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都城,阳安。
夏泽兰漫步于孟河之上,看着周遭的商铺,他踏上小桥,靠在栏杆上看着河水中不断流过的荷灯。
一把小扇从他的身后出现,越过肩头,不过在碰到他的脸之前被他手中的纸扇拦下,水头漂亮的玉质扇坠摇晃。
“兄长,你这打招呼的方式还是特别了些。”
夏泽兰回过头,和他几分相似的青年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他们有八分相似,对方比他稍高,但是穿着一副书生的文静模样。
“你还是这般无趣啊,本以为你外出历练这些时日会有点改变,真可惜啊。”
扇子拍打在手上,青年无奈地摇头。
“兄长也是来看孟河灯会?”
“不,只是顺路过来,正好看到了你,不过,那位总在你身旁的姑娘呢?”
“东方胧月?那个小国的女人回瀛洲了,这次回来,也算生死关口走了一回,自然应该先回家看看。”
“不会吧?我看她很喜欢和你在一起,今天是月夕,她舍得独自回去吗?说不定她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独自回去有何不可?”
“唉,你这榆木脑袋,何时才能开窍?难得的桃花,谢了多可惜啊。带她来晚宴吧,大家都会喜欢那个姑娘的。”
“可是她已经离开了阳安。话说您还不回去吗?晚宴将至,我可以晚到,但是您不行吧?父皇一旦生气,可就……”
“我错了,我这就回去,你也是,不要误了时辰。”
“自然,我去望月楼一趟,然后回去。”
“嗯,路上小心。”
对着青年行礼,夏泽兰望着他离去,他是方丈的二皇子,刚刚他称那人为兄长,对方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走在小桥上,夏泽兰轻摇纸扇,他看着四周的摊贩,不经意间,一位戴着兔耳面具的少女拦住了他的去路,让他不由的皱眉。
“我是兔爷!把钱拿出来孝敬我!”
“你怎么在这?”
“切,你真无聊。”
摘下面具,巧笑嫣然的正是东方胧月。
“你不是先回瀛洲了吗?”
“不回去了,反正过几天就是埃尔的宴会,我当然也要和你一起去啊~”
“你家里父母会担心的。”
“他们才不会的,他们知道我跟着你,没事的。”
夏泽兰的纸扇拍在了她的脑袋上,东方胧月吃痛,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刚刚他们确实有些近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大哥告诉我的,他说你每年月夕都会去望月楼。”
“原来他见过你了?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说那些话啊。”
“是啊。”
“真是的……”
夏泽兰无奈地扶额。
“一起走?”
“当然。”
东方胧月把手背在身后,笑嘻嘻地跟在夏泽兰的身旁。
“不过真稀奇啊,瀛洲那边只是会赏月而已,没有这么热闹。叫月夕?”
“瀛洲我记得叫做叫月见。”
“没错,哦,那边是什么?”
东方胧月小跑着跑到了一个摊位,夏泽兰也无奈地跟上。
“这是什么?”
“猜灯谜。”
“客人,来打虎吗?赢了灯就送您。”
老板急忙迎了上来,各式各样的灯挂着纸条,上面是灯谜。
“打虎?”
“灯谜又称文虎,猜灯谜便是打虎。”
“真讲究啊。”
“选一盏?”
“嘻嘻,你送我吗?”
“自然。”
手中纸扇合上,夏泽兰充满自信。
“那我要那个,花一样的。”
“老板,那盏。”
“好嘞。”
付了钱,老板将灯摘下,猜对了灯谜,灯就拿走,猜错了,继续交钱。
“您且听好,谜面是春色满园十五夜,打一成语。”
“这什么跟什么啊?”
老板依旧在笑,而东方胧月则完全听不懂。
“花好月圆。”
“哟,客人您真厉害,您的灯,请拿好。”
“给她吧。”
“瞧您,您送心上人的礼物,应该亲自给啊,我就不多此一举了。”
单从老板的这句话,就可以看出,他真的很会做生意。
夏泽兰接过灯,然后递给东方胧月。
“谢谢?”
“为什么是疑问句?”
“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灯就给我了。”
“多在阳安待几日,你就会明白了。”
“又是你大国皇子的自信?”
“自然。”
夏泽兰摇晃着纸扇,轻笑着。
“不过他说是送给你心上人的哦,给我好吗?”
“不要可以还我。”
“不,我要,嘿嘿。”
提着灯,两人并肩而行。
“买点那个吧,看起来很好吃。”
“那叫月饼。”
“和馅饼有什么区别?”
“更像糕点。”
“呃……”
“喝酒赏月,那东西不是很合适。”
“好吧,那一会儿再尝吧,你带了酒?”
“举杯邀月,自然要带酒。”
望月楼已经远离闹市了,不过作为著名的赏月之地,这里还是有不少人的,尤其是情侣。
夏泽兰带着东方胧月来到了望月楼的最高层,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挂在夜空的那轮圆月。
“人可真多。”
“望月楼最热闹的时候,或许也就是今天了。”
找到一处空地,东方胧月举起手中的灯,那灯在明月之前,光亮显得也有些逊色了。
“菲娜小姐那边的事情,如果还有后续,你最好不要参与了。”
夏泽兰收起扇子,拿出一个酒壶,他像是随口说着,没有看着东方胧月。
“为什么?”
“因为很危险,圣城那时你我都差点死掉。”
“你怕死吗?”
“不怕。”
喝了一口酒,将酒壶递给了身边的东方胧月。
“你觉得我怕死?”
“我不希望你白白送死,没有神器,就算是我,也战胜不了那样的强敌。”
东方胧月也不在意,对着夏泽兰刚刚喝过的地方,直接喝了一大口,然后被高度数的酒呛得有些咳嗽。
“咳咳……既然知道你还是打算帮菲娜小姐吧。”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生于百姓之家,则忧温饱。生于将相之家,则应于治国。生于帝王之家,便心怀天下。这是我的责任,帝王有一人就足够了,我天资愚笨,和兄长无法相提并论,我能够做的唯有用自己的手,来护佑方丈。你和我不一样,你是瀛洲的人,瀛洲归于方丈,我应该保护你。”
“哪怕可能会死?”
“虽九死,其犹未悔。”
东方胧月把酒壶怼在了夏泽兰的手中。
“那我更要跟着你去。”
“为什么?”
“因为我不能看着你送死,我知道我不如你,但是我肯定能帮到你。”
“很危险。”
“那你就保护好我,就像你说的,瀛洲已经归于方丈,所以你身为大国的皇子,不是更应该保护我这个属国的臣民吗?”
“你……”
“别想甩掉我!”
“呵,好吧。”
夏泽兰仰起头,又喝了一口酒,他的嘴角挂着笑容。
“真圆啊。”
“不想回家看看吗?你的父母肯定也很担心你。”
“那你呢?那个时候,你害怕我会死吗?你会担心我吗?”
东方胧月看着夏泽兰,月光照在她的脸上。
“我……”
“两位,借过。”
“咳。”
夏泽兰咳嗽了一声,让开了位置,让一对情侣通过。
“为什么不回答我?”
“你出来也有些时日了,自从斗技大会以来,你都未回瀛洲。”
“切,木头。”
东方胧月干脆不搭理夏泽兰,一个人嘟着嘴,生着闷气。
“咳,要再喝点吗?”
“不喝!”
“好吧。”
“为什么大家会想在今天来赏月呢?”
“或许也没什么特别的吧,只是有着思念的人,然后想要表达,仅此而已。”
“是嘛……权当我回去过了吧,毕竟现在我的爸妈肯定也在看着这轮明月。”
东方胧月又一次绽放出笑容,夏泽兰也跟着笑了笑。
“短短几个月,却发生了不少事啊。”
“是啊,明明只是去参加斗技大会,没想到会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认识各种各样的人。”
“或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远比躲在方丈和瀛洲有意思的多啊。”
天上是那轮明月,而地上,人来人往,却是一成不变的景色,对于方丈来说,他们因为教会的打压,封闭地太久了,现在的方丈需要加深对外的交流。
“稍后会有晚宴,我父王也会来,一起去吧。”
“你是在邀请我吗?”
“当然。”
“不过我一个小国的阴阳师,去大国皇室的家宴,合适吗?”
“有何不可?这也是兄长的意思。”
“所以说你真的是!”
东方胧月实在是不想和他多讲一句。
“就不能给我一个合适的名分吗?”
她小声地抱怨着。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
夏泽兰不知道东方胧月为什么又发脾气,他将酒壶举高。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抢过酒壶,东方胧月再一次灌了一口。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今夜的月,好像那么近,但是,我们都明白,它远在天边。
酒壶敬给明月,月夕佳节,或许你思念的人还在远方,也或许,就在你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