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微风轻轻地吹在怡香脸上,她的长发被风拂起,随风飘动。但,她的脸上展露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仿佛她眼下要做的事是经过多少次琢磨而定下来的重大抉择。
“从那时起,他就一直一直在你身边。”这短短几个字,就像利刃扎得我连气都喘不过来。我知道,这只是一句漂亮话。谁能真真正正做到一直一直陪在他人身边啊!就连我们身边的影子,当黑夜降临时,就连这个和我们待在一起最久的朋友,都会消失啊!
“我不想听这些漂亮话,我只想他好好地活着,出现在我面前啊!”我把头压得很低很低,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
不知为何,这次我并没有哭,甚至连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下。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痛切切实实地出现在我的心中。
突然,我有种想回到座位坐下的冲动,好像怡香她还没来过,我只需要继续怀着原来的心情,假装等下去就好了。好像一切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我还是班里的空气、神圣之地的守护者。
正当我转身想要走的时候,怡香不顾一切地拉住我的手往回拽,大声喊道:
“请问不要逃避啊!”我没有哭,而怡香却哭了。她一边用手擦拭眼泪,一边一字一句极其认真地地说道:“如果你这时候转身走了,那我那么努力地帮你寻找,那么努力地下定决心告诉你、帮助你算什么!我在得知这些的时候我就很很害怕,害怕你会难受。但是,我还是选择告诉你,因为这些是你那么久以来需要寻找的答案。所以,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千万千万不要逃避啊!”
她的这一拽,把我带回了现实里。我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慢慢地慢慢地转回来。我把眼睛看向面前这位哭得泪水满面的女孩,不禁被她打动了。什么嘛,明明是一个算得上是陌生人的事,为什么她会如此努力地帮忙,为什么她会因为不关自己的事而哭成这样?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我拼命憋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泽希他,是因为三年前那件事才离开的吗?”花了好长时间,我才缓过神来,开始一步步靠近眼前的真相。
怡香此时已整理好自己的泣颜,听到这个问题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说,我也许才是导致一切发生的原因啊!如果当时我没有坚信妈妈的话,没有一次又一次自以为是地觉得这个世界是怎样的,那么原来那个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都无精打采的他即使没有一个精彩的成绩,但一定会有一个光明万丈的未来,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这样想着,我突然开始不讨厌学校里的、社会上的人们。也许,其实不是个人早就群体,而是个人适应群体。与大群体格格不入的人,怎么可以生活在大群体当中呢?他的死,是我的错……
“怡香,你知道泽希家人现在住哪吧,我想去做点我应该做的事。”虽然现在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我要道歉!
“嗯!”怡香点点头。
“也许,泽希的家人会很讨厌我吧,甚至连见面都见不着吧。”我继续似问非问说着,声音很小,不认真听的话都不会听见。
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毕竟,怎么说泽希的……”毕竟,怎么说泽希的死都是我的原因。这句话说到一半我就说不下去 。这个事实,果然还是难以接受啊。
怡香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否定,已不知是第几次了,她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此时的太阳已升到天空的中央,烈日放出一缕缕阳光,洒在世界的每一处。每个人,每一物在光照下,都形成一个个各具特色的影子……
今天剩下的几节课,我都没有睡觉,而是望向那给予世间万物影子的太阳。
放学后,在怡香的引领下,走在前往泽希家的路上,一步一步地前进着。我走得有些慢,而怡香也不急,放慢了脚步,让我能跟上她的步伐。一路上,我仔细地看着四处,这路上的一切都让我感到熟悉,好像曾经就来过。这种感觉一直到拐了一个角后才明白其中的缘由。
原来,在那件事情发生后,泽希的家一直都没有改变,只是曾经的我,从来就不敢前往!
眼前这个并不是很高很派气的房子,正是泽希的家。我慎重地走上前按响了门铃。不一会儿,就有人将门打开。
开门的人有些苍老,她的头发夹杂着肉眼可见的白发,但我还是立刻认出她来,泽希的母亲。
“王阿姨,您好!我是泽……”还没等我自我介绍说完,王阿姨就露出欣喜状,一把拉住拉住我的手,并用力地握住,将我和怡香往屋里拉。
“哦,是鸿涛啊!你已经好久没有来过阿姨家了,今天早上刚出门看见小怡在门外等,说是要把你带过来!没想到,真的来了!”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王阿姨很是热情。屋子里,陈叔叔正手忙脚乱地从厨房端出一盘点心。仍记得,这些点心,是小时候我和泽希最喜欢的零食。
看着叔叔阿姨热心地为我们操弄着,内心里的惭愧更让我抬不起头来。从以前到现在,这一家人一直为我带来欢乐、温暖,即使因为我让他们失去了他们世界上唯一的珍宝,也仍是如此。想到这,我再也无法忍受,突然站起,朝着他们的方向,深深地鞠躬:
“给你们带来了莫大的伤害,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虽然道歉改变不了什么,但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终于好像放下了一些东西,感觉世界瞬间安静了好的好的。
这句不合时宜的话一出,打乱了原本的样子,他们都安静了,气氛被蒙上了悲伤的色调。
“我说你呀,从小就一直有个毛病,不分场合说话。到现在还没变。”陈叔叔打破了原本的宁静,他转身拿起果汁,给每人都倒上。
“其实,你不用说这些话 。说句实话,其实也是那孩子不会处理事情嘛。如果那时她不去,他告诉我的话,现在就是五个人在一起了呢。”说着,他笑了笑,但眼里已含有几滴泪珠。
“你在那孩子心目当中可是天使一般的存在,就像天使一般纯洁干净。这可是那孩子亲口告诉叔叔我的哩!你呀,当时给了泽希不少动力的呢。
你也许不知道,在他还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看什么奥特曼呀,铠甲勇士呀 。每次看见正义打败邪恶的时候,他高兴得在电视前舞着那双小手,有时候我都会被他的样子逗得笑上半天。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从小就特别喜欢正义,不过是大事还是小事,他都要分出对与错,而且自己一定要是做对的事,他可能觉得只要做对了世界都会给他鼓掌哩。
到了他上三年级的时候,我和他一起逛夜市,路上碰到一个疯子。那疯子一看到人就一统乱骂,结果泽希就上去说他做的是错的,结果那疯子直接上来掐他脖子。当时我就跟他急,纠缠起来。那疯子力气大,把我按在地上打。那个时候,泽希急得呀到处叫人,但旁人只是在旁边围观,没有一个人回应他……”讲到这里,陈叔叔的神色已有些暗淡,停了很久,而王阿姨已经在哪不住地试眼泪。
“在那晚之后他变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常常无精打采,成绩也一直往后掉。但那时的我还以为他在学校受到欺负,所以就换了所学校。之后,就遇到了你,那时的他突然在一天放学后兴奋地跑回来告诉我说自己找到真真正正正义的人了,还说要保护他。
那时候我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对他影响有多大,原来这个孩子在寻找真真正正正义的人啊!看到他活力恢复的样子,我就很高兴!其实,是你让他找到了心目中的人,给了他最最最重要的的时光。”
听完这个很长很长的关于泽希的经历后,我这才明白他一直为我打抱不平的原因,原来是要保护我啊!想到现在这个自我懈怠的自己,对于他,我只剩下惭愧。
我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因为我的泪已全涌了出来。这时,王阿姨拿出一本日记本替给我,翻开的那一页写着:
“10月8号 星期一 天气晴
今天鸿涛突然说了一句没有谁能永远陪伴一个人,我觉得我可以,明天我要告诉他我会一直在他身边陪他,帮助他,保护他!”
那时的情景,我一直还记得,他是搭着我的肩大大方方地告诉我。当时的我听了非常温暖,现在也是一样。是的,他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但是,为了自以为是、胆怯懦弱的我,为了这样的我,失去了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权利吗?我是他心中真正正义的人吗?就为了这样的理由一直为我挡下来自世界所有的恶意吗?
……
可是,我配吗?一个自以为世界就应该是心中那样的疯子!一个做自己却完全不能承担后果的傻子!一个遇到受不了的事就选择逃避的懦夫!我真的不配!不配得到他的帮助!不配得到他的关怀!更不配得到他的陪伴!
如果这时候,叔叔阿姨把我拒之门外,破口大骂,也许我会好受些。因为,我真的不配得到这一切,真的不配!
我紧绷着神经,不让自己崩溃,强行表露着完全不真实的表情,骗过他们,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