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琼,去拿一套你的衣服来给优妮穿。”
不出阿克所料,母亲梅丽尔见到楚楚可怜的优妮,听闻了她经过修饰后的奴隶出逃故事,果然母性大发,将小女孩接到了家中。
“就这样随随便便接纳可不好吧,还是送到光明教会去更合适一些。”父亲索罗斯对此则略有微词。
虽然自己家境富裕,但毕竟不是专门做慈善的,要应付这样的小女孩,还是交给有经验的教会来得好。
“你难道想让这么小的孩子在这种时候待在外边吗?”
梅丽尔瞪了索罗斯一眼,他就乖乖闭嘴了。
“天亮之后,我会自己去教会的,不会一直叨扰你们的!”优妮一脸歉意地说。
“多么懂事的孩子啊,比我家的两个孩子好多了。不用理会那个大叔的话哦,不想去教会的话留在这里也可以。”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能有一次招待就已经感激不尽,不能再奢求更多。”
客套话说了一堆,梅丽尔让优妮洗了个澡,换上小琼的衣服,做了一些美食,使她饱餐一顿。
小琼自打优妮进门起,就始终一言不发,对于这位陌生来客,她心里是十二分地戒备。
顺从母亲的话,她拿了一套自己的旧衣服给优妮穿,然后就跑到哥哥的房间门口敲门了。
“笃笃笃…”
“阿克,有别的人来家里了。”
阿克打开门,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说:“谁啊?”
小琼在走廊边上,透过围栏的间隔指向客厅,说:“她说她叫优妮。”
阿克凑到走廊上向下看,正在吃饭的优妮注意到他的视线,抬手打了个招呼。
“阿克,你认识那家伙吗?”小琼敏锐地问。
“不认识。”阿克也面不改色地撒了谎。
梅丽尔看到阿克走出房间,便喊他下来,介绍两兄妹给小琼认识。
梅丽尔对优妮说:“待会儿你就跟小琼一起睡吧。”
小琼不乐意地说:“我今晚要跟阿克一起睡。”
“小琼,不能这么没礼貌哦!”
小琼不说话,瞪着阿克,希望他帮自己说话。
“不不不,我睡沙发就够了!”优妮看出小琼的不情愿,不想为难别人。
“对对,这样就好,大家都不为难了。”阿克无所谓地说。
结果当晚索罗斯被赶出了房间,跟自己的儿子挤在一起,小琼让出了房间,跑去与母亲睡了一晚。
……………………
月光城外的森林里,商队的运货车辆上站满了野狼,它们咬开货物,舔食着其中的谷物和酒水。
为首的狼王突然抬起了头,朝林间道路延伸的方向望去。
狼群也纷纷停下嘴上动作,整齐划一地发出威胁性低鸣。
一个褐发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它们视野中。
男人双手各握一把长剑,胸前挂着的龙头徽章,正不断地颤动。
他的步伐没有犹豫,对狼群的威胁毫也不在意。
“乖狗狗们,还是赶紧离去吧。”男人说着,左手手背上的纹章便发出微弱白光。
他的话语似乎因此蕴含魔力,闻言的狼群果然就此散去。
男人看了看商队翻倒的车辆,顺着地上血迹,将现场勘察一遍,最后走到狼人的尸体旁,蹲下细探。
虽然野兽的撕咬将尸体破坏得七零八落,但在猎魔人的视角里,这些缺口与致命伤有着明显的区别。
“脑袋找不到了,脖子上的断面和周围一圈毛发都有烧焦的痕迹。”
猎魔人站起来,环视一遍四周,地上一圈圈的脚印告诉了他一些信息。
『怒祖一直在这原地打转,看来它的敌人应该是在天上。』
他又发现了狼人怒祖蓄力一跳时留下的深印。
『那家伙的飞行高度至少有五十米以上,怒祖只尝试了一次,说明敌人在发现它的跳跃极限后,就将距离保持在了安全的位置上,而怒祖在原地徘徊,试图等敌人耗尽体能落下,也就是说,它的敌人并不是天生能飞的动物。』
猎魔人再观察了下怒祖尸体周边的树木,便回到商队那去。
『嗯...这附近人的尸体并不多,但要是商队的话,至少得有十几个人才对,他们能从怒祖的手下逃脱吗?一般来说是不大可能,但这地面上密集的撤退脚印,似乎说明他们保持成某种队形紧急撤离了,这就排除了他们商队里有雇佣强者的可能,不然商人就不会放弃货物了。』
『应该是某些事物吸引了怒祖的注意力,使他们安全撤离,而之后,有一位强者经过,且至少是个会持续飞行的大法师,与怒祖发生了战斗,但仅仅是大法师的话,怒祖就算对付不了他,也至少不会殒命于此。无论是它天赋的危险预警能力还是那份再生能力,都不是一个普通大法师能轻易解决得了的。』
『难道是金袍?人类世界的金袍就那么有数的十几位,都是些躲在书库里积灰的老古董了,不该会出现在这里。』
猎魔人抬头看了看月亮。
『月光城,血族势力掌控着这里的暗夜,城里的光明教会也只是个象征性的驻地。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了怒祖,使它千里迢迢来到此地不慎丧命?尸体周边的树木破坏痕迹并不明显,那种级别法师的法术可不会这么温柔,一来二去,猜测怒祖碰上血族大公的可能性还更大些,可是还有很多疑点,只凭血族这个答案是解释不了的...』
猎魔人考虑到多种可能性,但没一个能完全解释现场。
『看来还是得去找血族的一些朋友问个究竟了。』
想到这,猎魔人吹了声口哨,从他来的路上,一匹黑色骏马跑了过来。他翻身上马,向着月光城前去。
三天后,有人在城北的小河边发现了这位名叫拉格纳的猎魔人的尸体,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羊皮卷轴。
……………………
洛伦兹历,355年5月9日。
这颗星球和地球的相似度接近百分之百,包括月球卫星和太阳在外太空的位置大小,都与前世没什么差别,这一点,阿克很早就确认过了。
要说不同的地方,除了魔能以外,就是大陆板块的形状和分布与地球不同,不过陆地的面积占比同样是29%。
而阿克所在的洛伦兹国,位于北半球——拉盖大陆中段位置,土质肥沃,粮食蔬果作物富足。月光城则是洛伦兹王国排名前五的大型商贸城市。
管理这座城市的是洛伦兹国王的弟弟,亲王巴哈姆·洛伦兹。城内人们所能见到最高大的城堡,就是他的宅邸,据说其中有近千名仆人与卫兵。
而在城堡外,最靠近的,也是城内第二大的建筑,就是光明教会的圣母院。
阿克趁着午休时间来到这里,与在此当杂工的优妮见面。
这种情况已经有两天了。
他主要的目的还是想通过这位见多识广的神秘女孩,多了解些月光城外的世界样貌。这些信息,都会成为他制定远大计划的重要参考。
相比于学堂里那些只会吹牛的小屁孩,优妮的知识储备可以说是深不见底,有些情报如果不是那个领域的专业人员是不会知晓的。而这些,更表明她的来历并不简单。
不过,对于优妮的真实身份,阿克觉得自己并没有深究的必要。谁都有不愿与他人分享的秘密,大人与小孩都是如此。
优妮正在教堂里扫地,身上穿着洁白的朴素长袍。阿克打了声招呼,两人便攀谈起来。
“关于这个光明教会,你有什么了解吗?”
“就是信仰光明神艾莉丝的教会咯,据说现任的教皇是位人类世界现存的三位皇冠法师之一。光明教会的势力遍及全世界,信众也并不局限于人类,比其他神教强太多了。”
“这些我也知道啊,讲些隐秘的事情啦。”
“嗯…我想想看…”
在确认阿克家人并没有被精神操纵,也不是什么魔法世家之后,优妮那时直接了当地问他,是从哪里学来的魔法。
“我是天才吧,自学成才的那种。”阿克轻描淡写地说。
即使优妮只是个小女孩,但天生的聪慧头脑和一直以来与人打交道的经验都告诉她,她眼前的这个男孩,对自己是天才一事确信无疑。
『多么不要脸的人啊!』优妮想,不过这却是她所见过所有不要脸的人里最有趣的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同龄人,她内心深处涌出了要与这个家伙成为朋友的渴望。
那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
『如果是这位‘天才’的话,说不定愿意接纳真实的自己吧?』
带着这样一种情感,优妮愿意将自己知道的绝大部分秘密与阿克分享。
优妮沉吟片刻,说:“我跟你讲了,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阿克点点头,优妮又左看右看,确定教堂里没有其他人后,说:“光明教会里,教皇之下权利最大的就是红衣主教了,其中有位叫做弗兰切斯克的家伙,其实是个吸血鬼公爵,而且暗中准备对教皇不利,打算取代教皇,使血族势力全面入侵光明教会哦!”
“你确定?”阿克怀疑地看着她。
“当然了!”优妮嘟起嘴。
『明明把从养父那偷听来的最重要消息告诉他了,尽然还怀疑人家!真是个笨蛋!』
看到女孩生气的可爱模样,阿克故作惊诧地说:“那可真是个好劲爆的消息啊!”
『这尼玛可是能翻天的绝密消息啊喂,你这家伙究竟从哪里知道的?!看她信誓旦旦地说得那么具体,不像是一个10岁女孩能编得出来的吧?』
阿克觉得自己真是收获颇丰。
『如果想要建立新的宗教,光明教会绝对是一片连绵不绝的长城,但如果能有人从内部捣乱,那么自己也就有相当多的运作机会了吧。』
“知道具体的信息吗?那个弗兰切斯克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优妮摇摇头说:“不知道哦,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参与得了的,知道点小道消息就足够了,知道太多反而会很危险的!你既然是天才的话,应该明白这点吧!”
“呐,优妮你有信仰某个神明吗?”
听到这个问题,优妮明显僵了一下,阿克看在眼里,猜测可能是碰到了她某些不好的回忆,急忙说:“不想回答也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优妮微笑着说:“没有啊,我觉得没有哪个神值得我去信仰,也没有哪个教会让我特别有好感的。”
“嗯…那你要不要加入我的教会试试?”阿克挠了挠头,说这话时有些脸红。
一个有着大叔灵魂的人,劝诱一个单纯小女孩入教,这算是邪教吧?
阿克想:『现阶段能拉入教会的也就只有这样的小女孩了啊!可恶,前世的教会都是由知道真相的同学们自发联合组建的,来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有没有石板存在,没法召集志同道合的人,只有像个传销头头一样慢慢忽悠人了!』
“诶?阿克有信教吗?是哪个神啊?”优妮没有立刻回答加入或不加入。
“不是哪个神哦,是我自己想要建立一个教会啦!”
“可是,所谓宗教这种东西,不就是得有一个信仰的对象吗?”
“也不一定非得是某个具体对象啊,像是某种远大的理念也是可以的!”
“是吗?那你说来听听,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如果足够有趣的话,我就加入!”优妮抱着一种小孩子过家家玩乐的心态说。
而阿克则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个教会叫做超人教会。我们的信仰是迎接终将到来的超人……”
他将超人教会的根本理念和有关超人的概念罗列出来,向优妮一一陈述。
“首先,我们认为有这么一件事会发生,那就是超人必将到来。
其次呢,人人都有成为超人的可能性。
第三点,将有一场巨大危机到来,若是任由人类自然发展,超人的诞生进程就过于缓慢了,所以有必要加速这一过程。
第四点,也是指导教众行为的主旨。教会的终极目的是使超人诞生,既然人人都有机会成为超人,那么教团成员应在生活过程中尽可能地互相帮助对方渡过难关,对于最有可能成为超人的人施以最大的帮助。”
优妮疑惑地问:“那你说的超人到底是什么?”
“第一,超人是来源于人类之中的至高强者。
第二,超人是超越人类的新人类,在物种上已经完成了升华。
第三,超人继承了人的意志,但超人的意志更凌驾于其上。
第四,第一个超人会带领全人类都进化成超人,进而使人类文明升华为超人文明。
第五,超人的理念非常人所能理解,超人的权能与威能非常人所能挑战。”
知道了这些之后,优妮闪亮着眼睛说:“呃…虽然不知道你说的物种升华、进化还有文明怎么怎么样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感觉会很好玩,那我就加入吧!不过我要当教皇!”
“不行,教皇的位置是我的,你就当大主教好了。”阿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优妮说:“不干嘛,凭什么就是你当?要不然,你当一天,我当一天,我们轮流当怎么样?教皇有权力命令下面的人做任何事吧!”
阿克煞有介事地说:“首先,教皇的位置可不是能让来让去的。其次,教皇对手下的命令必须符合根本理念,不能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滥用权力。如果教皇所做的事情不能使人朝着超人前进的话,那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教皇,这样的教皇是可以被推翻的,明白吗?教皇的身上背负着莫大的使命,不是只有半吊子觉悟的人可以胜任的!”
“什么嘛?说的好像真的一样,你说谁是半吊子啊?!再说你口中的超人太过模糊了,谁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人啊,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只是人而已,还不是一样反抗不了神明!”优妮不服气地说。
“超人可是…”阿克的话戛然而止。
『自己怎么不小心跟一个孩子较上劲了,真是有够无聊的。』
阿克回想起自己前世,那个名叫程镜的孩子的童年,自幼起被养父母领养,一直接受着英才教育,上大学前,常常一整天的时间,除了吃喝拉撒睡以外都在不断学习。
他的家庭并不算很富裕,养父母虽然有不错的学识和眼界,但运气一直很差,各种意外情况使他们的事业难以有质的突破,不能生育的两人将全部的希望都灌注在他身上。
当他学有所成,正欲报恩时,两人却又因意外的车祸无法再等他了。
『真是造化弄人。』那时候的他这么想,『自己用枯燥的童年,换来的未来也是如此悲哀乏味吗?』
也就是从那之后,程镜不再坚持事业上的成就,而开始了哲学上的研究。尼采的超人理论,正是他最感兴趣的一个。
再后来,多番际遇之下,才使他最终决定,动用自己最大的能力,朝着理想的超人前进。
『算了,只当是单纯的玩闹吧,刚才真是突然犯傻了,竟然会认为一个小女孩能理解这些。嗯…或许是自己在孩童的身体里待久了,连思维也渐渐天真了起来。』
见阿克闷闷不说话的样子,优妮有些慌张。
『咦?我的话对他的打击有这么大吗?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哦…』
想要道歉,但优妮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于是她说:“算了算了,小气鬼,不跟你争了,我就当主教吧,不过你要记得,你的教皇位置是我让给你的哦!”
“哈哈哈!”阿克笑起来,这种孩童之间天真无邪的对话,对他来说也是头一回体验。
他说:“知道了,主教大人~不过,我刚才不是被你的话打击到了哦,只是想起一些别的事情来。关于超人呢,我还要补充一点,那就是,超人远比神更强大的人,他所要面对的危机,是连神也要消亡殆尽的恐怖末日,如果连神也无法超越,他又怎么能拯救人类呢?又怎配称之为超人呢?”
“那你说的超人,能够拯救所有人吗?”优妮问。
“嗯……应该是可以的,至少,所有加入超人教会的人,他都必须要能够拯救,否则,也不配称作超人了。”阿克确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