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手上的手表，顺便把身旁机器的定时再次往后调了七分钟。
虽然ar装置从去年就开始普及了，但是作为差不多是上一个时代的人都我来说，这些要把导线连到脑袋里的东西我还是不要安装的比较好。
不过徒弟倒是一如既往的迟到了呢。
真是的，从几年前就开始纠正他的这个毛病，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会迟到。
时间又往后推动了两分钟，我在最后一次确认了机器里的家伙的生体状态之后，终于感受到有其他人的气息进入了我的气场。
徒弟拄着训练用的长剑，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房间的门口。
“抱，抱歉师傅，我又迟到了。”
“唉，你也真是的，都说了是很重要的事情叫你早点过来，为什么你每次都会在这种情况下迟到呢？”
“对不起，路上遇到交通堵塞了，我让那个司机撞过去他却拒绝我，最后我只好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把车开过来，然后在给钱的时候他始终不收，于是我就又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才把钱收下，然后在上楼的时候发现电梯在顶楼，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于是我只好沿着大楼的墙壁跑上来……”
我记得这是一百二十一楼来着，好像就是顶楼。
不过说起来为什么他不走楼梯呢？大概是想要修行之类的吧。
“嘛，那也没什么，为师也刚刚到半小时罢了。”
“对，对不起师父！”
“真是的，你也把你那认真的表情收敛一下啊，毕竟都已经解放了嘛，还有，遇到堵车的话给我打个电活不就行了吗？那个打电话很方便的装置不也已经给你装上了吗？”
“抱，抱歉师傅，我以前没打过电话。”
“是，是这样的吗？那就算了。”
我又一次回想起反抗军还没有被镇压的那段时间，我也是因为那边有人以前帮过我，然后才帮助反抗军的，同样也是在那里认识了我的这个徒弟，当时见到他的时候好像他才十岁吧，正和自己的妹妹站在一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
似乎正因为失去了重要的东西而苦恼着呢，当时我也是一时冲动，结果一不小心就干了多余的事呢……
说不定也不多余，有一个徒弟好歹也为我这无聊的人生添了一份乐趣。
时间过得真快呢，从前的那个小屁孩也已经快成年了呢，接受了我的教导，似乎成长的速度要快于同龄人呢。
“那么，你知道我叫你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吗？”
“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按照师父的性格的话大概又是遇到哪个难缠的幼女想要把她泡到手或者是找我借钱吧。”
“混，混账！师父在你眼中就是这种道德沦丧的家伙吗？！喂！你点什么头！再点我就要打你了！”
“抱歉师父，因为你说得太有道理了而导致我一时间忍不住就点头了，不过师父你以前说得重大事件不都是找我借钱吗？说起来最近国家政策那边有点收紧，导师那边给的报酬越来越少了所以最近我手头也有一些紧……”
“都说了不是借钱的事情了啊！”
这混小子，想我刚刚成为他的师父的时候他多听话啊，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当年还为了买一个冰淇淋给他妹妹当生日礼物在我面前跪了半天来着，后来要不到就到军需部去偷冰块，还被发现了，最后还得我去给他擦屁股……
真是的，为什么我现在总会想到以前这些事情啊，不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放在我的面前吗！
我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
“是这样的，我交给你的那本书你看完了吗？”
“那本《怀抱萝莉的十二绝招》？我已经看完了，师父，现在就算是再难缠的萝莉我都有信心能给你带到怀里来。”
“不，不是那个！求求你不要再提这方面的事了！”
“抱歉，师父，我绝对不会再提了！”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喜欢挑师父的漏洞了，随便说句话出来他都能找到最能让我羞耻的部分，真不愧是被称为“神人”的家伙吗？就算是面对自己的师父也毫不留情。
不过说起来从前就感觉他学东西学得挺快的，看前来我的眼光还是挺准的嘛，现在他的剑技大概已经超过我了吧。
“其实我叫你来这里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愿闻其详，师父。”
“我……”
我抚摸着腰间长剑的剑柄，这把剑已经陪伴我超过二十年了，也是从我的师父那里传下来的，要说这把剑的真实年龄恐怕已经超过一百岁了吧。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不，师父，那本《如何让见到你的萝莉第一眼爱上你》的第十一章的二十六段我还有一些问题没有弄懂，还得要……”
“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我打断了徒弟的话，因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和笑话完全搭不上边。
说实在的，听着徒弟这么不冷不热的笑话，或许已经是我这人生中最为享受的事情了吧。
“师父……”
“你应该听我说过我们流派的传统吧。”
“就是同一个世界里只能存在一个‘鵺’吗？”
“没错呢，看来你还是记得挺清楚的嘛。”
“师父的教诲，不敢轻易忘记。”
“唔，这倒是挺符合你的性格的，不过我倒是要提醒你啊，现在的这个世界可不是靠着拳头硬就可以打遍天下的，有些时候你可不能像从前那样直来直往，这样子在人际交往中可是会吃亏的。”
“不，没关系的师父，现在我是做的程序员，不用和其他人打交道的。”
“啊，以后总会有机会的嘛。”
我继续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剑柄。
“不过，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了呢。”
“师父是要到哪里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吗？我也很强的，师父你带我一起去吧！”
“不，算了，毕竟你还有一个妹妹，虽然是超能力者，但是放着不管的话也是很危险的哦。”
“那师父……”
“其实为师也不是要到什么很远的地方去呢，只要你想的话为师一直都在你的身旁哦。”
“师父……为什么突然要说这样的话？”
我从剑鞘里拔出了剑。
“因为你已经出师了啊。”
“等下，师父，你的意思是……”
“同一个世界里只能存在一个鵺。”
我将剑尖指向了跟随了，不，陪伴了我多年的徒弟。
“你出师了，意思就是你必须杀死我。”
带着笑容说出了这句话。
感觉徒弟的身体开始颤抖了，在我的气场里，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被我察觉到，想必他现在的心情也很复杂吧，就像我的师父当年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的我一样。
当年我的师父是否也抱着和我现在一样的，必死的决心呢？
“师，师父，不用吧……现在我和你的差距还是很大的吧，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是赶不上师父的吧，所以我现在应该还不算出师吧……师父你也不用……”
“不必多说，”我保持着剑的姿势，“我能够看到你的进步，当然也可以看到你的力量的境界。现在的你，就算是不使出全力也可以轻松的击败我了吧。”
“怎，怎么可能呢？师父，你可是正面和五级的超能力者对战并将其击伤过的啊！我现在恐怕连五级的身都近不了吧！”
“别那么谦虚嘛，我从你当年和『雷暴』的战斗中就已经看出来了，就算你当时还无法将其击败，恐怕用不了一年就已经可以和他打到旗鼓相当了吧。”
“不，不会的师父，您太高估我了！”
“不用再解释了，既然我已经向你拔出了剑，那么就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我的语气开始变得严厉，就好像开始教导他的前两年一样。
“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是一名战士，承认我是一名战士，那就拔出你的剑来！面对我！”
“师父……”
“拔剑！”
在我的呵斥之下，徒弟拔出了他剑鞘中的剑，但是拿剑的手还是有些颤抖。
虽然普通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你是在侮辱我吗？还是在侮辱’鵺‘的名号？连剑都拿不稳的家伙怎么配得上我的眼光？！”
徒弟拿剑的手慢慢的稳定了下来，他的神色也渐渐开始严肃，终于进入状态了吗？
然而他严肃的表情没有坚持到一瞬。
“对，对不起，我做不到，师父，我……”
“混账！”
我向心爱的徒弟挥出了剑，带着空气被划破的呼啸声，我的劈斩被徒弟用剑挡下了。
但是因为没有进入状态的缘故，徒弟的重心开始向后偏移。
“我教你的时候给你说了什么？’鵺‘没有亲人！”
顺着徒弟的剑身下滑，我用剑将徒弟的剑压到了地面，我与他的距离被进一步拉近了。
“我可要动真格的了。”
“师父……”
将剑收回，我向前发动了猛烈的突刺，被徒弟轻松的用剑鞘挡下。
随即抽身回旋斩落，再次被剑挡下。
上挑，格挡。
左脚向前一步，顺劈，格挡。
反身，横斩，被挡下。
左脚收回，剑身入鞘。
“师父！”
“『鵺鸣闪·极光』”
起手式相当的简单，但是这毕竟是被每一代’鵺‘所称赞着的奥义。
六道剑气同时爆发，徒弟挥舞着剑挡下了两道，但是剩下的四道全部击中了他的胸口。
虽然我并没有使用全力，但是同时被四道斩击击中的感觉还是会相当痛苦。
“唔……”
“还是不肯出剑吗？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觉悟啊。”
我收回了剑，转身背对着徒弟。
“我是……不会对师父出手的……咳……”
很明显，刚才那下如果我没有收手的话恐怕现在我身后的就已经是尸体了吧。
“但是就算是你这样的觉悟，应该还是会被我打破的吧。”
我走到了之前一直调试着的机器面前，拉开了遮挡着它的幕布。
一名黑发的少女正静静的躺在床上，头上带着一顶与完全潜行头盔很相似的头盔，床边是各种各样的仪器。
“为了把她带到这里，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呢，不过看起来她现在还没有成长到我都觉得棘手的地步呢。”
“妹妹？！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为了击碎你那坚定的觉悟啊。”
我再次转身面向了自己的徒弟，却发现他的眼中似乎已经有水光在涌动。
“这台机器还有大约一分钟的倒计时，一分钟过去之后，机器会自动爆发射线，杀死戴着头盔的人的大脑，而停止它的密码只有我才有，如果想要你的妹妹活下来的话就来击败我吧。”
“师父，等下，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解决方法了吗？！我能不成为’鵺‘吗？你完全可以继续当下去啊！”
“很遗憾，不能，弱肉强食是丛林的法则，也是’鵺‘的法则。”
我再次拔出了剑，指向了我的爱徒。
“师父还是亲人，做出你的选择吧。”
“唔……”
徒弟的身体依旧在颤抖着，心中想必是在做着剧烈的挣扎吧，如果当年我有亲人的话想必也会这般纠结吧，但是如果我有亲人的话或许就不会成为’鵺‘，也不会认识我这个聪明的徒弟了吧。
稍微衡量一下总感觉没有亏呢。
就算是徒弟也算是亲人呢。
让亲人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过程一定会很痛苦的吧。
当年我的师父在我的面前倒下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想不起来了，我的潜意识告诫着我不能去回忆。
但是’鵺‘是没有亲人，也没有感情的。
作为以普通人的身体去对抗超能力者的怪物不需要感情。
而拥有了徒弟而拥有了情感的我已经不能叫做’鵺‘了。
就好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一样，感情和力量之间，我必须做出选择。
然而现在应该做出选择的不是我，而是我面前的这名少年。
并没有去更多的感受他心中的纠结，因为继续感受下去的话我会想起我的师父。
准确的说，是我的父亲。
“拔剑啊！让我看看我教导的成果！犹豫！就会败北！”
站在我面前的少年迟迟没有说话，但是他拿着剑的手动了，将剑缓缓的收入了剑鞘。
终于要动手了吗？
面对如此，我也不能大意轻心，同样将剑收入了剑鞘。
在亲人与师父之间，果然正常人都会选择亲人的吧。
给了他这样的借口，想必他也能更加轻易的杀死我吧。
或许我死了之后他还会恨我呢。
恨我绑架了他唯一的亲人，恨我击碎了他对世界美好的幻想。
但是这些东西，我从前也经历过啊。
毕竟’鵺‘是没有感情的。
徒弟抬起了头，看向了我，我也看清了他的脸。
他双眼通红，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泪吗？
现在的样子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那样的相像，不过那时候他的眼神是迷茫的，现在他的眼神是悲哀的。
感觉到脸颊处有些热，好像有液体流过的感觉。
为什么，内心会这么疼？
为什么’鵺‘只能存在一个？
从前我也问过师父这样的话。
“徒弟哟，莫怪我无情。我若是不这般，你将会失去更多。”
“徒弟哟，莫怪我无情。我若是不这般，你将会失去更多。”
我对着自己的爱徒说出了这般的话。
”知道了，师父……弟子……受教。“
剑出鞘，剑身反射着灯光，如同曜日般灿烂。
”『鵺鸣闪·极光』“
是我先出手了，这次我没有留手，我知道，徒弟这次一定会挥剑。
”鵺鸣闪……“
剑气离徒弟的身体越来越近，但是徒弟拔剑的速度是那样的慢，以至于我感觉他的剑似乎无法在剑气到达之前拔出。
然而这毕竟只是感觉。
”『莲华』“
是相当漂亮的八连击，在将我的六道剑气抵消的同时，另外两道剑气击中了我，划开了我的胸口。
能够感受到血液的流失，呼吸开始变得困难，是将肺部划开了吗？
我没有低头去看自己的伤口，但是无疑的是这是致命伤。
血液从我的嘴角流出，但是我却露出了笑容。
脚上的力量无法再支持我的站立，我开始向后倒去。
视角从面前向我跑来的徒弟转向了头顶的天花板，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败北的滋味。
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但是输给自己的亲人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因为是亲人啊。
”师父！“
徒弟跑到我的身旁跪下，眼泪已经禁不住的往下流淌，滴在我的脸上。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去格挡！“
徒弟按住我的伤口处，试图抑制住血液的喷发。
”师父你可以挡住的啊！明明可以的……为什么……“
说到这里，徒弟开始哽咽，说不出话了。
”其他人的话一般都会向我索要密码了吧。“
我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让气氛缓解一下。
”这种时候，谁还会这样问啊！混蛋！“
似乎是无法压制住血液，我看见徒弟的衬衫与裤子上都已经沾满了我的血迹。
”没关系的，我可没有身份证，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咳……“
快要说不出话了吗？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我会在意啊！为什么一定要沿袭这样的传统啊！我……师父你为什么不能拒绝这个传统啊！这种东西……这种东西让它消失不好吗？！“
”我也想啊。“
我努力的伸出手去，擦掉了徒弟眼角的泪水。
”但是不失去，就不会知道有些东西有多珍贵。“
放下了手，我感受着我生命最后的火花。
”现在，你出师了，最后要做的，就是等待机器的启动，让你失去你最后的亲人，成为真正的’鵺‘“
”师父！“
我看向了仪器上的倒计时，还剩最后的十秒钟。
九，八……
”但是呢……“
七，六……
”比起让我心爱的徒弟成为那种怪物……“
四，三……
”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够作为人而活下去。“
一，零。
机器启动了，然后所有的灯光都变得暗淡下去。
——
窗外的紫罗兰随着晚风飘荡着。
天空的星光依旧闪烁着。
少女揉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哥哥？“
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少年怀抱着一具已经开始冷去的尸体。
剑刃反射着星光，是那样的耀眼。
与此同时，一个不为人知的生命离开了。
正如他悄悄的来到，悄悄的点亮了少年心中的光。
现在他悄悄的走，却无法再做到从前那般无声无息。
”像个普通人一般活下去，然后像个普通人一般去热爱自己所爱着的东西。“
”那些无聊的传统，就让它们随着我一起离开吧。“
”祝你快乐，我的儿子，林风。“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