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一个人了,对于我来说,孤独曾经是我很讨厌的词语。
从我到达柯隆开始,我的身边总是有人陪伴,之前是贝莉和米娜斯,现在是安洁和魔王她们。孤独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习惯孤独会让人变得坚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涂抹着蜜糖的毒药,它那薄薄的糖衣不知不觉地让人沉沦于甜蜜之中,而缓慢的毒性渐渐深入骨髓,让本来的坚强开始变得柔软,也让原本的强大满是裂痕,终于在某个时间点,原来的强大不复存在,面对命运的激流只抛出一捧白骨,伊丽莎娜所逃避的,或许就是这样的情况吧。
但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人类一直都是群体动物,互相帮助团结协作是理所应当的。喊着什么羁绊啊,友情啊,用出远超自己的力量战胜一切,这才是属于人类的王道。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丢人的是,本来我自以为的坚强,却在孤独的时候变得有些不堪一击。自顾自说着享受孤独,自顾自装作坚强,可是当独自迈出一步的那一刻,心中却惴惴不安,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打开地图,根据上面同步的信息,我要去的这个遗迹应该是在雾之都与萨德王国的中间位置。既然这个目标地点是储存在蔷薇之中的,那么一定与凯尔有关。
凯尔,伊丽莎白的仰慕者,也是苏格拉底的创造者,一个连伪造神明和人造神器都能创作出来的科学家,他最后留下的,会是什么呢?
收起地图,再次前进。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花之塔将会全部耸立,而属于人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人类是一种可悲又可怜的生物,智慧有时候让人类变得有些悲哀,如果没有智能,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恐惧。
在现在的情况下,秩序已经失去了作用,什么法律与规则,都不过是白纸上的黑字,不再具备约束力。
我躲过飞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哪怕这只是个小镇,但是此刻也已经乱成了一团。
有人打砸,有人抢掠,还有人做些为人所不齿的事情。
应该是不知道什么人把天灾的事情传出去了吧,那些没被选中去避难的人,此刻已经无所顾忌了,对他们来说,现在可能就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维持秩序的军队或者宪兵呢?
我不会去思考那些天真的问题,他们也是被抛弃的人,既然生命所剩的时间不多,为什么不去陪伴家人呢?已经没有必要去维系什么了,本质上,他们和那些街上的疯子,已经是同一种人了。
这些和我有关系吗?或许是有的。
如果我能做得更好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些?
这是对我的惩罚吗?可是我为什么又要被惩罚呢?
我总是会思考这些看起来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烧焦的尸体很难闻,躲避街上的流氓也很麻烦,如果还有那种力量,我或许会轻松很多,但这个世界很残酷,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
我要做的就是不被卷入其中,用冷漠的眼光看待这一切,现在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其实我很好奇,绘本里面描述的那种主角,现实中真的存在吗?绘本和小说中往往都有着正义感爆棚的主角,他们遇到什么不公平的事情都会挺身而出。但是,这样做真的公平吗?诚然,主角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他们在帮助弱者,但是这个世界上的弱者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帮助了他们遇到的弱者,让他们得到了公平,可是那些没被他们帮助的弱者呢?对这些弱者来说,这就是一种不公。
强者抽刀向弱者,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正常现象,帮助一些弱者是没有意义的。
强者要做的,应该是改变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更好。
我曾经和安洁说过,我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我觉得我或多或少还是遵守了那个诺言,我让魔族回归,我让各国联合……我所期望的那个世界可能永远不会出现,但是现在的世界,还是在向着那个目标前进的,直到天灾的出现毁掉了一切。
当然,我也承认我自己有些幼稚了。
我看到了眼前的和平,却没有想过这种和平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我做的还不够吗?可能确实还不够,虽然这是我的理想,应该说是理想吗?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只是因为我不满之前的生活,所以想要其他人也尽可能地不要去了解我的不幸,只是出于微不足道的自我满足。
现在,真的厌倦这一切了。
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放任这个世界毁灭呢?我所爱的人都会死去,而失去了力量的我也会死去,这种结局对我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停下了脚步,这种想法突然在我的心底扎根,然后弥漫开来。
这是最简单的选择,我不用忍受这种孤独,也不必再去努力做些什么,只要找个安全点的地方,等到明天,说不定我还会比其他人先走一步。
“哟,这里还有个小妞儿,看起来有点眼生啊。怎么?逃难到这里的?”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混混,无论什么时候,总是有这样的人。
“啧啧啧,有几分姿色啊。”
“真的吗?”
“什么?”
“你觉得我漂亮吗?”
混混明显有些愣住了,他可能没有想过我会是这样的反应。
失去了伊丽莎白的力量,我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觉得原来的我并不漂亮,只是一只火红的丑小鸭,我不如我的母亲,也不如贝莉,唯一值得称赞的,恐怕也就只有遗传妈妈的红发吧。
我羡慕漂亮的人,无论是贝莉,还是伊丽莎白,我周围的那些女性,她们都比我更加强大,更加美丽,失去了神之血的我,以及没有得到神之血的我,在她们中间,都是自卑的。
“漂、漂亮啊。”
“原来如此,是周围人的水准太高了吗?”
“喂!你在小看我吗?!现在这种情况,你逃到哪里都是一样的,不如和我一起快活快活~”
“哪怕是拯救了世界,你这种人恐怕也不配活下去吧。”
“你说什么!?”
他抓起了我的手腕,有些疼,看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讨厌疼痛的。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失去了力量的我,多少还是会一点魔法的,凭那些魔法,可以应付眼前的困境吗?
“住手!”
一只手握住了混混的胳膊,然后用力后扭,吃痛的混混放开了我,被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男人,扭着手臂控制了起来。
“你没事吧?”
“没有,谢谢。”
活动了一下手腕,的确没什么大碍,只是还有少许疼痛,还在忍受范围之内。
“雷克!你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雷克?这个名字也很熟悉,我再次看向那个帮助我的男人,我似乎真的见过他。
“我说你……看起来有些眼熟?”
男人无视了混混,反而是看着我。
“算了,现在外面都不安全,不要在外面闲逛了。”
“那你呢?”
“哼,我可是冒险者,大名鼎鼎的「暴龙」雷克。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不想这里变成死地前,就沦为地狱。”
啊,我记起来了,这个名号我听过,我还和他战斗过。
“这有什么意义吗?反正,一切都要结束了。”
“人总会饿,那就不吃东西了吗?我不觉得我是什么好人,但是这样的混乱,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有尊严地死去,和像他这样的混沌地死去,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不能放弃那种东西。去他X的天灾,只要还活着,就不该轻言死亡,老子当了这么多年冒险者,什么时候不是和冥府只有咫尺之遥?但我依旧活了下来,在死亡和灾难面前,不屈的意志和始终怀抱着希望的心,才是人类独有的品质。”
“这样啊……”
“你知道「银天使」吗?”
“也是冒险者吗?”
“对,虽然是个女人,但是我很佩服她。她和我不同,她能给其他人带来希望。现在,她应该也在某处奋战着吧,也可能被选中去魔界避难了吧。”
“你不想去魔界避难吗?”
“想有什么用?”
“能活下去。”
“哼,活下去也分怎么活着。她去避难,可以保护活下去的人,远比在这里等死更有价值。而我,在这里维护着人类最后的尊严,这就是我的价值。”
“受教了,谢谢。”
“走吧。”
…………
“雷克大哥,可以放了我吧?她都走远了。”
“放了你?让你继续去惹祸吗?放你也行,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家待着。”
“回去等死吗?”
“有人还在为了救你这样的人渣而努力,你没有资格继续胡闹。”
雷克放开了这个混混,看着红发少女渐渐远去,他轻声叹息。
“即便成了这样,她还是愿意独自冒着这样的风险去做些什么,我们怎么能够再让她对人类失望呢?”
“大哥,你认识她?”
“不,或许不认识吧。去告诉你的小弟,保护好她,既然你们不想在家等死,那就去帮助她吧。”
“你开玩笑吧?”
“照我说的做,懂吗?”
雷克的手,重重地捏在了混混的肩膀上,强大的力量,让他疼的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