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这个把字典里的字随便挑出来拼凑出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怎么一回事?”低沉的男声露骨的透露出不悦。
面前的年轻男子一脸的不耐烦,坐在办公桌前,用手指不停地敲打放在桌子上的一份申请书。
“老师,如你所见这是我的申请书。”我因为他的气场将脸稍稍向一旁转动,避开仿佛要将我灼烧殆尽的视线。
啊,真是没有礼貌,竟然把我呕心沥血之作说成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会思考的芦苇?你傻不傻?连帕斯卡尔的名字都记不住你还拽什么拽?过了中二的年纪后又想装起文学青年了吗?还有,你那个括号是什么意思,看不起老师吗?啊?”我的班主任冯云飞,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几乎是吼着把这一大段话说完。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顿时向我们这里投以不满的视线。
呀,年轻老师也很不容易嘛,在职场上没什么地位,稍微训一下学生都要看别人的眼色。想必不只是老师,其他的职业也都大同小异吧。这样一看社会好恐怖,我不想工作呀,要是能让妹妹养我一辈子就好了。嗯,退而求其次父母也行。好,为了让我接下来的人生得到保障,从今天起好好孝顺父母吧!我暗暗下定了决心。
虽然有这份心情,我其实却很难付诸于行动就是了。因为——
“我已经和你的家长沟通过了,你的家庭情况我也大致有一些了解。所以,你这个独生子是由于接受不了突然需要面对的独居情况,心理产生问题幻想出了一个不存在的妹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代替你父母行使职责把你送到医院哦。”老师深深吐出一口气,用较为舒缓的语调继续说到。
他的话有一半是对的,我的父母确实在我升入高中之际双双赴往海外任职,现在便是我独居生活的第三个月。但大错特错的一点是——
“我有妹妹,而且就在这里。”
“皇帝的妹妹?”
唔,被当作傻子看了,好不爽。
“我是有妹妹的,就在我的心里!”我把手掌放在胸口处,然后在话音落下时夸张地将手臂向斜上方伸展开。
怎么样?我的妹妹。不,是我的觉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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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赶出来了。
而且还第二次当着本人的面丢掉了申请书。果然还是不行嘛,那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混蛋老师。
我完全想不通为什么要拒绝我的请求。不,其实我还是有一些头绪的。就是那个吧,那个,小说动画里常常有的,所谓世人的偏见。
人总是习惯拿自己所了解的常识去尝试理解未知的事物,从而形成固有偏见,进而再进行排斥。
没有对未知抱有尊重是一种无可救药的自大。
理解了周围尽是些这样自大的人后,我叹了一口气。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过连接办公楼与教学楼的空中通道,逐渐向一年三班的教室靠近。
那是我的教室,我在其中姑且拥有一处容身之所,但我却丝毫没有自己是集体一分子的意识。大概是开学两周以来我还没有和任何同学有过交流的原因。
但不要误会了,我不和同龄人交谈绝对不是因为我有社社社社社恐哦!我只是不想浪费掉宝贵的发呆时间,毕竟我谈得上爱好的东西除了妹妹(笑)外就只有思考了。
我很享受一个人让思想放飞的感觉。
越靠近教室我的心情就越发沉重。唔,好多人,好想回家。
穿过几个在门前靠在护栏处边说话边做着夸张表情的同班同学,我迅速在教室里找到我的唯一立足之地,将身体埋进座位里。
课桌都是两张单桌并排在一起,从前到后依次摆放,然后这样排上四列。这样的排列的方式也就意味着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同桌。但幸运的是我们班级的人数是奇数,而我又恰好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没错,我就是那个唯一没有同桌的人。呀,真是太棒了,平时不会被打扰到,还可以一个人独占两张桌子。如果能不来上学就简直完美了呢!
“那个,妹控同学~”
在我听来浮躁至极的男声突兀地钻进我耳朵。
好傻,还有姓妹的人。而且还在名字后面加上“同学”,什么时候流行起这种叫法了,这里又不是某个代号为11的地区。
“唔,妹控同学。叫你呢!”
我的肩膀被从前座伸来的手拍了一下。我抬起头,眼中映入一张留着斜刘海的清秀面庞,健康的肤色散发出阳光开朗的气质。标准的运动型男孩。
那个“妹控同学”原来是叫我呀……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话说,我这是被找碴了吧!因为太过阴沉而让现充同学感到不爽什么的,校园轻小说里经常出现。
吆西,我该用几分的力度打过去呢。九分就够了吧,在不出人命的前提下挨上一个回家反省的处分简直不要太棒。虽然说的我用十分力气可以打死人一样,但其实我也没试过,所以不清楚。这也就是人们经常说的那个,薛定谔的拳头。
至于说为什么要打回去,因为我不可能道歉,所以就只能用拳头说话了吧!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呢!
“你这是叫我吗,斜刘海同学?”姑且先进行确认。此时我的手掌已经握紧在桌子下默默蓄力。
“斜刘海同学?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你不是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嘛。”我为什么非要知道你的名字不可呀,现充都是这样的吗?自以为是这一点。
“啊,因为我是咱们班的班长,所以还以为你会知道的。我叫林硕,硕果累累的那个硕。”
“赵源启……既然是班长就好好记住班里同学的名字。”顺势就搭上话了,这就是现充的力量吗,随随便便就能一幅很要好的样子和陌生人聊天。好可怕。原来不是来找碴的,无所谓了。
“哈哈,我有好好记住除你以外所有人的名字哦!谁让你开学第一个星期就请假了。”
听到前半句我差点就让拳头和他的脸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呼,还好收的快,毕竟我的拳头只能对准可恶的现充呢(比心)!虽然面前的这家伙也是现充,不过还没让我感到可恶。
我确实在开学第一个星期就闷在家里为了逃避军训,还为此特地伪造了一份医院的证明,因为之前干过类似的事情所以还算是轻车熟路。
“啊,刚刚你喊我的那个'妹控同学'是这么回事?”问了在意的事,我可不记得自己大肆宣扬了性癖。
“那个吗?是我的同桌,她是政治课代表,去办公室和老师商量作业问题时听见的。”这么说来班主任作为语文老师确实在文科办公室里办公。
坐在我斜前方的女孩听到林硕提到自己,礼貌地转过头轻轻点头示意。在我也点头回应后,她笑了一下又转了回去,扎成马尾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跳跃显露出异常的活力。
呜啊。眼睛好大,五官都好精致皮肤看起来也很细腻。好可爱。是我喜欢的类型。如果不是因为我只喜欢妹妹的话我几乎要对她一见钟情。开玩笑的。
心跳加速了。没办法真的很可爱,而且还对我笑了。天使也不过如此吧。
吾生,死而无憾。开玩笑的。
林硕看见了我和天使的互动,饶有介事地发出“哦哦”的感叹,随即还露出看透一切的笑容。什么呀,真的好恶心,拜托不要对着我笑好吗?把你那现充度十足的笑容面向不远处已经“啊啊啊”发出惊叫的某个女生如何。
话说真的假的,那个女生竟然就这样在教室里叫了起来……引起注目后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已经暴露了哦!脸红彤彤的黑长直同学!
“这家伙的名字是夏雨,别看她对你好像很冷漠,其实是那种很好相处的人哦。一旦混熟了就会和你聊个不停,就像刚刚就一口气把她听到的你的事跟我讲了。”林硕没有注意到那声惊呼,笑着继续说到。真是太好了黑长直同学,这样就不用担心被误会成痴.女了哦!
夏雨听到林硕的话,双肩猛地一颤,本来就白皙的脸庞失去了血色,悄悄地用余光撇了我一眼。
“嗯,没事。我的事情就随便给你们聊了,当成笑料也无所谓哦。”尽量用开朗的声音说出这句话,之后夏雨的肩膀果然放松了下来。
“哦哦。”林硕似乎没反应过来我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有些惊愕地附和着。
“啊,对了——”正当他打算继续说写什么时上课铃声响起,他只能投向我一个抱歉的眼神后转过身。
我也拿出课本准备上课。虽然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但我上课还是会认真听讲。因为如果用上课的时间来思考的话会受到打扰,我是效率主义者,习惯在合适的时间干合适的事情把效率最大化。而上课时无疑听讲是最合适的事情。
在第一节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从斜前方丢来了一张纸条。我不知所措地抬起头,看见夏雨稍稍回过身,有点难为情的示意我打开纸条。
诶诶诶!什么情况?给我的?天使给我的?上面会写些什么?“你太恶心了请以后不要和我说话”之类的?但我还没和你说过话呀!为什么要这样说?呜呜呜,对不起。
做好了一定的觉悟,打开了纸条。
“欸?”
“谢谢。”纸条上这么写着,字体婉约漂亮,可以看出来是出自女孩子之手。细看还有反复用橡皮擦过的痕迹。
不自觉中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果然好可爱。
林硕在上课时没有用纸条什么的传达他没说完的话。身为班长的他下课也一直跑来跑去处理各种问题,一直到晚上放学也没有找我再次搭话。
不要误会了哦,人家才没有期待和他讲话呢!哼,就算主动来找我我也不会开心的哦!这是真的哦!
好恶心,我有这个傲娇人设吗。
不过偶尔这样和别人聊聊天还挺不错的。
至少让我意识到自己还能体会到悲喜,让我感受到那颗心脏还在继续跳动。
我明明已经……
将不知从何涌上的痛苦压下,匆匆收拾好书包向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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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即将落幕的夕阳在西方顽强地焕发出最后的光辉。
我很喜欢这个时候的太阳,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它的美丽,不用担心被刺伤。
我步行走在回家的街道上。我家离学校只有十多分钟的脚程,而我正在就读的这所蔡城第一高级中学又是出了名的校风自由采取人性化管理,所以我也就没有置办交通工具。
蔡高没有早晚自习,而且每星期都会在周日有一天的假期。这种对于高中生来说梦幻般的情况几乎不可能在这个国家发生,毕竟教育制度摆在那里。而蔡高在这样宽松的机制下即开展了各色的课余活动和社会实践,又保证了升学率之类的硬实力高居不下。
据说蔡高在外承担着各界的压力,质疑接连不断,甚至还被其他中学排斥非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对“未知”的容忍度很低。
脑子里想着有的(夏雨)没的(夏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到了家 。
欸,都是夏雨嘛。不过这很正常吧,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家都是这样的,大概。
用钥匙打来家门,一个人住过于空荡的房间带来了一种寂寥之感。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不如说一个人呆着才最让我放松。
熟练地换上室内鞋,在玄关旁的卫生间里随意地冲洗了一下双手。接着走进我的房间,准备用手机点一份外卖作为晚餐。呀,这是那个,自行解决自己的三餐,作为独居人士的必备技能。
发现不对劲是在我打开灯后,地板上有一些我记忆中并不存在的衣物横七竖八的放置着。女性衬衫、牛仔裤、长袜、鞋子,尽是一些不可能出现的东西。
这什么情况?胖次小偷光顾我家后不小心掉落的吗?
我打消这个荒诞的想法是在我把目光移到床上的时候,被子不自然的凸起一个人的形状。
“呼呼……”仔细听还有平稳的呼吸声传出。
欸欸欸?我的大脑在这一瞬间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