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踓简洁明了地告诉了古屋由良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也详细说明了悬赏的来历以及金额,由良虽然没有普通人的常识,但是并不代表她没有智慧。
五十亿元的悬赏是什么样的概念,身为杀手的古屋由良比谁都清楚,即使不知道钱能做什么,但是她能知道这份金钱能够将人的丑恶与贪婪轻而易举地暴露出来,让和蔼可亲的人在一瞬间也能变凶狠残暴的野兽。
五十亿的悬赏到底能聚集多少人,古屋由良无法想象,她能想象的是所有人都会抛弃她的可怕地狱,那被贪婪占据目光散发出的光芒是如何的诡异渗人。
按照以前的话,面对即将到来的背叛古屋由良总会是先下手为强,在对方背叛自己之前先将对方杀死。但是这一次不知怎么得,全身似乎完全泄了气,愤怒消失地无影无踪。自己在悲伤,但是悲伤带来的痛苦却如此平淡,没有一点儿撕心裂肺的感觉。只是一层宛如薄雾般笼罩着的悲哀,缭绕在心头一吹就散。
由良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诧异着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暴起杀死眼前这个已经明摆着想要背叛自己的坂田踓。
是因为自己心底里还相信着秦墨池的话与承诺,还是因为已经对于自己可以成为普通人这件事情感到绝望所以向现实妥协了?又或者是……开心吗?开心自己终于可以为名正言顺的古屋瑶报仇么?
这么一想的话,由良豁然开朗了起来。
就是这样吧!不用违背与古屋瑶定下的承诺,可以更快的去为她报仇,这绝对是自己在这种本该因为谎言、背叛而痛哭流涕的情况下还能感到愉快心情的原因了。
就是这个原因。
由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原因,紧紧地抓住它的尾巴,死不松手。
“你是想让我……赶紧离开老板的身板,让他远离悬赏带来的危险吗?”由良站起来面向坂田踓地同时竭力挤出完美的笑容,竭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不出一丝破绽。只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自己要隐藏的并不是强烈的杀意。
坂田踓并没有开口,反而是来到由良的身边直接坐下了,而对于由良地提问,她却并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地说道:“成为普通人之后你想做什么?”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由良有些惊愕,但愣了一两秒钟之后还是怯怯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现在连普通人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普通人啊……平淡而又平凡的度过每一天,高度重复着相差无几的无聊日子。你的妈妈为什么那么想要你变成普通人?”
“意思是说……妈妈让我变成普通人这件事情……是没有意义的吗?”
断断续续的话语并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因为愤怒。
愤怒带来着强烈的压迫感,那逐渐变得冰冷而又凶狠的目光直视着坂田踓,但坂田踓对于这种目光再熟悉不过,所以她根本没有丝毫的动摇,她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的,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如果没有人陪伴的话,变成普通人也毫无意义——仅此而已。”
似乎是戳到了痛楚吧,让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由良手中的勺子已经被揉成了一团。
“果然啊……在我看来你根本不是自发的想要成为普通人,只是为了满足妈妈的愿望所以才想成为普通人吧?你现在的迷茫根本不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去成为普通人,而是迷茫继续成为普通人到底有没有意义。”
坂田踓看到了秦墨池所没能看到的那一面,而这一面对于秦墨池来说并不是努力就能够注意到的事情。对于不了解的事情,再怎么努力的去想要发现也是毫无意义。
秦墨池本身不是孤独的人,也许曾经有过孤独的经历,但这份孤独并不是源于内心,只不过是因为环境而依附表面的一种状态而不是心里的常态。所以他无法理解孤独的人失去了唯一的支撑以后,会有怎么样的想法。
就像是替身使者会互相吸引,孤独的人也能轻而易举的注意到同样是孤独的人。
“其实这个问题你不用迷茫。”
孤独的人在内心用泥土垒砌的壁垒、在泥墙上铺满的荆棘,暧昧的拒绝着所有人靠近,让所有人面对那气势宏伟的孤独城堡望而生畏,因找不到轻松的入口便会放弃,驻足在周围隔空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惋惜地离去。
但孤独的人都会碰到某些笨蛋,不顾那满是荆棘的墙,强行破坏那脆弱的泥墙。
那些人有可能是家人、朋友、恋人、甚至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你现在活下来的动力,只要继续活着,就能找得到新的人生意义。不管曾经你的相信不相信。”
“……真的吗?”由良像是个躲在角落里不安的孩子那般发出微弱的声音。
“真的。”坂田踓将头转了回来,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我曾经认识过一个人,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两个人都是被人惧怕的怪物,两个人都遇到了对的人。但是区别是……坂田踓现在还有机会珍视那个改变自己的人。
没错,自己还有机会。
自己还有机会报答。
于是,坂田踓微微扬起笑容,想缩在楼梯后面的由良招了招手,轻声说道:“要不要我教教你普通人的生活方法?虽然不是精通,但也是略知一二哦?”
“……我要学!”
“那我要问你,你知道叫人起床——特别是男人起床最好该怎么做吗?”
“……不知道。”
“跳起来,狠狠地踩他肚子!越用力对方越高兴哦,毕竟这代表着你的诚恳程度啊。”
“噢噢!我知道了!我——”突然间,由良意识到了什么,那浮现的笑容再次消散,“我们不是应该谈论……我悬赏的事情吗……和让我离开……”
“我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坂田踓微微一笑,“我阻止不了那个爱逞英雄的笨蛋去做傻事,我唯一能阻止的就是防止有人背叛他,让他那认真地想要帮助别人的心受伤。”
“……诶?”
“相信他,由良。他绝对能改变你的。他可是能够改造一切的改造屋老板啊。是这个世界唯一能够改变你的人。”
“可是……”
“你在担心什么?”
“理由……我身上到底有哪点……值得……”
“他应该早就跟你说过了吧?他拯救你的,那无聊的理由。”
坂田踓一语点醒梦中人,由良眼中的迷茫逐渐随着明亮起来。
“因为……我漂亮?我是……老板……喜欢的类型?”
“没错~”
“可是就凭这个理由不是很荒唐吗?”
“傻瓜,会矜持和傲娇的可不仅仅是我们女人啊。”
“啊?”
“就算是男人,也会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内心的话。我想,是你身上的某处你未察觉到的地方让秦墨池觉得你有被他舍命拯救的价值吧?”
“是这样吗……”
“别想那么多了,你不想知道更多关于普通人的事情吗?”
“想!”
“那就不要罗里吧嗦的,好好听我给你辅导辅导吧~难道你不想更快的成为普通人,然后去寻找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