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那是带着士兵急急忙忙赶来的镇长费德克,他看到了水库之上被死死压制的阿拉克涅,也看到了头顶光环的菲娜。
“都退后,退后!”
士兵将镇上的居民拦下,他们好像在阿拉克涅被压制后就失去了意识,像行尸走肉一般,呆呆围绕着菲娜他们。
“到底怎么回事!菲娜小姐,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费德克先生,如此侮辱死者的神明,如此悲哀的小镇,你认为,这里真的有必要存在吗?”
红色的双瞳直视着费德克,费德克第一次从眼前的这位少女身上感受到了颇具压迫感的威严,或许她不仅仅是传教士那么简单,她甚至可以轻松地压制被召唤出的邪神。
“请你不要冲动,有什么话都可以讲清楚,但是,不要动那位邪神。”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它的力量,现在,我还需要它。”
“你也想要像他一样,活下去吗?”
菲娜看着跪在自己身旁的男人,他刚刚死而复生。
“我并不在乎是活着还是死亡,我是这个镇子的镇长!我不仅要保护这个镇子,我也要对这个小镇负责。”
“为此,你不在乎将这里变成一个腐烂的国度?让一群亡者继续在这里苟活,一群活死人在这个邪神所创造的箱庭里面继续过家家?这就是你的责任感?”
费德克睁大了眼睛,他看着菲娜,几个字像是从嗓子眼中抠出来的一样。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
菲娜看着那些镇民:“整个镇子里的人,全部都是亡者,他们全都已经死了,你靠着药物和邪神的力量,让他们变成了活死人,既不是亡灵,又不是生者,维持在从生到死的一个状态中。”
魔眼不会对死者生效,但是如果对方处于一个由活着正在进入死亡的静止状态中,那就不一样了,活死人,介于死亡与活着之间,这样的他们可以被魔眼所操纵,比如旅馆的老板,比如那位热情的胖女士。
在古堡之中,被安洁所杀死的士兵虽然复活了,但是他们活死人的状态已经被打破了,他们已经死过一次,因此,他们是死者,魅惑的魔眼无法生效。
“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尝不出腐坏的食物,甚至肥胖者的脸上会出现尸油……就像我猜测的那样,这个镇子不仅仅是死气沉沉那么简单。”
菲娜从旅馆老板的脸上看到了尸油,那是肥胖者的尸体才会出现的,为了验证猜想,她又去见了那位胖女士,明明说不热,却在擦汗,那根本不是汗,那也是尸油。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的回答就是这个吗?”
菲娜无奈地叹息,她的手下压,阿拉克涅身上的重力再一次加大,水库甚至发生了震动。
“轰!”
就在这个瞬间,巨大的撞击发生,烟尘之中,金色的拳头被安洁的匕首所拦下。
杰里主教闪身后退,他的手背在身后,金色的拳头在他的背后。
杰里看着安洁,还有水库之中的邪神,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真是令人惊讶。”
“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费德克现在都要疯了,他拔出腰间的长剑,就在刚刚,一切还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切都快要结束了,可是现在,他却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杰里主教没有看费德克,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囚禁了自己半年的兽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漆黑的蝠翼展开,血色的眼瞳闪耀着猩红的光芒。
“菲娜,菲娜.埃尔坦。”
“血染的舞刃!?”
没有人不知道血染的舞刃,血族的末裔,也是血族的公主,与凛冽的穿锋齐名,敢于直面神器的吸血鬼。
即使是这样偏远的小镇,费德克也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不要说一直在猎捕血族的教会了,杰里主教当然知道她是谁。
“这还真是失礼了,红衣主教杰里,见过血族的小公主。”
“我不需要你的礼貌,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吧,这也是圣女的命令?”
“你不必知道。可以请你收手吗?邪神,必须由教会来审判。”
金色的拳头再一次砸向菲娜,安洁又一次闪身到了菲娜面前,漆黑的匕首交叉,挡住了巨大力量的一击,而费德克也突然出剑,从侧面一剑刺向菲娜。
十字斩击将杰里主教的拳头粉碎,那似乎是某种能量的聚集体,不想魔法,也不是斗气。
转身斩击,手中的匕首将费德克的剑弹开,即使是两个方向,安洁也可以完美防御,这是她职业女仆的素养,她有着保护自己主人的职责。
费德克看了一眼杰里,他的行动不难理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不知道杰里主教为何攻击菲娜,但是他必须要解放邪神。
“真是愚蠢啊。”
“或许在你看来是那样。”
费德克看着菲娜,握紧了手中的剑。
“唉,我也是个善良的人啊。”
菲娜叹了口气,手从头顶挥过,头上的光环化为了光点消散,束缚阿拉克涅的重力消散,那些村民也全都恢复了神智,不,应该说还是**纵的疯狂的状态。
“真是不明智的决断。”
菲娜看向杰里主教:“我的所作所为,不需要教会的评判。”
“呵,你会后悔的。”
“希望如此。”
杰里主教冷笑着,消失在了原地,就像是云雾一般,不仅仅是他,就在重力消失的瞬间,一道蛛丝吊在了阿拉克涅的身上,下一秒就将它拽上了天空,它也消失了,不,准确的说,它逃跑了。
“要追吗?”
“不,我不知道他的目的。”
对着安洁摇了摇头,杰里主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还不清楚,现在更为重要的是邪神。
“费德克先生,看来我们有很多话要讲。”
打响响指,无数的蔷薇瞬间绽放,带刺的荆棘与鲜红的花朵已经将所有的镇民缠绕,被刮破的皮肤里面,流出的是紫色的血。
“紫斛,对吗?曾经在血族极为流通的药物,几乎可以用于任何疾病,止血止痛,但是有极强的成瘾性,并且服用时间太长会改变人体情况,将血液染成紫色。”
费德克收回了剑:“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和芬迪也有关,是吗?”
费德克自嘲地笑了笑:“你果然全都知道了。”
“走吧,去找他们。”
菲娜收起了自己的翅膀,手中的长剑也变成了蔷薇人偶消失。
“他们就留在这里吧,阿拉克涅还在操控他们,看看吧,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会在前面等你,希望你不要对自己的选择后悔,镇长先生。”
菲娜带着安洁从费德克的身旁走过,就像她说的,这些镇民此刻就是行尸走肉,而菲娜也有了自己推断的真相,这个小镇,就是个谎言,由一道道丝编织而成的谎言。
费德克走到了被捆绑住的镇民之前,他看着这些人,曾经他们一起生活在这个镇上,他们是朋友,甚至是亲戚。
“抱歉,到最后也没能保护好你们,放心吧,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拍了拍眼前的肩膀,费德克有些艰难地站了起身。
…………
“我不理解。”
“什么?”
“他们都是死者吗?”
“没错。包括那位镇长,不过有例外,芬迪和我们遇到的那两位,都是活着的。”
安洁低着头,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完全没有发现,因为那些镇民看起来和活生生的人并没有区别,那个有些肥胖,有些贪财的旅馆老板,那个非常健谈的胖女士,在安洁眼中,他们都很正常。
“或许错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个小镇。”
“安洁,这不像是你说出的话。”
“可是……的确,曾经我认为魔族以外的人类不过是可悲的爬虫,比起魔族来说他们根本不值一提。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并非如此,兽人的两姐妹,茜和露,她们是我们的同伴。还有塞蕾娜小姐,还有贝莉公爵,即使她们只是人族,可是她们都有值得我钦佩的地方……或许,人类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愚蠢,那么不堪,也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厌恶我们魔族,还是有人愿意接纳我们,哪怕是那位勇者。”
“你想说什么?”
安洁看向菲娜,她想起了那个跪地求着菲娜让他们活下去的男人。
“如果这个小镇都是这样,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能就这样活下去呢?”
“安洁,我很高兴你学会了尊重,但是那并不意味着怜悯,怜悯有些时候反而是一种侮辱。”
“我不明白……”
“听着,安洁,不能自己选择死亡,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菲娜带着微笑,如果连自己的死亡都不能由自己来选择,那么这或许才是最大的悲哀,就像此刻的自己。
“死人就应该躺回棺材里。”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在这里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他们也不会伤害……”
安洁的话戛然而止,她想到了刚刚的那些镇民,他们并不是不会伤害他人。
“要对生命存在敬畏,人的生命有一次就够了,他们不能这样活下去,那是对生者的不尊重。在这里,他们不会真正的死亡,那么他们可以做任何事,这,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