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飒奈，我们...没法进去了呢，接下来要好好保重啊。”
...
我不明白，不明白她在对我说这句话时，嘴角拼命挤出的、那想使我安下心来的笑容。
我更不明白...
她为何要道歉？
时间所剩无几，闸门与地面完全嵌合前，大约只剩下数秒，而距离汹涌尸潮将两个孤零零站在门外的少女吞没，也没剩下几次心跳的时间。
紧握的双拳，连指甲戳入拳心的痛感都消逝不见，那砰砰乱跳的心脏，是人类的证明，可我反而更希望自己是个人形，好站在外头，和她们共同面对危险。
但即便那样，又有什么用呢？
我真的可以帮上忙吗？
帮不上
...
无力
深深的无力感
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人，即便出去，也只会拖后腿，还不如好好待在这里，顺便还能活下来，哼...
哼...
所以我就该什么都不做吗？
这种想法让我露出苦笑，果然啊，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呐！！！
感染者给我带来恐惧也早就烟消云散，再次咬紧牙关，心中的愤恨猛烈激荡。
愤恨自己的弱小，愤恨人形的待遇。
果然，我还是想做点什么的。不能像遇到强盗的那次，只是躲在女孩子的后面。
说起来45到底在道歉什么？人形怎么了？是人形，所以才要道歉吗？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接受她的道歉吗？
“好了，士兵们，回到你们原先的岗位上去吧。”不远处士官的声音穿入士兵们的耳中，他们解除了严肃的姿势，随意活动起来，有的忧心忡忡地望着门外，其他身经百战的已经放下紧张的心，舒展四肢，甚至开始闲聊，而刚才被训斥的那位相对瘦小的士兵，想蹲下身子系鞋带。因为身着厚重的关系，挂带的枪支成了碍事之物。
闸门唧唧作响，已经下降到将遮住她们视线的高度，45终于转过身去。而我，眼睁睁看着少女们的身躯逐渐被掩盖的我，突然，注意到了那名士兵放置在地面上的枪支，一个受情感驱使、完全抛弃生存本能的冲动想法冒了出来。
理智已经无法发挥作用，我想都没想，大脑中枢立马执行。就像是火药桶擦出火星，小腿猛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带领着身躯朝还剩下一米的闸门飞扑而去。
可...随着距离的接近，烧灼的内心开始冷却，看着看似不长却足够遥远的距离，理智重新上线。
我好像...赶不上了。
门会在我抵达之前合上。心中忽然迸发凉意，连脚步都开始下意识放缓。少女们的膝盖已经被遮挡，而我与她们的距离，的确不远，却足够让闸门在抵达之前完全落下。
不
不不
如果现在止步不前，那就我就真的...真的...
我能做到的！
只要再快点的话！！
沮丧的想法很快被压制下去，因为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再无所作为了，于是给尽劳尽责的肌肉下达死命令。
激烈的情感燃烧着意识，突然，我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光景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从虚空中泛显的绿色微光，趋于朦胧...
意识归于混沌，灵魂好似被抽离出来，恍惚若离，漫无目的地飘荡在一股未知的幽幽绿色之中。
这个时候，一股如汽般的绿色浓雾慢悠悠地漂浮过来，先是缭绕，而后化为冰凉的液体与身体接触，好似触须般缠绕攀爬，一阵刺骨的冷。那古怪的东西，想将我整个吞噬进去...
一道闪电从脑海中划过，刹那间，我清醒过来，开始猛烈地挣扎。
时间仿佛过去了许久，但这种错觉我很快就发现了，意识重回大脑，五感的清晰程度前所未有，就像雷雨过后的空气一般清新。
而最关键的是，身体犹如被纯粹的能量浸泡过一般，正充盈着满满的动能，渴望速度的我，正处在一个令人吃惊的高速状态！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清楚，那还剩下两个抽屉高的缝隙，我能过去！
重心猛地往后一拉，开路的双腿推向前方，整个人就像滑板一样躺在地面上，顺着惯性驱使，好似出弦的箭朝那道缝隙插去。
“抱歉了！”
“喂！你在干嘛？”
这名士兵肯定很后悔自己的行为，没办法，若是想出去帮助她们的话，我真的非常需要这个，所以将手臂一挥，于是乎，那把枪便被搂入怀中，随后，乘着外界照明灯的最后一束光、在闸门封锁前，来到了那两个即将面对尸潮的少女身边。
“45，找我说的做。”40倾斜枪身的同时，轻轻喊道，语气格外沉重。
“我知道了。”45的面色也紧张极了，仔细盯着40的动作，不敢有懈怠。
张牙舞爪的感染者成群结队，黑暗之潮汹涌袭来，即将吞噬这仅存的一小片、被照明灯光芒照亮的小小土地，就如同海啸中孤立无援的灯塔般脆弱不堪。
“你有几枚烟雾弹？”40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枚罐装物，话音刚落，已经拉开拉环，朝远处丢去。
“诶？哦...我...有两枚吧。”
“跟着我一起扔，目标是堵住整条路。”
“好的。”45的手在颤抖，她将手探到腰带上，却迟迟没有能够将投掷物取出，“诶...”，因为紧张，手指不听使唤，少女只好转过头来，好用眼睛协助手上的动作，看来是注意到我了。
哼哼...
我的嘴角微微一扬，将枪往肩上一挂。她绝对没想到我会主动从安全的地方出来，想必会特别感动吧？就像危机时刻登场的男主角，我期待着她们的表情。
可...45没有理解我的意图。当她注意到身后的我后，貌似还在怀疑视觉出错了，猛地一回头，当擦干净眼睛确认是我后，微微一愣，然后极速迈出步子，朝我直扑过来。
我应激性地闭上眼，才发现，她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刚刚合上的、那堵厚重到估摸有数吨重的闸门。
“先生，先生们！他不是人形，真的不是，你们搞错了，请开门啊！”第一次见到她的情绪如此起伏，这么大喊着，那双柔弱无骨的纤细小手，在其上不停地拍打着，似乎想撼动这堵钢铁城门。
...
“别说了，是我自己要出来的。”我感觉到眉毛皱起来了。
可能是因为一次次被她关照的不安，也可能是因为她既认为“只有人类才能进去”的认知，一股烦躁的感情冒了出来，使得我想要阻止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一拉，想将她从门那拉开。
但我很快就后悔了...无意识的表情是最真实的，能比煽动人心的表演更入人心扉。
紧抿娇唇，美丽的金色眸子盛满担忧，因为激动而变出一点晶莹的泪花，快要忍耐不住从脸颊滑落。
歉意，令我移开了视线，并松开了她纤细的手腕。
“对，对不起...我只是...”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视线，食指扣着脸颊。
我只是想帮助你们...这句话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Ump45，这个谋面未曾许久的女孩，真的担心我...她明明很柔弱，很温柔，最能激发人的保护欲，而我却一直在被她保护...
45抓住我的肩膀，弱弱地摇晃着，“你为什么要出来？你为什么要出来啊？”，她将额头靠在我的胸前，语气中嵌杂着绝望，“啊，也是我的问题，应该早点告诉你，现在外面很危险的...”
看到她这幅模样，我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看向远方，那汹涌而来的感染者集群完全不是可以抵挡的存在，黑压压地就像死神掀起的煞风，要将我们吞噬。
我...会死...
心中居然真的掠出一丝后悔之意，对一时冲动而将自身安全抛开，后背冒出冷汗。
不，不行！
我推开45，猛地一咧嘴，开口道“抛弃我的救命恩人，那简直比里面的人更过分！”
“是吗...”45苦苦地憋出了一丝笑容。
“你的决定很令人感动啦，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40打断了对话，同时急促地拍打我的肩膀，“...快点跟我来，没时间了，45，你也是。”
时间刻不容缓，纵使40的烟雾弹发挥效能，将整条道路的视线阻隔，但感染者们的嚎叫声却丝毫不减，以它们强化后的速度，大概再过几秒就会穿过来了吧。
“阻挡一下视线，他们就成瞎子啦。”40率先跑起来，我和45紧随其后。“哒哒哒”的，是薄金属被踩踏的声音，40领着我们爬上一架外置阶梯。
我们处就在隔离墙对面，与隔离墙平行的街道建筑外侧。感染者的嚎叫声就在下面，在大约有三层楼的高度时，逐渐扩大的声响昭示着它们更近了，终于，当第一个感染者冲出烟雾，40伸出手，示意我们放慢脚步，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踩踏铁片制的阶梯声音戛然而止。
那些感染者们从烟雾中接二连三地窜出，来到了闸门前探照灯之下，张牙舞爪四处搜寻它们刚才的目标，也就是我们。
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冷战，心被提了起来，甚至连气都不敢大喘。我们这并没有掩藏身形的东西，但还好有夜色的遮掩。
从那群被感染的军人缓慢转动脖子观察四周来看，他们...貌似是保留着视觉的？即便脸部腐烂成那样，也能看到东西？
那群黑压压的感染者群在找不到目标后，渐渐地往两边的车海散去。和平常状态不同，在“尸潮”的状态下，他们甚至可以在车上自由行动，虽然有时候会摔倒，却很快爬起来。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们的密度小了很多，我终于舒了口气。
不禁感到对40的敬佩，感觉自己的觉悟全都白做了，原来这样子问题就解决了吗？
“看来你真的没有呼吸困难...可飒奈啊，你也未必太轻视尸潮了。...唉，好吧，当务之急是先进室内，等待尸潮过去。”40端详了我一阵子后，摇摇头，右手握住枪上部，往斜下方一甩，半蹲下去，用取出的道具开始捣鼓面前铁门的门锁。
“稍微等一下喔，40学过开锁的技能。”
吐了口气，纤细的肩膀放松下去，45估计也如释重负，有40的带领真是太好了。
“哈哈，根本不需要我嘛...”
可是，我们貌似高兴得太早...
噔
噔
噔
对未知的恐惧让我皱起眉头，心弦绷直。能感受到地面在颤抖，四周的铁制构架也在晃动，发生什么了？
“不妙了，是巨型ELID感染者。”40将视线重新回归到锁眼，手中的仓促将紧张暴露无遗。
确实，那是个恐怖的怪物，我再次长见识了。当它从墙角出现到灯光的范围内后，我倒吸一口凉气，能感受到它确实配得上“巨型”2字。坍塌辐射若是一切的感染之源，他一定是受到了最严重污染，身体发生了异变，否则是不可能有3到4米的高度。粗糙的表皮坑坑洼洼，硬化成石头的部分像疙瘩一样分部在肩头，面目可憎，但能依稀分别他感染前的样子。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发现我们的。嗓子中发出深沉的吼声，那巨型感染者居然朝我们这走了过来！
砰
这次颤抖的不是地面，而是我们所处的楼梯。巨大的躯体与铁制的构造碰撞，我们所站立的地方剧烈地晃动。这楼梯就是类似脚手架一样随意搭在外边的，再加上年久失修，在巨型感染者的撞击下，超过承载力的金属构件发出哀鸣声。
在头目的号召下，其余感染者再次找到目标。惨烈瘆人的叫声混杂在空气中，令我手心冷汗直冒，皮肤就像是触电了一样。
脚下的金属在震动，那是地面传递过来的，四散的感染者纷纷朝这摇摇欲坠的楼梯聚集过来。
“该死。”40将工具往地面一扔，举起枪托往门托猛砸，但这门却和楼梯相反，牢固得很，仅仅一次敲击是没有多大成效的。
“听我说，飒奈。”45的嘴唇在微微颤抖，扶着我肩膀的手是无力的，眼神也在动摇，“听我说，里面的感染者不是随坍塌云移动的，跑不过你的，门开了后，立刻进去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放心，我们会阻止下面的感染者上来的。”
深吸一口气，将恐惧驱除。
“别开玩笑了。”
这一次，我温柔地将她的手移开，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的命是你救的，就是殿后，也应该由我来，不然我抢别人的枪干什么？”
“可...”45有些不知所措，她明显还想说什么，但就是想不出词的样子，“你不能这样啊，应该让我们来...”也可以说是对我的话感到焦急。
“哼~可怜我们的人倒是见过不少，但真把自己性命堵上的笨蛋，我还是第一次见。” 随意说了一句，40继续猛砸门把。
“对，就是这样，我是笨蛋啦...”我苦笑着摇摇头，“虽然这么说见笑了...一起战斗吧，门开了，我们一起走吧。”
话说到这里，形势以及上升到了完全不容乐观的程度，那些感染者在坍塌云的作用下，一个个就像跑步健将。发出嚎叫声，争先恐后地朝我们所在的楼梯聚集，根须藤蔓般延上来，脚下的颤动更甚了。
“...好吧，那我们轮流开火，你先别开枪。”45发出指示。她眉间的焦虑与担心明显到随便一看就能察觉。
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再次窜出的恐惧平定下去。
从外面来看，这里是一个相当大的建筑，也许是个宾馆，是个大型公共场所，只要拖延足够时间，好让40开门，里面应该能够躲藏起来。
“要来了！”
话音刚落，几个感染者就从下方楼梯处涌现。45没有吝惜子弹，随着火舌喷射，子弹贯穿腐朽的身躯，在抵达我们所处的位置前便烂泥般地摊倒。
但它们毕竟是死物，并不懂得害怕与停止，前赴后继，踩着前面倒下的继续涌上来，这反而令我感到胆寒。
弹夹中的子弹很快就见底了...
砰
又是一声巨响，冲上来的感染者失去重心摔倒了，45和40都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我下意识地抓住栏杆。基座的四根铁柱貌似被撞断一根，整座楼梯开始发生倾斜，若再继续下去，大概会横着倒塌下去。
“40，还没好吗？”我的脚找了个能稳定重心的站姿，望着那些挣扎着爬起身的感染者，焦急地问。
“马上就好！”
她一脚踹在了失去了把手的铁门上。我想起了衣店的场景，人形的力气是很大的，搞定一扇们应该不是问题。
在浓坍塌云的影响下，原本行动迟缓的感染者完全变了样，从近距离更能感受到这一点，它们重新爬起并汹涌袭来。45还在更换弹夹，带着苍白的脸色，她用眼神示意我。
如果想站在女孩子面前耍帅的话，那现在正是时候。
保护深陷危难的女孩子...这种感觉？
在这种紧要关头，心中居然会冒出这样可笑的想法，嘛...要是能用来坚定决心，也不赖吧。
那些疯狂的感染者令人恐惧，更何况它们近在咫尺。使劲一咬牙关，我对用枪的“第一次”没有一点珍惜，对机械瞄具对准的目标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突突突——突突突——
子弹不断出膛，令我第一次感受到枪的强大后坐力，压制它的同时，我的心反而被其带动，燃其火来，愈燃愈旺，刚才的恐惧被烧干净。
一个接一个的感染者倒下，但枪管开始变得烫手起来，我忍受着，并没有将手从枪托上移开，好在手掌被烫熟前，子弹就先一步打完。该轮到45了。
砰
我们寄希望的们在重击之下终于承受不住，损坏倒下。
太好了，门开了！
心中的第一念想便是如此，我条件反射地朝那个方向挪动脚步。
但是，想象与现实的落差，如同深不见底的沟壑，将刚刚迸发的希望，整个拉入漆黑的深渊之中。
看向门的瞳孔剧烈收缩。那好似满堤的洪水的感染者，冲破了室内与外界的阻碍，从喷涌而出！
几乎是零距离的突然袭击，40直接被迎面而来的感染者压倒在地上。
45也将注意力集中到门的一侧，楼梯处无人管制，大量感染者冲破了我们的防线。
“飒奈！小心！！”45冲到我的面前，用枪托砸开一个扑向我的感染者，但很快，第二个，第三个扑了过来，45娇弱的身躯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同样也被扑倒。
腐败刺鼻的气味异常浓烈，充斥着感染者的怪嚎与少女们的惨叫，场面混乱不堪。
她们挡在我的面前，感染者没有第一时间攻击我，但我却比她们先一步滑落深渊。无措地看着发生的事情，心脏如被针扎般地疼。
如果要为我一时冲动而抛弃自身生存寻找解释的话，那大概...就是为了避免面前的场景发生吧？
很明显，我失败了，甚至连站在她们面前先遭殃都没做到。
砰！
又是一声巨响，第二根支柱被撞断，整座楼梯的发出金属的哀嚎声，随着重力，由缓至快。开始朝地面倒去。
心脏失去重力悬空，地面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眼前疾驰而来！
轰隆！！
剧烈的冲击使眼前发黑，即便我有意控制，意识的流失还是让我恍惚了一阵。双耳回荡着鸣声，朦胧的视线尚未聚焦，我率先感到的，便是来自脑袋上那汩汩流动的液体，还带着一点温度。终于，延迟的痛觉将巨大的痛楚传到大脑的处理中心...
“啊...”
没法好好发出声音，胸腔一阵剧痛。连移动手臂这样的动作都会牵动全身的各处的伤口...
我受了这样的伤，那她们怎么样了？
啊...不行，意识又要...不行，我不能，不能昏过去。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突然冒出的声音让我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天亮了，我正处在孤零零的世界中央，浓厚的冰雪将世界掩盖，寂寥无人。除了倒在我面前的感染者，还有正在轻轻拍打我脸颊的45。
这是...我第一次被45救下时的场景。
可...好奇怪，同样是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为何这次...那么清晰？
天旋地转，世界再次暗下去，泛着诡异的光泽，古怪的嚎叫声再次出现在我的耳边，唯独没变的...是45。
Ump45，还有她同名的那把枪黑漆漆的枪口，正对着我。
“45，你在做...”
砰
枪口冒出火焰，一股液体溅到脸上，随后而来的便是倒地声。一个有幸没被摔死的感染者被击毙在我身旁，它的獠牙离我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来，抓住我的手。”少女额头上的伤口流出血来，顺着脸颊滑下，她的手从一块三角形的孔洞伸进来，示意我拉住。
...
这一次，我终于清醒了。
似乎运气不错，我被汽车的穹顶缓冲了一下，但却在金属车顶上留下一个巨大凹口。楼梯坍塌的方向，正好处于车群的末端，再偏一点，就会倒在隔离门前的空地上，这样我大概会直接摔死。
我正处在废墟中，被钢筋环绕着，就像鸟笼一样被束缚着。全身都在作痛，一块钢筋压在没有直觉的左腿上，头顶的伤口也没有愈合的迹象。毕竟是个人类，从数层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可能完好无恙，能活着都算走运了。
之前那些散去的“潮水”貌似被吸引了，远处响起了感染者的声音，越来越大，愈来愈近了。而近一点的地方，也没好消息，我发觉许多被破碎钢材压着的感染者并有了动静，手脚开始蠕动起来。
“快！快啊！”见我没有反应，少女俏丽的脸庞上泛显一抹焦急，晃了晃伸进来的手。
听从她的话，我抓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我这才注意到，少女早已伤痕累累。
鲜红的血液顺着脸庞流淌下去，她只睁着一只眼睛，全身破破烂烂的，到处都是可见的伤口。破开的丝袜，白皙的肌肤混杂着伤痕和红色的液体，甚至有些身体部位受伤过深而展露出了机械的部分。连站姿都不是很稳，貌似腿部受了伤的样子。
她着急地想把我拉出来，而她伸出来让我握住的，正是那支包着绷带的手...
“放心，人形是不会感染的，让我包扎一下吧，不仅能减轻疼痛，而且还能避免传染给你。”
......
......
腿部已经没有知觉了，全身的神经都在前所未有地运作，好给我前所未有的痛感，连动一下手臂都会受到极大的疼痛反馈。
更何况包围着我的，好似囚牢一样的钢铁废墟...
感染者不会停下，在对话的间隙仍在靠近着，伤痕遍布的少女，站立对她来说都有点困难，而她却打算将我拖出去，然后背着我逃离这可怕的噩梦？
还是...算了吧。
一股释然的感觉油然而生，随即松开了手心的力度。嘴角轻轻扬起，却被扯动脸部肌肉的疼痛表情替代了。
“飒奈？”看着松开并落下去的手，45愣愣地注视着我。
“我是来耍帅的，不是来拖后腿的哦。”我努力做出一个笑脸，“快点走吧，难不成你想背着我和感染者赛跑吗？”
45没有立刻回答我，她的眼睛被刘海深深的阴影遮盖住了。
突然，她动了起来，将受伤的那条腿支撑在三角形孔洞的底部作为支点，双手抓住两侧...
“你在做什么？”我有点焦急地问道，“别这样，我的腿也被压住了，已经出不去了啊。”
“之前我不是说过....”她的声音在颤抖，就如同她颤抖的双臂一样，想必是用上了人形恐怖的力道，孔洞被扩大了一点，“...我不是说过吗？我可能不配做你的姐姐呢。”
“你在说什么啊？我...”
还想说些什么的，但当她抬起头时，我的话语却戛然而止。
流着血的脸上，挂着我迄今为止也没见到过的笑容，如同天使降临一般美丽。
“但我果然还是想被你这么叫呢...你愿意叫我姐姐吗？”
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心灵仿佛被救赎了，从头到尾洗涤了一遍，清净干洁。
但是，一阵明显的震动感将我拉回现实。整个废墟都在颤动，这种感觉从各处的钢筋可以感觉到。
轰...
轰...
终于，积累已久的力道终于爆发，是一道类似于爆炸的响声。
废墟中的一切受到牵连，三角形的空洞瞬间坍缩，而45还没来得及将那只受伤的腿抽出去...
“啊...”因为疼痛而发出的惨叫声还没从嗓子中跳出，便被硬生生地压了回去，涨红的脸颊，眼泪取而代之，滚滚而下。
“45,45姐！”我大喊道。
“太，太好了呢，你愿意叫我姐姐，太，太好了呢...”她使劲地想笑出来，尽其所能表演着、装饰着，不想让我看出她的痛苦，但这种无用功，反而让我更加心疼。
“不是，那边，看那边啊！”
巨型感染者已然脱缰而出。被压在废墟下面的那头巨型怪物凭借蛮力，将压在其上的钢材掀开，迈着缓慢的步子，从废墟中走出来。
不紧不慢地，那个给我们带来厄运的大块头，再次将我们锁定为目标，嗓子中发出低沉的吼叫，做出要冲撞过来的姿势。
纵使我心急火燎，可45像是不知道似的，从刚才震动而露出的更大孔洞中伸出手，并抓住了我的手。
“快走啊！我的腿被压住了，已经出不来...”
话音未落，巨大的拉扯令我发出惨叫。
人形巨大的力道直接作用在我的身上，45硬生生地、拉拔我的身体。全身的肌肉仿佛都在剧烈燃烧，要断裂了！腿部传来的巨大刺激让我痛苦不堪，甚至让我有一种不如去死的感觉。
但是，最后45的想法成功了。
痛苦的感觉被失重取代，我被拉出，巨大的惯性使得我被抛向了45身后的空中。
也让我有机会睁开眼，一睹面前的景象。
而呈现在我面前，最后的影像便是...那体型巨硕的怪物，正朝着灰发少女单薄的躯体冲撞过去...
她好像心安了的样子，没有打算挣扎，垂下头，欣慰地叹了一口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