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世上真的有神明,一定会对我降下天罚吧。
我是个懦弱的人,懦弱而又无能,我深知我的平凡,所以,我不甘于我那可悲的平凡。
我和其他人一样,不,应该说我和很多人一样,我在一个不算特别大的村子里面长大,有着还算疼爱我的爸爸妈妈,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妹妹。
我并不讨厌这样普通的人生,因为在我眼中,这就是我的一切,直到那一天,爸爸带我去了一次镇上,那是我从未领略过的色彩……琳琅满目的甜品,各式各样的玩具,新奇有趣的绘本,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堂,那一定是镇上吧,听说比起还有比起镇子更大的城市在,如果我能够在那里生活,就一定会更加幸福吧。
…………
“姐姐!把你的绘本给我看看嘛!”
“不要,那是我的东西!是我的宝贝!”
我并不讨厌我的妹妹,至少大部分时候是这样的。但是有些时候,她很烦人,爸爸和妈妈的疼爱总是会更多的落在她的身上,就因为她比我小了两岁,就和那些普通的家庭一样。
“贝拉,就给你妹妹看看吧,只是一本图画书而已。你也不识字,那么宝贝有啥用。”
我不讨厌我的妈妈,至少大部分时候是这样的,我的确不识字,不仅仅是我,整个村子里也就村长爷爷认识不几个字,绘本我也只是看着上面的图画而已,不过我看得懂,里面勇敢的王子拿着金色的剑斩杀了邪恶的怪物,然后和漂亮的公主生活在了一起。
我也想要成为王子那样的人,我并不讨厌现在这样平凡的生活,但是,我想要更加多彩的人生,我不想就在这个村子里等着长大,等着死去,就像我的妈妈那样,每天只能在田里和厨房里面忙活。我想去镇上生活,我想每天都去吃那些甜点,每天都能看到绘本,不用什么都和我的妹妹一起分享,我,变得贪心了起来。
“别总在家里窝着了,去给你爸爸送午饭去吧。”
妈妈交给我了一个篮子,里面有着水和食物,外面的太阳毒辣,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天气爸爸也要在田里耕作,这里是村庄,没有人做生意,大家都有着自己的田地,偶尔会把丰收的作物拿到镇上去卖。
“哦,走啦!回来再看!”
我拉着妹妹的手,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去,因为外面的太阳很晒,为什么我要去给爸爸送饭而她却可以在家里看我的绘本?所以,我一定要让她和我一起去。
强行拉着妹妹,我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偶尔能看到中午回家的村里的其他人,他们扛着锄头,满身的泥土,大部分时候我不讨厌村子里,但是和镇上那些穿着漂亮衣服的叔叔阿姨们比起来,我讨厌他们,我讨厌他们那样的生活。
“哈!吃我一剑!”
“姐姐你为什么一直玩那根树枝啊。”
“我这可是剑!我是能够打败怪物的王子!”
“那我可以是公主吗?”
“不行,你要当就只能当怪物,让我干掉你。”
“不要!不要!”
我的妹妹吵闹着,果然,有些时候,她很惹人讨厌。
什么东西碾碎树枝的声音,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也没想过要提醒她,我只想着,她太吵了,如果能让她闭嘴就好了。
…………
暴雨不断地打着我家草屋的顶棚,雨水如注地从排水道上流下,穿着雨衣的爸爸从外面跑了进来,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担忧,而妈妈早就倒下了,因为妹妹不见了。
那是我的错,因为我想让她闭嘴的祈祷唤来了魔兽,我没有看到她身后那黑色的大蛇,它用它的身子缠绕着妹妹将她带走,妹妹的哭喊声不断地传来,可是我却怕到完全不能动弹……
我明明有着武器,我手里有着可以刺伤那条大蛇的树枝,我应该做些什么的,但是,我害怕了,我丢下了妹妹一个人逃跑了,于是,我的妹妹失踪了。
回到家里没有被妈妈训斥,她反而是抱着我不断地哭泣,那个时候我才明白,那是魔兽,妈妈在为我能够逃掉而感到开心,为什么我还能活下来?那只魔兽为什么放过了我?就像妈妈说的,我能逃回来就像是奇迹……一定是这样的,是我的祈祷唤来了大蛇,是我的错。
“爸爸,找到妹妹了吗?”
爸爸摘掉斗笠,他摇了摇头,妹妹的失踪让妈妈病倒了。而爸爸也不再去田里了,每天都和村子里其他的叔叔去附近寻找妹妹,都是我的错,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勇敢一些;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祈祷妹妹闭嘴的话……如果,如果那条大蛇能够再出现的话,我一定会站出来,我会把妹妹找回来的。
“快跑啊!山里出现了好多魔兽!已经冲进村子里面了!快跑啊!”
即使是暴雨声中,这一声声的尖叫也是如此清晰。
黑色的大蛇从我的眼前一跃而过,父亲也急忙冲了出去,他拿着家里的锄头当着护身用的武器,惨叫声与哀嚎声此起彼伏,我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些黑色的大蛇不断地从我的眼前窜过,是我的错,是我的祈祷唤来了这些大蛇,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这一次,我要战斗,如果是我的祈祷唤来了这些大蛇,那么我就必须战斗。
我捡起了那日的树枝,我还留着它,它是我的剑。
“贝拉!你快跑!外面都是魔兽,我要保护你妈妈,你先跑吧!”
爸爸冲了回来,他的身上沾着血,看样子他的腿好像受伤了。
“不行,我不能逃跑!是我,是我的祈祷唤来了这些魔兽!”
“你胡说什么?!快跑!去镇上找冒险者,找宪兵队!”
爸爸冲进了屋里,妈妈还在里面,我不能逃跑,不能再一次逃跑,但是,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的手和腿都在颤抖。
“轰!”
院子外的门被挤破,那是一条黑色的大蛇,它的身体直立起来,它的肚皮是白色的,上面有着一张脸,我认得那张脸。
“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我完全不能动,是我的错,是我的祈祷唤来了这些大蛇,但是我不能退后,里面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我想要再和爸爸去镇上,我想要和妹妹一起去吃甜点,我想穿上妈妈为我做的新衣服,我是个懦弱的人,我是贪心的人,我是个平凡的人,但是、但是我想要拯救我的村子,这个平凡而普通的村子,我想拯救这些我不怎么讨厌也不怎么喜欢的叔叔阿姨,我想像绘本上的那个王子一样,我想要战斗,我想要……我是个贪心的人。
“我……我不怕你!”
手中的树枝刺向了大蛇,它甚至都没有闪躲,在它的眼中,那树枝根本连玩具都算不上。
“你想要什么?说出来吧,想要什么就大声地说出来。”
“我想要力量,我想要能够改变平凡的我的力量!”
风吹开了房间内的绘本,翻到了王子用金色长剑刺向怪物的那一页,就像现在。
树枝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那不再是一根树枝,而是一把闪耀着金色光芒的剑,它刺穿了大蛇的皮,红色的鲜血迸溅,大蛇发出刺耳的嘶鸣后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刚刚的声音就是她。
“这是一种魔兽,它叫做人面黑蟒,它不会把自己的猎物吃掉,而是把他们藏在自己肚皮之间的夹层里面,充当盾牌。你的妹妹就在它的身体之中,但是,如果你不用着把剑刺穿它的肚子就没办法杀了它,它是这次兽潮的领导者,只要杀了它,兽潮就会停止进攻,你的村子就会得救。”
“大姐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要我,杀了大蛇,连带着我的妹妹吗?”
“亲爱的小姑娘,你要明白,有些时候,一小部分的牺牲可以拯救更多的生命,当你唤醒这把剑的时候,你就已经是这个世界的希望了。想想看吧,是救下整个村子,还是救下自己的妹妹?”
雨还在下,村子里的惨叫还在继续,而眼前的大蛇的肚子上,我的妹妹也在不断地求救。
“我……”
救下更多的人,还是救下我的妹妹,我是个懦弱而又平凡的人,我只是一个小村子里普通的乡村姑娘。
“姐姐,救救我……好难受……姐姐……”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吵!好吵!好吵!
雨声,惨叫声,求救声,我的爸爸妈妈还在身后,我不能,不能再一次逃跑了。
“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混合着雨水一起低落,水滴朦胧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眼前妹妹的脸,但是我能看到那条巨大的黑蛇。
“您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呢,看来我们的勇者诞生了。”
白色衣裙的姐姐露出了笑容,我手中金色的长剑闪耀着光芒,红色的鲜血混合着雨水染红了地面,大蛇肚子上的皮开始剥落,我的妹妹保持着可怕的表情,她的胸口和大蛇一同被我手中的剑所刺穿。
“贝拉……”
我回过头,爸爸正站在那里看着我,我无法忘记他的眼神和表情。
“您做的没错,勇者大人。”
“勇者?”
“没错,您的坚毅改变了您的命运,您只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已。一小部分的牺牲可以拯救更多的生命,您的所作所为都是正义之举,所以圣剑承认了您。”
我握紧了手中的剑,雨水从剑刃之上低落,我也看向我的爸爸,是我的错,无论怎么说,我都做了无可挽回的事情。
…………
倘若世间真的有神明,我一定会受到天罚,因为我的错,唤来了灾厄。因为我的错,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妹妹,离开了我的父母,我根本,什么都没能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