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层的舱室是一片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生物实验室,数百个玻璃培养仓零散分布着,淡绿色的培养液浸泡着其中的物体。尽头是一扇金属门,看来必须要通过它了。
这里是纯白色的空间,无论是天花板,地板还是墙壁,都呈现出一种均匀明亮的白色,除了地板上安置的数百只培养罐外,一切显得都很协调。
但只看了一眼,我的内心就如同被电流击穿的二极管,无尽深恐压迫着我。
因为那些浸泡在培养仓中的,全部都是人体!而且,全部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我真的只是一个复制品而已,如此可悲,却无法挣脱。
“小C,能尝试唤醒他们吗?”
冰冷的电子音果然拒绝了我的提案:“目标处于深度休眠状态,强行唤醒将会造成目标的死亡。”
“死亡?”我眼前一亮,或许,这是结束这场梦魇最好的方法。我只需要毁掉我所有的克隆体,那么当我这具躯壳死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警告!0122号正在试图进行实验干扰行为!如果不停止此行为,批准目标无力化方案。”
我没有理会它,直接双手握住撬棍向玻璃培养罐砸去,撬棍尖端触及到的瞬间,一种坚硬的感觉无比清晰地自手臂传来。
双手被反震得一阵麻痹,撬棍脱手而出。可是,培养罐没有任何破损的迹象,甚至...没有一丝刮痕的出现。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材质的玻璃?!
但当我打算再次尝试的时候,一阵电弧袭向我,针刺般的痛苦将我击穿,过载的电流灼伤了我的内脏,我只能看着视野逐渐黯淡,一切归于沉寂。
......
=0122号,第三十五次实验失败,复制体投入实验,记忆采集完成,准备导入。三十六号克隆体激活...
......
“早上好,0122号,你...”
哦?又活了?
现在的我自然轻车熟路般做好准备工作,重新来到了二层。果然,不远处地上躺着一句焦黑的尸体,想都不用想那就是不久前的“我”了。
被过载电流折磨的痛苦还残留在体内,果然,记忆复刻真是最大的诅咒啊……我宁愿就此沉眠,不再苏醒。
这一次我没有停留,就径直前往那处金属门前,但当我刚刚转动了门把手时,准备离开这个房间时,异变突生!
我听到了玻璃罐被开启的声音,就来自我的身后。
当我转过身时,发现一个玻璃罐已经空了,其间的培养液被随意地倾泻在地上,一个仅穿着银色短裤的中年男子正在朝我走来。
没错,他和我的面容一模一样,他就是另一个我!
似乎不习惯肌肉的活动,他的步伐非常僵硬,面部表情什么的完全没有,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就这么径直朝我走来。
“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喂!你想干什么?”
“别过来!再靠近我就要向你攻击了!”
但他充耳不闻,只是呆滞地朝我走来,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无奈之下,我只能将手中的撬棍朝他脑袋上招呼。
然后,我听到了他颈骨碎裂的声音。失去了生机的躯体匍然倒下,砸死产生巨响。
杀死“自己”的感觉是无比糟糕的,毕竟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尸体,任谁也开心不起来。但好在,我已经逐渐习惯这种恶心的行为。
但没等我松一口气,越来越多的培养罐被启动,数十个和我一模一样的陌生男子从蹲伏状态起身,向我缓缓逼近...那模样,与丧尸无异。
这......开玩笑的吧?我又听到了更多的玻璃罐正在开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是那个什么狗屁研究的恶趣味吗?想让我自己杀死自己?
和他们撕打明显就是蠢,不如趁此机会赶紧开启金属门,否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是...再次尝试转动门把手的时候我才发现:金属门被一个四位密码锁锁死了,全部尝试一遍的话,那我怕是早就凉透了。
怎么办?
拼了!如果不把这些可笑的复制品杀干净,我怕是根本没那个时间去琢磨怎么开启密码锁。
我能复活,你们能复活吗?
哦不,你们就不该存活。
据我猜测,我的克隆体应该来自他们中的一员。而他们应该是还没有导入我记忆的可笑复制品罢了,只有本能存在,是一堆极其可笑的克隆产物。
既然这样,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挥舞着撬棍,左手反握匕首,主动向他们冲去。毕竟我拥有与那个怪物搏杀无数次的记忆,对抗这些僵硬的复制品,我还是有足够的信心的。
只是,这一条命恐怕杀不完,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但我一直有个疑惑,明明我们的长相全都一样,为什么他们能快速分辨出所要攻击的目标呢?我甚至还换上过他们所穿的银色短裤,但依旧被他们轻松识别出来了……
......
“早上好!0122号,你睡得...”
“早上好!0122...”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我几乎把那几百个复制品全都屠杀干净了。这一次,应该不用再复活了。
脚踩在遍地是凝固血液的地板上,浓稠的血浆糊在尸体碎块上,让人辨认不出面容。
不过根本无所谓,反正都是一样的。
抬脚跨过数不胜数的尸体残块,随意踢开裸露在尸体外,似乎还在蠕动的肠道,还有撕扯而出的内脏散落一地,但我没感觉到心中有那么一丝的情绪波动。
有些东西,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们长得和我一样又如何?此刻,我存活的证明,就是只有我在思考这个问题本身的存在。至于他们,和只剩本能的野兽也差不多了。
浓重的血腥味再次爆开,溃散在早已污浊不堪的空气中。
但那并不重要,我已经习惯了。
当我割下最后一个复制品的头颅后,确认其死亡后,偌大的研究室内竟没有除我以外的任何生命迹象。孤寂的感觉,终于传来。
我现在杀死了最后一个复制品,这次我死后,还能复活吗?如果不能,那实在是太好了。
这一次,我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尝试组合密码了。
我就坐在这布满断肢血海的研究室内,默默尝试着不同密码的组合。
我感觉自己变了,但又说不上是哪里。
算了,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