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两年前,故事发生前的某个雪夜。
没有任何预兆地,名为柟的少年孑然一身地来到了完全陌生的世界。
缺少御寒的衣物,柟剧烈地颤抖着,惊慌地向周围望去——
无垠的雪原上,没有一点生命的足迹。
但柟依旧盲无目的地走着,最终因体力不支倒在了雪地中。
四肢已经僵硬,感觉也早已模糊,即使是最猛烈的寒风,也无法令他前进半步。
意识消失前的那段时间,各种情感浮现在少年的脑海中:痛苦、不甘、恐惧、心酸……最后,他释然地想到,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这时,一个人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又多了一个流浪者吗?”
即使是霹雳落在柟的脚下,也不会让他感到比现在更大的震撼了。少年原本模糊的意思顿时复苏,惊喜地望着眼前声音的主人。
那是在雪原中显得如此突兀的存在,一位身着单薄华裳的黑发少女正略带哀惜地注视着他。
最先引起柟注意的,不是少女奇特的猫耳,不是少女不停晃动的尾巴,而是她那湖泊般清澈的蓝色眼眸。
拥有如此湛蓝的眼眸,到底是经历过怎样的孤独呢?柟就这样用他那快要中断的意识胡思乱想着。
然而少女并未在意他的反应,在稍作停留后,便起身离开。
为了引起少女的注意,柟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喊到:
“请……请等一下……”
即使是霹雳落在少女脚下,也不会让她感到比现在更大的震撼了。仿佛看到了久久寻觅地东西一般,少女立刻奔回到柟身边,用惊喜却又担心的声音小声确认道:
“那个……你……是在对我说话……吧?你、你可以……看到我吗!”
柟已没有余力回答满脸期待的少女,只能微微点头,然而——
“真、真的吗……”
——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让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少女的脸庞划落。
“啊!抱歉,一时没忍住就……但、但是,我也不想这样啊!明明等的都要让自己发疯、明明之前还满是怨恨,可、可眼泪还是不知怎么就……”
哽咽到说不出话的少女就这样一边狠狠擦着眼泪一边委屈地哭着,那个样子,简直就如同独自闹别扭的小猫一般。
待情绪稍微平复后,少女便跪坐在柟面前,眨着泪眼急切地问道:
“那样的话,你也能听见的吧,也能看见的吧,也能也能和我向正常人一样愉快的聊天吧?呐,就把我当做普通的人类,轻轻触碰一下,好吗?”
这样说着,少女尝试将柟的双手捧起,想让它拂过自己的脸颊。
但一接触到柟的身体,少女的双手便如同空气般穿透了过去。
柟的确能听见少女的声音,看到少女的样貌,也能感觉到少女双手的温度。但这份感受不是双向的,对于少女而言,柟的身体大概就像晨雾般虚无吧。
“这样啊,凡事不能都十全十美呢……”
少女略显遗憾地站起身,但随后又兴致勃勃地向少年说道:
“那个!虽然有点唐突!你要不要和我签订契约?”
柟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这……这个要怎么说呢?你看,我不是渊神吗?想要离开血之渊,就必须得依附在流浪者身上,然后,我的身体也早就灰飞烟灭了一般来说正常人是看不到我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你居然能感受到我的存在,所、所以,无论如何请与我签订契约吧!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我就又要回到漫长无望的等待中了……啊!对了!你的身体不要紧吧?要不要我找个地方给你取暖?”
◇
该怎么说呢。
虽然少女的语言组织的十分混乱,她口中的奇怪词汇我也一概不知道,直到现在,我对自己所处的情况还是一头雾水,但是——
那或许是我第一次,由衷地感到如此幸福。
即使身处完全陌生的世界,即使在这段旅途的起点就快被冻死,也丝毫不能妨碍我像现在这样,如此爽朗地笑着。
“你……怎么了?”
少女用如同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我。
的确,在寒意渗人的雪原上被冻得半死不活,最后竟然还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换作是谁,都会认为我是必须得用绳子捆紧的疯子吧。
但就和之前的少女那样,我同样无法抑制住这股从胸中不断满溢的喜悦。
沉溺于幻想,一事无成的我,终将被自己的世界所厌弃。
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竟然仍然存在对我抱有希望的人。
所以,无论这份感情是否真实,直到旅程的终点,不,直到生命的尽头,我也绝不会忘记这次奇迹的邂逅。
因此,少年不由得再次感叹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没什么,来,和我签订契约吧。”
不过,在这之前——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欸?我的名字吗?唔……虽然是个很奇怪的名字……我叫徨,彷徨的徨哦。”
这样啊,还真是个和本人般配的名字。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看起来那样的忧伤,也不知道你之前有着怎样的经历,但从现在开始,你的彷徨,你的孤独,我都会与你一起承担。
用尽最后的力气,我向她伸出了手。
“那么,我叫柟,是个奇怪程度和你不相上下的名字哦。从今开始,请多指教了。”
◇
那天晚上,一个世界抛弃了自己的弃儿,而另一个世界迎来了新的流浪者。
仅此而已。
但从这一刻起,名为命运的齿轮,终于开始轰然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