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一手抚摸着贝莉的脸颊,另一只手,则深入她的内心,看着贝莉那略显痛苦的表情,让她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
“让我看看,你的心~”
仿佛恶魔的耳语,伊丽莎白的声音轻柔而妩媚,只是,心脏却渐渐地被捏紧了,一种窒息感不断涌来。
突然,伊丽莎白收敛了所有的表情,她眉头一皱,抬起头看向了天空,目光似乎飘得很远。
她放开了贝莉,然后再一次露出来笑容。
“真是有趣,越来越有趣了。”
伊丽莎白最后看了一眼贝莉,对着她俏皮地眨眼,然后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贝莉骤然脱力,她半跪在了原地,勉强用冰百合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大口地喘息着。
穹顶上的血色流光消失了,她再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受伤的痕迹,仿佛那被握紧的心脏只是一阵幻痛,而伊丽莎白好像也从未出现过,一切都只是幻觉。
“团长!您没事吧?”
看着副团长一脸关切地跑向自己,贝莉咬着牙,站了起来。
“没事,先继续维持秩序,把人都转移走再说。”
她不知道伊丽莎白为何突然出现,为何突然出手,她也分不清刚刚发生的那一切是现实还是虚幻,眼下,她必须先把该做的都做完。
…………
方丈境内的花海之中,那枚巨大的卵还在不断地发出有规律的震动,仿佛心跳,仿佛呼吸。
而方圆百里的生机已经被它吸收殆尽,化为了一片死地,唯有一个地方除外。
大约离那枚卵十几米的地方,一身白色道袍的老者正坐在那里,一把木剑插在他的面前,也是插在他和那枚卵之间,虽然有点远就是了。
明明是一片死地,但是那木剑之上却开出了一枝桃花,翠绿色的藤蔓缠绕在木剑之上,最后在剑柄的位置,绽放了一朵粉嫩。而国师的身下,也开着几朵桃花,它们环绕着国师,这便是这片死地之内,唯一的生机了。
国师闭着眼睛,盘膝而坐,拂尘搭在他的腿上,另外在他身前,还放着一个不算小的紫砂茶壶,从还在升腾的热气可以看出,这壶茶泡刚好不久。
“你来了?”
国师没有睁眼,只是微笑着开口。
银发的少女穿着黑色的礼裙,她的长靴踏在这一片死寂之地。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
“哈哈,贫道有事要做,需要你来此做个见证。况且,欺负小孩子的事情,也不是大人该做的。”
伊丽莎白听着国师的话,挑了挑眉,但是她却没有生气,毕竟国师说的也是事实。
“要喝茶吗?这是贫道特意准备的上好香茗。”
“真有意思,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你这样的人。我觉得在这样的世界里面能出现一个菲娜那样的小家伙,已经是一种奇迹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藏了一个。”
伊丽莎白没有打算喝茶,她也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一旁,抱着肩膀,看着国师。
“你认为人类对这个世界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呢?”
国师依旧慢条斯理,事实上他也的确并不着急,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如他所说,上好的香茗,仅仅一杯,茶香已经在这死地蔓延开来。
“一种顽疾。”
“顽疾?”
伊丽莎白点头:“你觉得天灾是为什么而存在的?是在必要的情况下,清除人类,从而重启这个世界,那是一种治疗措施。”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天灾是否太温和了一些?”
“温和?”
“七次天灾使上个文明覆灭,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人活了下来。人类的火种尚未熄灭,而七次天灾,是否有些微妙?天灾威力若是大一些,是否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你的看法倒是有趣。”
国师笑了笑,能得到始祖伊丽莎白的称赞,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七次天灾,七场试炼。”
“试炼?”
“纠正人类的错误,但是不代表不给人类机会。”
“那你觉得,让这个世界变成现在这样,又是因为什么呢?以这个世界现在的状态,需要接受这样的试炼吗?”
国师没有回答,反而是端起了茶杯,开始品茶。
而伊丽莎白在问出这个问题后,似乎也发现了不妥,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导致现在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就出在他们的身上,他们这些始祖,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和理由,是他们的干预,让世界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的问题将矛头指向了他们自己。
国师将茶杯放下:“始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也应该知道,你们不属于这里。”
“可是结局会有所改变吗?在我看来,无非是早晚的问题而已,人类始终走在朝向灭亡的道路上。”
“我们的选择,和我们在你们干扰下做出的选择,是不一样的,那是诡辩。”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可人类依旧不甘于屈服,我们还在自救,最好的证明就是,我现在出现在这里。”
国师的身上带着无比强大的自信,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这让身为始祖的伊丽莎白都为之动容。
在上个时代伊丽莎白也见过很多人,他们都很优秀,但是她眼前的这位老者,却又和他们有些许不同。
“这样无谓的挣扎,不是很难看吗?”
这也是她问贝莉的问题,贝莉没能给出答案,她觉得,这位国师也不能给出答案。
“为何?”
国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站了起来,和伊丽莎白平视。
“在生死存亡面前,什么样的挣扎,什么样的努力,哪怕再扭曲,再狼狈,哪怕是在粪水中撒泼打滚,都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
没有犹豫,也没有迷茫,这位国师给出的答案真挚而坚定。
“你……”
“大道争锋,求觅长生,我所修之道无非是争得一线天机。而所谓长生,不过也是想要活下去罢了。生死,在人类眼中,就是天大的事,无可厚非。在你们那个时代,哪怕是最后,不也还是有一批人,没有放弃吗?这便是人类,哪怕是在灭亡的路上,人类依旧在寻找着自救之法,这是一种进化,是一种向上的改变。或许我们还不够,哪怕是现在的我,也还不够,但是在下个时代,下下个时代,或者更往后的时代,终有人能够挺身而出,与天灾相对抗。人类,是这个世界上适应性最强的生物,所以,我们才有着无限的可能。”
“长生,这就是你所追寻的?”
伊丽莎白不屑一笑,她笑国师明明说着那些关乎人类的大话,而他所追求的,居然是不过区区永生。
“有何不可?”
“永生,是一种诅咒。”
伊丽莎白摊了摊手,毕竟她就是最好的证据,作为唯一永生的存在,她就代表着最强大的说服力。
“那是因为,你不得缘法。”
“什么?”
伊丽莎白很惊讶,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贫道自十二岁便跟随师父上山修炼,现在乃是忘忧山第四十一代掌教。修炼一途,大道争锋,天赋机缘,缺一不可。与我同时入门的弟子六十有三,可如今,只有我一人,尚在人世。你是始祖,你的永生来得太容易了,可是我们不同,我们求而不得。而我们所谓的修炼,便也是这求觅长生的过程,我们经历过婚嫁喜、冲冠怒,难忘离别哀、重逢乐,体会过相思爱,也放不下仇敌恶和生死欲。我们出尘世,我们入尘世,我们斩断缘法,却又牵连万般缘法。长生,不应该是得来的,而是修来的,你的长生,与我们道不同。”
“长生之后呢?”
伊丽莎白看着国师,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询问。
“不负天下苍生。”
这一刻,伊丽莎白出现了动摇。
她看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他一只手端着拂尘,一只手背在身后,面对一位始祖,他不卑不亢,而他的每一句话,都振聋发聩,掷地有声。
“我……”
伊丽莎白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不得不承认,就像你说的,或许人类真的在进化,至少在我那个时代,没有出现你这样的人,或者说没有出现过和你们这样的一群人。”
伊丽莎白的身上,血色的魔力突然爆发。
“但是,如果你死在这里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手段对天灾做点什么,但是现在我有点相信了,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可是,我如果不想给你这个机会呢?”
“为何?”
“我为什么要考虑你们的死活呢?你说的话,有些道理,但是这些话,让我很不高兴。”
“原来如此,看来菲娜小姐,对你藏拙了啊。”
“你说什么?”
“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而且,你似乎误会了什么,始祖,贫道并不惧怕于你。”
国师向前迈了一步,他身后的那只手作剑指挥动,那把木剑飞出,遥遥指向伊丽莎白,将她的气机全部锁定。
那桃花开始蔓延,将伊丽莎娜与国师笼罩其中。
“十步之内,始祖,贫道亦可击而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