诉我为什么的话,那么。”侨可萝擦走自己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把自己额头贴在对方额头前“我……只能擅自认为自己,已经通过这个漫长的岁月学聪明了,也在这个事件即将完结之前发现答案,现在变得愚蠢的孩子不再是我本人,而我也可以从面无表情的人身上,观察到他那纤细的感情,不再因为粗枝大叶的关系导致错失良机,如今的我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去阅读书本而不是游玩,虽然书本上依然没有那种揣摸他人内心的内容,万幸的是,我已经拥有判断他人实话还是谎言的丰富经验……怎么样,听完这些优点之后,还在认为现在的我依然是没有存在价值的女生吗。”
“人与人无论怎么沟通,都绝对不会把自己信息贸然告诉他人,妳打算违背自己刚才所说的话语是吗。”
“错了,这种时候应该要拿出莫赫格琳先生,之前所说的话才对,谦虚的人今天懂得如何退让,明天也只会继续退让,直到有一天没办法再后退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学过前进,而目前的我,能做到反击您的方法,也就只有把您故意诬陷我存在价值的这个瞬间,用歪理抹去。”
“确实是歪理,而且还是不讲道理的那种。”深呼吸一口之后,枕在大腿上的男性缓缓闭上自己双眼“明明用那种相当轻松的方法,就能完美解决现在这种事态,没想到自己身体居然这么不堪一击,只不过是在考试场地使用了一次魔法,外加参观宿舍途中被女生稍微做了一场关节手术,仅此这种程度而已,我居然就在这种离场过程的中途晕倒在地。”
“既然您已经完美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那就少了很多需要解释的功夫。”侨可萝举起自己的双手,强迫打开对方双眼然后仔细观察“您现在肯定是在思考,如果我母亲没有做出那种事情的话,现在肯定不会出现这段故事才对,也不会出现加害者被被害者救走的事情,更加不会发现,我是诺兰·莫赫格琳的闺蜜,这事情。”
“是吗。”
“尽管表情方面没有任何变化的莫赫格琳先生,果然也会在遇到敏感问题的瞬间,出现瞳孔动摇的现象啊,还好我没有选择放弃。”侨可萝继续用力撑起对方的眼皮,无力反抗的男生只好继续枕着对方温暖的大腿上。
除了这张嘴吧以外,深红色短发的男性没有其他武器可以使用“我穿衣服的时候,从来都是从下方开始往上扣纽扣,如果不是按照这个顺序的话,服饰肯定会在内侧出现皱褶,然而我现在就能感受到衣服内侧出现不寻常的皱褶,可以解释这个原因吗,侨可萝。”
侨可萝稍微歪了一下头“打算拖延时间是吗,就算这种耍诈的手段会对一般人奏效,我也不可能踏入这种过于简单的陷阱里面浪费时间。”
“妳趁着我睡着的时候,脱掉我上衣狠狠地用舌头舔了好几回,我没说错吧。”
“我才没有舔男性身体的趣味!!”大声说完这句话之后,侨可萝露出了非常可爱的笑容“您现在肯定是在想,如果我说出这句话回击您的话,接下来肯定能继续用相同的鱼饵,去钩到我这条大鱼,很遗憾,我没有上钩哦,况且脱下您服饰的人,不是我,而是苏,因为她在反锁您的过程中,无意摸到您后背似乎有什么东西,所以才会这样做,请原谅好奇心特别重的她吧。”
“被确认家纹之后,更加不可能让我随便离开了啊。”男生把视线移动到医务室的周遭,可惜无论怎么观察这个空无一人地方,始终没有找到自己需要的诱饵“……说起来,苏拉里这个人去哪里了。”
“苏的话,被我刻意吩咐过,在您醒来的瞬间就要离开医务室,就算您即将大声喊她的全名,她也绝对不会再成为被您利用的鱼饵,所以,请放心吧,现在这个地方就只有我们两人而已,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到的。”
男生再次把视线移动到眼前的侨可萝,只见她双眼倒映着自己的脸孔“我突然觉得妳的大腿其实还蛮不错的,如果可以的话……。”
“逃避用的话题就到此为止好吗,现在应该轮到我的发问环节了,莫赫格琳先生,就算您接下来装作没有听见又或者不知情的状态,都无所谓,因为您眼眸里面的动摇力度,其实比您想象中还要剧烈,就好像一个没有上锁的宝箱一样,随便用木头翘起就能轻松获得宝物的程度,所以,第一个问题,您是诺兰·莫赫格琳吗?”
即使听到对方的恐吓话语,这位男性依然相信自己用嘴巴给与答复,会更容易解决问题“是的。”
“好奇怪的行为哦,您应该不会给与我需要的答复才对,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违背自己的行为。”
“因为我改变主意了。”
“不对,因为您知道,没办法通过其他办法去掩饰,自己不是诺兰·莫赫格琳的,这个事实了。”
“……。”
“果然是好奇怪的行为,明明刚才才说自己改变主意了,结果却在下一秒又没有给与我需要的答复,这不是变相让我确定刚才所说的假设,更具备真实性吗。”
“刚才如果我刻意不说的话,妳只会在我编制的谎言里面,越来越陶醉,接下来无论我给与的答复具备真实性还是虚构性,妳都不会给与太多时间进行理会,只知道当我闭上嘴巴的瞬间,就是得出的假设被确信的瞬间。”
“试图制造混乱的计划,在我眼里一清二楚。”原本,额头贴着额头的做法,就已经在缩短两人距离,如今,女生故意靠近导致瞳孔之间的距离再次被缩短“第二个问题,您是莫赫格琳家族的人吗。”
“是的。”
“如实回答的孩子,值得奖励,但是因为刚才撒谎的缘故,所以这个奖励被抵扣了。”
“在这种状态下听到女生喊出「奖励」二字,而感到兴奋的男性,恐怕在这个世界里面随便找都有一大堆,然而妳却没办法让我感到兴奋,我建议妳稍微去学习一下,关于这方面知识吧。”
“原来如此,现在的莫赫格琳先生,因为没有感到兴奋而开始抱怨是吗?”话音刚落,大腿上枕着对方脑袋的侨可萝,故意缓缓分开自己并拢的大腿,导致男性的头部开始在少女秘密之间下沉,直到对方视线角落逐渐看到女生裙子边缘的瞬间,立刻停下“刚才莫赫格琳先生的瞳孔,剧烈的动摇了一下,嘴巴虽然把自己当作圣人看待,实际上就是一位很普通的男性生物而已,根本没办法拒绝这种美味的事情在眼前展现,那么,第三个问题来了,现在所做的事情,是诺兰·莫赫格琳拜托您的吗。”
“身为女生就应该要更加自重才对,贸然把不应该露出来的部分,给不认识且没有好感的男性看到的话,这种人只会被世人当作变态处理,现在的妳,可能不知道这句话的严重性,那就稍微换个角度吧,要是我突然把上半身的衣服脱掉,来到其他陌生女生面前展示胴体的话,我除了被当作变态处理,还会怎么样?”
“肯定还会被无害化处理掉呢,呵呵,没想到莫赫格琳先生居然也会说笑话,还以为您是那种一直保持严肃的角色,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在漂亮的女生面前,露出自己可爱的一面嘛。”
“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倒不如说,妳只是想称赞自己漂亮吧。”
“我不仅会称赞自己漂亮,还会说自己相当贤淑、大方、美丽、标致、优雅、文静、脱俗、体贴、端庄、开朗、纯洁、幽默、聪慧、多才、高贵……。”
“然而,这些自我称赞的话语里面,却少了「温柔」二字。”
“我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很温柔,这是根本不需要刻意形容出来的优点,就好像莫赫格琳先生一样,即使到刚才为止的每一句话语里面,丝毫都不愿意露出小小的亲切感,然而在听到家人名字的瞬间,却会不知不觉从双眼里面渗透出柔和感。”侨可萝稍微抬高自己的头部,两人之间相隔的距离总算增加了一点“既然不是诺兰·莫赫格琳拜托您的,那么,到底是谁会拜托您做这种事情呢?陌生人?商人?贵族?家人?很亲近的家人?和诺兰很像的家人?”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男生的视线立刻转向其他地方“我就是诺兰·莫赫格琳,没有除此以外的名字,也没有其他称呼。”
“既然是家人拜托的事情,那您更加不应该与我们为敌了,顺便一提是,我虽然说过自己是诺兰的闺蜜,但我没说过诺兰也把我当作闺蜜看待,没错,我和诺兰的真实关系是,很普通的前辈和晚辈的关系,而闺蜜这句话只是所谓的「设定」而已,「设定」这个词姑且能理解吧?就是在假设的前提下,莫名被确定的事情而已,我觉得我的解释应该很到位才对,现在莫赫格琳先生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也不奇怪哦,为什么不愿意露出来呢。”
“因为我大脑里面,根本没记载这种表情的展现方法,也不会对没有感到惊讶的事情,故意露出惊讶表情的兴趣,抱歉啊,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没办法完全理解妳的雅兴。”
“姑且就当作是这样吧,既然如此,那就来问最后一道问题。”深呼吸一口之后,侨可萝贴到深红色短发的男性耳边,细声提出这道难题“诺兰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是吗?”
“我就在这里,妳的意思是,我已经死了是吗。”
“这句话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也不是正常人能轻松承认……才…对,既然已经知道这是最后一道问题,稍微用心去欺骗我也不完全过分嘛,莫赫格琳先生果然是……关键…时候掉链子的人,我……。”侨可萝哽咽着喉咙,勉强挤出这种乱七八糟的答复,同时,眼眸里面不断洒落泪珠,滴在男性的脸颊上“……有时候也希望,别人会在知道残酷真相之前,能完美的……欺…骗我,至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里面,至少在我真心爱上那个人之前……请把您那些许温柔施舍一点给我好吗……在给与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之……前……。”
女生总算松开双手,男生终于能闭上自己的双眼,他缓缓张开自己嘴巴“有些伤口看似被治愈了,揭开纱布才知道已经溃烂了,如果长期沉迷在善意之中,就会失去面对恶意的警惕,所以,温柔就是恶毒的根源。”
这个男生很笨拙,甚至连安抚他人的话语都不擅长说出来,的事情,其实我从一开始就隐隐约约猜到了,而我选择视若无睹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好奇心,在不断催促我迈步向前。
哪怕,这条道路的尽头是死胡同。
……少女的哭声,响彻整个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