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七日,下午,社团课刚结束,现在是正式社员的比赛。
“学……学长?”森莺惶恐地看着司仪,此时二人正在下棋。
“咚!”棋子落盘的声音非常大,司仪显然过于用力了。森莺有点不知所措,拾棋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学……学长……别生气啊……”
“生气?我没有。”
话是这样说,司仪的脸越来越黑,落子所用的力量也越来越大,吓得森莺面无血色。
“那个……学长……你……你如果不想下了……我认输。”
说完这句话,司仪站起身,刚刚的黑脸马上就冰解了,还笑了一声。这让刚刚认输的森莺摸不着头脑。
“比赛的时候,如果你的对手也这样,你是不是就要认输?”司仪用有趣的眼神看着森莺。森莺马上反应过来了,自己被司仪演了。
“学长,你怎么能这样?”森莺嘟着个嘴,发卡也跟着抖了抖。
“心理战,也是象棋的重要的部分。好了,刚刚森莺认输,失败次数记一次。”
“啊——为什么……”
“因为你刚刚认输了。”
“学长整天欺负我。这件事很有趣吗?”
“你说对了。”司仪面无表情地说。
森莺耳根一红,别过头,装作自己好像生气了一样。
“下一个是……”司仪打开安排表。
话说到一半,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三长两短,很有规律。对方没有立即开门,好像是在等待回应。
司仪闭上眼睛数秒,随后睁开,把安排表交给森莺。
“给我五分钟,我出去一下。”看见森莺点头,他径直走向门口,打开门,看见日名静静地靠在走廊里。
司仪关上门:“你做了什么?”
日名垂下眼帘:“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余晖从窗户照射进来,扑上日名的背,影子像绳索一样被拉长,覆在司仪的鞋子上。
“让我猜一猜,你为什么要帮太一。”司仪开口。
“都可以。”
“因为你自己无法学编程了,当你发觉自己无法做到的时候,你就会找他人,让他们帮助你先做到,等你可以实现的时候,由他们再来帮你完成。”
“说得好绕啊。”日名忍俊不禁。
“大致是这样。”司仪双手插兜,不以为然。
“不是这样。”日名转身看着太阳,“纯粹因为,我不希望任何人从我眼前崩溃。”
“老好人了。”
“要是是小司,应该也会这样想。”
“那可真是让你失望了啊,我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不这样认为。”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以免小司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我知道小司很喜欢想太多。”
[我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人做朋友……也许是因为他在思考方式这里,有些像我。]
“我知道,不劳您操心……”
“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日名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别一个人行动,有需要,我会把我知道的东西全告诉你。”
司仪怔住,很快回过神来,日名已经是沿着走廊离开了。
“对了,兰岚还没回去,她在四楼的临时剑道场。”
“剑道场?她去哪里干什么?”
“不知道,不过没什么事。”日名转身,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剑道社,沐穆高中的招牌社团,西区基本上就只有沐穆高中有剑道社。不知道是潮流还是推广有方,每一年剑道社都是满员,不缺少新人。
司仪走到四楼,剑道场似乎在办单人练习赛,只要砍中一刀就获胜。比赛是公开的,门口也有零零碎碎的几个人。兰岚站在最前,很认真地看着比赛。
“兰岚,你在看什么……”
“嘘——”兰岚似乎知道司仪来了,做出噤声的手势。
司仪见兰岚没有要走的意思,也转头看比赛。
轮到女子剑道组。双方都带着面罩,看不清面容。
双方行礼后站起身,左边的人双手持竹剑,已然摆出架势。
右边的人没有把剑握在手上,而是绑在腰间,未出鞘。
“这是什么?”“不知道。”“不会已经放弃了吧……”周围的观众讨论起来。
司仪没有做出评价,转头看见站在场边的教练泰然自若,其他社员也静静地看着。
左边没有犹豫,滑步移动后,直接直直砍向对手。
右边没有马上应对,而是一个小后滑步,躲开了这一剑。
[右边赢了。]司仪分析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左边的人还想继续靠近,再补刀,动作已经有一点慌乱。
右边的人似乎发现了破绽,微微沉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插在腰间的竹刀**,扫过对手的左侧。
对方发现不对,想要格挡。
右边居然在停住格挡之势,反手将动作改为了刺。对手想防,奈何收不住格挡的动作,只能中招。
“赢……赢了。”兰岚眼睛里闪着光,很高兴地说。
“你认识那个人?”司仪很是不解。
“认识,我今天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摔下去的时候,是她接住了我。”
“这样啊……”
右边的胜者脱下面罩,呼出一口气,显然面罩里不好受。看清以后,是一个扑克脸,面色冷清,一看就不易亲近的女生。
“七姐太厉害了!自学的居合道都能这么厉害!”旁边的一个社员称赞道。
“谢谢。”不冷不热地回应一声后,被称为【七姐】的人坐在椅子上休息。
[否定对手吗……到底是什么否定了对方的剑道?]
司仪之所以认为右边会赢,是因为他发现左边的人在第一剑没有砍到的时候,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是惧怕和不自信的表现。
“居合道啊……真的惹不起。”司仪旁边的一个男生感叹道。
“你认识她?”司仪感觉这个人比较容易搭话,就问道。
“是啊,十七可是我们六班的母老虎啊。”男生后怕地说。
“十七?怎么写?”
“就是数字的十七啊。”
司仪愣了一会儿:“这是真名?怎么会有姓【十】的人?”
“按照她的说法这是真名,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知道了。”那个人摇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司仪的视线回到剑道场上,他看了一眼正在休息的十七,十七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司仪的视线已经回到比赛。
“我回来了。”司仪提着一大袋的物品,走到玄关脱鞋。兰岚紧跟其后。
“哥,你今天怎么买这么多?”祈有点惊讶。
“这个不能问我,要我你兰岚姐。”司仪无奈地叹了口气。今天难得跟兰岚一起回家,司仪就直接和兰岚一起去买东西了,没想到兰岚一下子买这么多。
“这样也好,哥哥就不用每天跑去超市了。而且刚好明天是周末!”提到周末,祈很高兴,可以出去玩了。
[这跟周末没有关系吧……]
“是啊。”司仪撇了一眼兰岚,兰岚像猫咪受惊一样,赶紧低下头。
司仪摇摇头,换好鞋子之后,走到厨房开始做鳗鱼饭。兰岚和祈则去整理一下今天吃不完的东西。
关上门不久,又传来一阵敲门声。祈蹦蹦跳跳地走到门前,用猫眼看了一下,对着司仪说:“哥,是隔壁的。”
司仪没有理会,自顾自地给鳗鱼改刀。
祈自己给太一开了门,太一摇摇晃晃地走到玄关,站在原地,无精打采的。
“没让你开门,祈。”
“哥,他好像很饿……”
司仪把鱼刀放在砧板上,走到玄关。
“我不喜欢无精打采的人。”
太一连忙让自己的眼神精神一点。
“同时,也不喜欢阿谀奉承的人。”司仪站起身,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阿亮……”兰岚直勾勾地看着司仪,“他怎么了……”
司仪不以为然:“八成是他的父亲把存钱的银行卡给带走了……”
突然,太一径直往司仪的身上撞,把司仪撞到玄关的鞋柜上,攥着他的衣领吼叫:“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
司仪的眼神出乎意料地冷静,这让太一有点害怕。
“看吧,这就是你自己。”司仪缓慢地开口,然后抓住太一攥着衣领的手,往左边狠狠地甩去。
太一低着头没有说话,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司仪叫住他:“明天周日,我们聊聊吧,附近只有一个咖啡厅,明天下午四点。”
太一点点头,司仪又说下去:“你应该不会傻到饿死自己吧。”
对方对这句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转身走回去。
“抱歉,祈,明天是周末,我还提出这样的事。”司仪转身对祈道歉,祈连忙是摆手。
“没事没事,哥,再说你不是下午才有事吗,早上我们一起,下午和兰岚姐一起去。”兰岚也在旁边点点头,表示会照看好祈。
司仪也点点头,走到厨房继续做菜前,打了个电话给日名。
“日名,轮到你帮我了。”
四月八日,早晨七点。司仪晚上忘记调闹钟,还在熟睡。
“哥,起床了。”祈站在沙发前,对着司仪说道。
司仪闭着眼睛,眉头一皱,反而把被子裹得更紧了。
祈干脆直接爬到沙发上,坐在司仪的身上,摇他的脑袋:“起床起床起床起床……”
“诶……行了行了,别晃了……”司仪起身的同时,祈也从他的身上下来,“我说啊,你也十四岁了,是不是不该用这么粗暴的方法了?”
“不用这样的方法叫不醒你啊,再说今天要去外面玩,怎么能让哥哥睡太久呢?”祈嘟着嘴,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好吧好吧。”司仪无奈地叹息,走到卫生间,简单洗漱,换上风衣后准备煮饭。
“叫下兰岚,说马上要吃饭了。”司仪煮着面饼,背对着祈说。
“嘿嘿嘿。”对方没有行动,只是坏笑,“兰岚姐还在换衣服呢。”
“换衣服?平时不是很快就换好了吗?”
“平时是校服啊,这回兰岚姐可是要穿上昨天送来的衣服。”
“啊……昨天?什么时候送来的?”司仪转头问道。
“好像很晚了吧,还有一个用黑色箱子装着的大东西,好像是大提琴。”祈指了指阳台的角落,“那么大个东西,哥哥还真是冒失啊。”
[这家伙……]
司仪又一次无奈地叹息:“那就随她吧,做饭还要一段时间。”
[而且今天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事。]
就在这时,门开了,穿着红色格子短裙,上身白色T恤衫的金发少女小步走了出来,涩涩地对着司仪问道。
“怎……怎么样?”
司仪怔住了。
“不好看吗?”
“啊,不……很好看……”司仪愣愣地说,“你又把染发剂给洗掉了啊……”
“反正我也不打算染回去了。”兰岚得到司仪的称赞,显得很高兴,比平时精神了几分。
“这样啊……”司仪抿抿嘴,把锅里的煎饼给放到盘子里,“准备吃饭了,吃完饭我们去北区,那里好像有一个很大的游乐园。”
“欧耶!”祈直接欢呼起来,兰岚看着,忍俊不禁。
司仪坐到座位上,二话没说,就开始吃了。兰岚闭上眼睛,不知道默念了什么,才开始吃。
“兰岚姐,你刚刚在干嘛?”
“刚刚?啊,这是欧洲的习惯啦。”兰岚一边吃一边说。
“话说兰岚姐,你的头发居然是金色的,英语又学得那么好,你是英国人吗?”祈喝着牛奶。
“不是,我的母亲是苏格兰人。”兰岚笑着说,“我穿的是苏格兰短裙。”
“哦——”祈的眼睛闪闪发亮,“那兰岚姐,苏格兰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很多很多,像爱尔兰海……”
司仪自顾自地思考太一的事情。
[日名应该已经按照我说的做了吧……以他的能力,找到那些人不难。还要去北区见一下那个叫做十七的人,说服她帮我一把……至于行不行得通,是个概率问题。]司仪咬了一口饼,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祈用力地弹了一下司仪的额头。
“好痛……你干什么?”
“帮助走神的哥哥回过神来。”
司仪摇摇头,刚要说出来的话也终究没说出口。
“哇……好大啊!”到了北区游乐园的广场,祈看着那轮摩天轮,兴奋地不能自己。
“阿亮,这是什么?”兰岚拉着司仪的袖子。
“你不知道吗?”司仪背着背包,有点讶异,“那是摩天轮,说白一点就是圆形的电梯。”
“看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我先去买票,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等。”司仪挥挥手,朝着游乐园门口跑去。
“三张票。”司仪对着售票员说,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钱包的时候,一只手从司仪的一侧伸了过来。
“一张票。”
司仪转头一瞥,只见一个黑色中短发,穿着黑色剑道服,腰间绑着木刀的扑克脸女生拿着钱,越过司仪说道。
“这位女士,请不要插……”
“没事,让她先买。”司仪闪身,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十七,十七有点困惑,但也没有磨叽,很快买好了票。司仪随后。
司仪看着站在一旁的十七,面无表情地开口。
“沐穆高中剑道社,女子组组长,十七,擅长居合道。”
“象棋社社长,欧阳司仪,防御类象棋。”
比起司仪,十七的介绍简单多了。
“昨天接到一个电话,让我在这里等一个叫做欧阳司仪的人,是你吧,我见过你,有什么事吗?”十七板着脸开口。司仪看到她把右手放在木刀的刀鞘上,只好苦笑了一下。
[就算是见一个象棋社社长也要带着木刀防身啊……]
“你可以放下右手,我就算要劫持你也打不过你。”十七仍然没有放下右手,警戒着。
“其实很简单,下午去学校后面的巷子里打几个小混混就好。”欧阳司仪故作轻松地开口。
“为什么是巷子里?我有权知道整件事情。”
[我也没打算瞒着你啊……]
“很简单,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人的朋友出了点事,委托我帮忙,但是我不擅长武力方面的委托,所以我就让他联系你。嘛,算是委托中委托。”
“具体是什么事?”十七没有打算罢休,但是放在刀鞘上的右手已经放下了。
[真麻烦……]
“演一场戏,你扮演超级英雄,行吧?”
“我不会无缘无故给你做事。”
“我知道,所以我带了这个。”司仪从包里拿出一包前天从纪念会带回来的乳酸菌口味薯片,“表示诚意。”
十七看见这个,眼珠漂浮不定,显然是动摇了。
[日名的调查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啊……短短的时间里,居然能把十七的个人资料找出来,连她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薯片都翻出来了……他怎么不去申请一个侦探社……]
“这……这个口味的薯片不是卖完了吗?”
“真不巧,西区还有卖。”
十七二话没说,抢过薯片,板着扑克脸撕开袋子开始吃。
“我知道了。下午是吧?”
“对。”司仪微微点头。
“那就下午再见。”
“十七,要不跟我们同行吧,我妹妹今天也出来玩。”司仪忽然开口。
[不管怎么说,先用这段时间,把她的话给套出来。]
“……”十七背对着司仪,过了许久才慢慢开口,“我都是一个人出来玩……”
“那不是更好……现在你可以不用一个人玩了,而且同行的人里有你的熟人……算是熟人吧……”司仪察觉到十七的话里不太对劲,但是现在也没有立即指出来。
十七站在原地,好像在思考。
“行,这样回合也方便。”
“哥!!!你这么久没回来也就算了,还带来个女人,花心大萝卜!!!”
“唉……兰岚,你帮我解释吧。”司仪装出一副疲惫的样子,显然不打算解释。
“祈,这是沐穆高中剑道社的大姐姐,叫……叫……”
“十七。”十七板着个扑克脸,有点吓人,“你应该是从楼梯摔下来的那个人。”
“是啊,谢谢……”
“不用谢。”十七冷淡地说。
“好冷漠哦……”祈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十七,视线停在木刀上。
“木刀?为什么要带着木刀呢?”
“怕欧阳司仪对我做出什么事。”十七依旧没有表情。
“什……什么事?”祈和兰岚吓了一大跳,惊慌地问。
“出格的事。”
“……”众人皆惊。
“哥,你……你……”祈的脸红透,指着司仪说不出话。
“我没有说错,欧阳司仪,这两人怎么回事?”十七淡定地问。
“为什么你会说得这么容易让人误会?”司仪单手捂脸,思考着该如何向二人解释清楚。
“是这样的……知道吗,你们全都误解了。”司仪只说让十七帮忙,具体帮什么蒙混了过去。
“对不起啊,十七,我们都误会了。”兰岚低着头道歉。
十七淡定地看着祈。
“对……对不起。”祈撇着头,很不情愿地说。
对方满意地点点头。这让祈有点窝火。
“行了行了,去游乐园玩吧。”司仪颇为无奈地把票分给祈和兰岚,带着两人走进大门。十七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七姐,再不跟过来,这个队伍就不算你的份了。”司仪用【七姐】这个名字尝试调侃十七。
“这不是我的名字。”十七小跑,跟上队伍。
“你真的叫十七吗?”司仪对着十七,悄悄地说。
“真名。”
“据我所知,我没有见过姓【十】的人。”司仪冷冷地说。
“无可奉告。”
司仪从包里掏出一袋乳酸菌薯片,
十七直接抢过来拆开,然后淡定地说:“无可奉告,我只能告诉你我确实叫十七。”
司仪苦笑,这回他实在是没有料到自己也有这么一次。十七板着扑克脸,表面冷淡地开始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