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是宛如踩在云雾上的感觉,面前是一直在无规则摇晃的景色。稍微动一下,头就好像要裂开一般的在剧痛。
身体的状态,极端的不妙。
所谓的形势逆转,完全就是在虚张声势。即使我手中有武器,只要大叔恢复到能动的状态,上来给我一巴掌就差不多可以响起战斗结束的钟声了。所以,上前追击是没有可能的。
唯一的希望,就是靠虚张声势来唤起大叔的恐惧心,让他从这里逃走。不过这个希望也实在渺茫至极。
我的伤势到底能不能靠自愈力恢复都是个问题,但大叔只是在呻吟了片刻后,便喘着粗气站了起来。
依旧是绝境。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不会有强力的增援者来拯救我,为什么我的体内没有什么隐藏的力量在觉醒?
果然,是我的主角度不足吧。
终于,大叔好像恢复到了万全的状态。
“到底是搞什么?你这该死的东西到底是谁派来的?到底为什么一直要妨碍我?到底为什么一直在小瞧我?”
大叔一边用充满愤怒的眼神盯着我,一边像是在嘟囔一般的不断的碎碎念着。
“啊?我就算用尽全力去打你,你也是不痛不痒的对吗?所以我才根本打不倒你对吗?连让你发出悲鸣都做不到对吗?连用手抵抗我都显得多余对吗?连把视线移开都麻烦对吗?”
又是在做出一副被害者的姿态。如果抛开话语的内容,光是凭这歇斯底里的语气和表情,简直就像是受到了我的欺侮一般。
“去死!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不许再盯着我!你肯定是在笑我吧?我肯定是觉得我这种人连进入你的视线都不配吧?”
大叔的话语已经完全凌乱,没有丝毫的逻辑可言。
与我的初衷相反,还未等我做出些威吓性的表演来吓走大叔,反倒是他开始对着我展露出了极端的恶意。恐怕他的视野狭窄到已经容不下除我的其他人,也早已忘了他在此的目的。
“去死!去死!去死啊啊!!”
大叔突然尖叫着,然后向着我冲了过来。
种种迹象不难看出他是个精神脆弱的人,所以他此时的行为也接近了癫狂,只靠手上的木棒,好像根本阻止不了他的袭击。
大叔就在原本就不大的房间宛如冲刺一般的向我扑来,所以只是刹那间的功夫,他就已然到了我的身前。我拼劲了全身的力气,却只能无力的挥舞着木棒不痛不痒的打了大叔两下。就算打在他的肩膀上,他也毫不吝啬的惨叫了一声,给了我说不定这下攻击很有效的错觉。
不过,一切都只是一瞬而逝。当我们两人的动作再次停止的时候,我耳边响起的是兹兹的声音。而我左胸的位置上,被抵着一样东西。
有点像手枪,却又不像。好像大叔拿着那件物品来攻击我时,有道白色的光强烈的闪了一下。
哦,原来是这个。
我恍然大悟的在心中想道。大叔以外衣做掩护,持在左手用来攻击我的东西,似乎是一把电击枪。
接着,我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打在心脏上了…哈哈哈哈哈…这肯定死掉了啊!”
“本来,我本来不是想让事情变成这样的。我只要绑架你这个小鬼,你的爸爸,对就是我的哥哥,他就会给我一大笔钱,我就又能过上日常生活了。”
“都是你们不好,呜…本来只要让哥哥给我钱就可以了,什么都不会发生的。但现在我却成了杀人犯啊。”
“啊啊啊啊啊,这个该死的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对,一定都是你的错。你就是灾星,就和那个占卜师说的一样,你就是我们家的灾星。”
“变了,自从有了你之后,我们家就都变了!那么温柔的爸爸妈妈,居然说什么让我出去工作!那么温柔的哥哥,把所有的东西都让给我的哥哥,也不再听我的话了。”
“工作?那是人干的事吗?为什么我一定要听那些渣滓的话,为那些渣滓们卖力?”
“都是你的错,自从你出生之后,我干什么都没有顺利过。”
“哥哥到底知不知道我欠了多少的钱,再不还他们就要我的胳膊!我可是他的亲弟弟啊,他为什么连那些钱都不肯给我?要不是因为你?大哥会白白看着我被别人欺负吗?”
又哭又笑,似乎还在活蹦乱跳。
哎呀…这个家伙是不是已经疯掉了呢?
这么幼稚的话,居然是从一个中年男子的嘴里说出来的。果然是伤太重了所以开始幻听了吧?
我趴在地面上装着死,然后听着刺耳的声音说出这些没有营养的话。
是的,我还活着。虽然不知道被电击枪击中心脏是不是真的会死,但是我反正是还活着。不过倒也很危险,因为我现在的状态真的很糟,所以如果电击枪真的生效,随便电我一下估计都要让我去掉大半条的命。
阴差阳错,虽然看起来电击枪好像给了我致命一击,但实际上,我差不多只是因为大叔扑过来的冲力而倒下的。电击枪没对我造成任何伤害,因为我胸前正是皮衣的内口袋,而里面装着从小青那边借来的手机。电击枪正好击中了那台手机,而手机奇重的外壳也很嚣张的几乎吃下了所有的伤害。
只是我不清楚,大叔为什么没从那奇怪的手感里感觉到什么,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因为电击枪而倒下的。就算他误认为自己是捅在了肋骨上,我没有痉挛就倒下,他就不觉得很诡异吗?真不知他是从一开始就这么无知,还是因为在这极端兴奋的状态下才变得无知。
总之,怎样都好,虽然地板很凉,却也很舒适。我已经很累了,也超常的努力过了,接下来,应该是休息的时间了。
作为自我满足才做出的行为,作为不让自己内疚才努力实行的行动,这真的已经是足够甚至超过了。为了一个压根不熟的合租者,因为过于生疏甚至变成白线的合租者,我的头已经被打的开花了,不知要缝上多少针。我的血,是不是已经淌满半个房间了?是不是多彩并且闪耀着?
反正认为我已经死掉的大叔也不会再对我做什么,我只需要在这里沉沉的睡上一觉,当醒来的时候就回到我所熟悉的日常了吧。说到底大叔需要的是钱,就让他嘴中的那位哥哥,少女的父亲,充分的支付给他好了。就算被判定为是绑架,要解决案件的也是警察,并不是我。
我真的,尽力了…
铁拳小姐,你有看到吗?大叔,你能为我证明吗?
就在我想闭上眼睛的时候,大叔的声音又传入了我的耳中。
“哦?干吗突然挣扎的这么激烈?是想对我说什么吗?谩骂我吗?因为我杀掉了你的骑士?”
稍微翻了下身,我准备找一个能看到大叔正在干什么的角度然后再闭上眼。
只见大叔取下了少女口中的布团,应该是想听一听她现在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感想。然后,在少女的嘴被解放的同时,她狠狠的咬住了大叔的手臂。
大叔大概是想让少女做出求饶或者痛哭的姿态,来满足他那卑微的心理。不过,铁拳大人可是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努力,无论做什么都拼尽全力的人。他这样的行为,无疑是自讨没趣。
大叔吃痛的惨叫起来,然后抬脚重重的将少女踢开。
“你…你这该死的混蛋…你也是想死吗!”
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大叔甚至把手中的电击枪都甩掉了。而现在,他也没有功夫去捡起电击枪,因为他要教训一下这自寻死路的少女。
一边踢打,一边恶言相向。
“现在知道哭了?现在知道叫了?到现在了还在相信那个已经死掉了蠢小子?你再大声叫又有什么用,他已经死了?懂吗?死了!等我拿到钱,你也一样要死!”
就像是被踢的皮球一般,白色的轮廓线那边的情况非常的惨烈。
而越是用力去踢打少女,大叔的火气却也越来越大的样子。看来,固执的少女,无论是承受着怎么样的痛苦,也一直不愿意说出大叔想听的话,一直坚持着之前的所说。
我不知道少女究竟在说什么,因为我听不到。
我只能猜测,就像以往一般,猜测并且列举选项,然后希望少女选择那最佳的答案。但现在,无论我在脑中怎么列举,选项的答案,都变成了“少女在信任着我”。
果然是脑部受到的伤害太剧烈了,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没有道理的答案?
先前,大叔曾经说过的话也让我在意的不得了。为了可以更快捷的联系到我,少女在我的页面前加了数字,这也是她在紧急状况下电话打到了我这里的原因。
在她的联系人中,我是头位。
就算再是绝缘体的过往,再不擅长面对男性,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也不应该把我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吧?说到底,我只是个冷漠,古怪,自私的人而已。我所做的行为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日后好受为前提。
居然选择信任这样丑陋的我,真的是少女人生中最错误的选择。
真是没有办法…
带着减寿十年的觉悟,我挣扎着爬了起来。
尽量不发出声音,摇摇晃晃的走到墙边,我将电击枪捡了起来。
直到这时,还在踢打少女的大叔,也终于发现了正在策划一场偷袭的我。
原本我打算拿着电击枪,走到大叔背后给他来一下,然后就结束。但很可惜,大叔比我想象的要敏锐一些。
“你!”
看到我的瞬间,大叔的双目睁大,后退一步,失声叫道。
本以为偷袭失败,又要被打一顿的我,看到了大叔这明显被惊吓到的状态,心中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就算手里有电击枪,不,哪怕手里拿着一把机关枪,我这摇摇欲坠的状态也是打不过大叔的吧。不过,我另外有着我自己的武器。
语言与虚张声势。
虽然一直企图通过这两项武器来做些什么,但是之前都失败了。因为大叔失去了思考能力,也禁闭了一切可以与自己沟通的通道。而被惊吓住的现在,不仅我所擅长的武器会起到效果,如果是在他失去冷静的情况下,效果还会翻倍也说不定。
“我?大叔,我说过木人也有三分火。难得木人发一次火,你该不会认为只有这种程度就结束了吧?”
光是说话,我就觉得头已经要裂开了。不速战速决,我的头也许会裂成两半也说不定。这真是难以形容的揪心般的剧痛。
“为…为什么你还活着!”
大叔疯了一般的大声吼道。
确实,以他的角度来说,我这个存在实在是太难以理解了。不知从哪冒出来妨碍他的计划实行不说,仅凭一个无音电话就找到了这里。一直挑战着他脆弱的心灵,一直死缠烂打一般的不肯放弃。冲动与觉悟共存的情况下,认为自己好不容易彻底让对方无法再阻挠自己,却又亡灵一般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活着?”
我假装一副很疑惑的样子,然后用着没有拿着电击枪的左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然后尽量的咧着嘴,露出了自以为最为狰狞,最为疯狂的笑容。
“居然不跳了呢…真没办法,看来,只能拖上你一起陪我了。”
到处都在流血,并且满面的血污,配合我这自认为还过关的演技。不指望可以吓死大叔,但是吓的他稍微不知所措,判断不出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回想起来,大叔这个对手其实拥有着非常丰富的感情。
懦弱,胆小,自大却也自卑,并且精神脆弱,但又疯狂,精明,有着极强的行动力。
总的来说,这个人是个失败品,是败者。太过于情绪化,也太自大,但又有着些微的自知之明而擅自的自卑,所以稍微遭遇挫折就会迷失方向。从独自绑架少女的过程来看,大叔并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他没有一颗坚强的心,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出来,获取最大的收益。
不讲道理,没有逻辑,宛如小孩子一般。
也许有空的时候,我应该去了解一下少女的家谱,看一看她的这位叔叔,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一个成长经历。是不是少时候因为车祸什么的而昏迷,最近才刚刚醒来。
走到已经吓到全身僵硬,完全没有了抵抗意识的大叔身前,我用电击枪击倒了他。
在最后,我实在再没有力气来解开少女的绳子,所以只能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之后,放在了少女的嘴边。希望,她能冷静的来叙述目前的状况,让我们得以获救吧…
我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