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间偌大的房中,原本赤红色的地毯只有部分被初晨的阳光照耀到。而阻碍它,甚至是这件屋中各类精致物品迎来朝阳的,是一面银灰色的窗帘。
以此为界,它将窗外的深寒与房间中的温暖划开。
但是,躺在床上那具赤裸的身体,却依旧感到心的位置还是冷的。
睡了不知多久的君离试着起身,她依凭身后的经过精心雕刻装饰的人形床头板,将自己支撑起,半坐在这张大床上。
她仍感到某处在疼痛,但是此时自己惨白与冷漠的面容丝毫体现不出身体上的痛楚。
或者说,她又变回去了。
手里握紧盖在下半身的被褥,这种手工编织的高级面料,还有上面清晰可见的某个独特花纹,令她对身处何地有了一定猜想。
片刻后,她掀开被子,凭着模糊的记忆,忍着痛赤脚走到房间另一头的衣柜前,终于找到一件自己曾经留在这里的服饰。
穿戴好后,自己下意识地回到床边,熟练地将一切收拾干净。
最后,她拉开了银灰色的幕帘。白昼的色彩霎时充斥到整个房间中,驱走了黑夜的气息。
君离试着进入冥想,查看是否能连接上自己的系统。
还好,那熟悉的意向式屏幕终于回到了她的视野中,虽然这使她有些安心,不过脸上的肌肉如同死去一般,没有任何情绪。
她再度环视这个房间,故意忽视掉在被褥上的红色血迹后,直径来到门前。
然而,从门的后面传来隐隐的谈话声。
她附耳贴在门上,尽自己最大努力听着。终于,她认出那是鬼束,还有石落池的声音。
“......你连我的命令也要违抗?”听起来,石落池话中似有些责备的意味。不过,君离更想知道他此刻想要鬼束去做什么?
“落池子爵,我虽隶属于石家。但是我所直接听命的是石爵大人,而不是子爵您。”鬼束这般轻松的口吻,让君离想起了三年前的时光。
也就是说,现在是真正恢复往常了。
“而且,那日是我主动向您提出这个计划,但是现在的我,并不想再把自己的人格交换给君离。”
君离悄悄推开门,露出一条能让她看见房中的情况的缝隙。只见鬼束安然自若地背对坐在办公桌上的石落池,将视线放在了四面的壁画上。
“鬼束纱羽,你要知道,我虽然用的问句。但是并不意味你有选择的余地。”石落池展露出与平日温文尔雅形象不同的专断,但鬼束也不再是那个人偶了。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优雅地转身来到石落池面前,直视他回答道。
“那么请允许我用陈述形式告诉您,我拒绝。”
石落池没有回答,只是眼中盛满怒意,但这种沉默更加令人感到危险。
“您在做这种事之前,有没有问过君离的意见呢?”鬼束将话题转移到君离身上。
“这类事,我还没必要向她征求。”果断的回答,君离不由得想到。但跟随他这些年来,他是怎样一个随心所欲的人,自己也应该很清楚。
可是为什么,她要思考他的事?
而鬼束脸上划过意味不明的笑容,她顿时朝君离所窥视的门看去,两人目光对视刹那后,鬼束即刻说道。
“若要代表‘秩序’,最不需要的便是感情。只有这样,才能最客观的看待一切。子爵您若是要将情感再强加到她身上,是不是对她的一种破坏呢?”话音未落,她又朝着君离的方向说道,“对吧,君离小姐?”
君离忽然听见桌椅移到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动作。
她推开门,木偶般白皙、冷冰冰的容貌出现在被金色灯光照亮的房间里。
她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徐徐低头坐下的石落池,用平稳的语调说道:
“对,我并不需要,感情。”
她的回答,让石落池脸上的表情越发凝固,如死灰般,看不出他心理在想些什么。是在愤怒、在无奈、还是在暗自高兴?她不懂得,也不想理解。
“既然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属下告辞。”鬼束没有征求石落池的意思,优雅地转身后直径离开,留下无言的两人。
许久之后,君离才开口道:
“可能的话,我想,去见她。”
落池抬头打量着现在有些口齿不清的君离,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扔给她一句:
“在临时的地方保存着,你想去便去。”随后,他起身朝内卧走去,与君离擦肩而过。一进门,他的视线便不自觉地放在床上的那片赤色花朵。
身后,传来轻轻的关门声。
伴随着一起的,还有石落池个人系统中的提醒声。
“有信息提示......”
(此时——月府)
一阵信息的提示声将他的注意力由天花板转移到自己视野的右下方,他那不满血丝的双眼看了下来人:韩明箫。
昨日的记忆也由此泉涌般地浮现在脑海中,他无法向任何说倾诉,因为明箫对他施加了禁言术,但,这也是他自己要求的。
大概是感谢他救了自己一命。
可就昨日所见,和明箫所告诉他的一切,纵使自己不眠不休地思考整整一晚,也始终没有实感。
不对,自从他拥有翡翠之眼后,这种实感就已经消失了。他得到了另一种视野,更加开阔,能够看透本质。但这并不意味着幸运。
譬如现在,只要他想,就能通过自己门前的镜术纹路,观察到府中的所有动静。这是他目前能控制的最大范围。
忽然,他看见一身黑色毛衣的月祁走过她的房间,转而来到自己的门前。看她的神情,似乎有些心事,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下意识地,他起身来到门前,猛地把门打开。
这一举动惊吓到了月祁,她尴尬地盯着影枫,双眸不住地躲避他。
“有什么事吗?”他尽量用平时的语调问道。
“没、没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
“没有事就快去做学校吧,我还想再休息会儿。”说罢,他准备拉上门,岂料月祁突然用脚抵住。敏捷地跑进影枫的房间,还将门反锁上。
“快些离开这里,带着你的母亲。”月祁用不连贯的密音告诉他。
“为什么?”影枫靠近月祁,眼神中突然闪现的绿意,令这名妙龄少女看的有些发麻。
“不为什么,只是你的身份,并不适合呆在月府,呆在帝都。所以你还是快点消失的好。”月祁摆出她往日对影枫的高傲态度,挣脱掉他的控制后夺门而出。
“果然呢。”他环视自己身处的房间,这些冷酷、生死气沉沉的物件,只是在昭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一场梦。
不过他们既然要玩,那自己也就会奉陪到底。
就像昨晚明箫最后说的那句话:
“游戏开始。”
(下次更新: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