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往日，今早是被闹钟吵醒的，闹钟显示着七点整，声音听起来令人生厌。
起床后把被子叠好，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一套整洁的便服，之后给标着“星期三”的薄荷叶盆栽浇水。打开冰箱，找到合适的食材，给自己做了简易版三明治。到了将近八点，我才拿上公文包出门。
公交车上的人虽然很多，但仍有空位。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即拿出包里的电子书，随便找本书看下去。用余光扫视周围的乘客，无一不在盯着手机，手指不停滑动着。
不久便到了达林广场，还是按照原来的路线，走到了红布街的主心路。
沿着设定好的路线寻找，很快便看到招聘信息。这是一家叫“Hill”的餐厅，是一家美式烤肉店，目前正在招聘服务员，工资貌似在三千到四千不等。在这个地方，这样的工资算是很低的，令人感叹资本主义的罪恶。
虽然这工作和我原本的行业毫无关系，但从昨晚的调查情况来看，我最近一段时间恐怕是很难找到与我之前的工作相同或是相似的工作。今天上午的目的其实也很明确，就是来找个我能应付得来的、可以快速变现的兼职，以便让我在短时间内解决钱的问题，毕竟父亲还在医院，而公司的补偿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放，还要解决房租的问题，属实令人头大。
在店门口稍微观察了一会，便走进店里询问。一个身高大概一米六，穿着整洁端庄的女服务员向我走来。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不，我是来应聘的。”随后我便指了下门边的招聘信息。
“好的，请稍等，我去找我们经理过来。”随后，她便从匆匆离开。
她给我的第一印象确实很不错，长得十分动人，尤其是面带着沁人心脾的笑容，充满着阳光与积极向上的活力，即使这是作为服务员的工作素养而训练出来的，也相当成功了。而从外貌和声音来看，她大概二十四岁，和我一个年纪。至于其他的，我并不想评头论足。
店里包括她在内共有五个员工，这仅仅只是前台，后厨什么样我并不知道，但总体不超过十个人，算是一家中档的餐厅。
不久，她便领来了一个男性。他身材微胖，戴着个眼镜，挺着个大肚腩，但同样穿着整洁，给人一种十分严厉的感觉，在大多数小说或者影视剧中，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反派。
“你好，你是来应聘的吗？”
“是的。”
“之前有做过吗？”
“有，我之前在蓝布街做服务员，后来因为家里出了点状况辞职了。前天刚回来，稍微安顿了下……。稍等，我给您拿下我的简历”
我从公文包中翻了许久，才找到那张“正确”的简历递交给他。他用食指挪了挪眼镜，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纸上，而我也通过这短暂的时间观察周围，通过神情和动作分析周围人的心理活动，无论是他还是店里其他的服务员都尽收眼底。
大概过了一分钟，他再次将目光转向我。
“嗯，我看了下，总体还是符合我们的需求的。不过，我想问下你是什么学历的？”
“我之前在上大学，学的是英语专业，但家里经济情况差读到大二就没读了。之后一直在餐厅里打工补贴家用。”
“这样啊，那你看看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工资的话是月结的，有两天试用期，外边的招聘栏上写得很清楚……”
在说了些没用的废话后，他又问了我些关于工作上的问题，而我通过之前几个时间间隙的观察，大致摸清了整个工作的流程，因此也能够对答如流。我们还谈了工资和工作时间，他告诉我目前店里招人是上夜班，在晚上六点到凌晨两点，工资的话是底薪和奖金外加顾客的小费。之后我们留下了彼此的联系方式，一阵寒暄过后，我便走出了这家餐厅的门。
看了下表，整个过程只经历了二十分钟。回想与他对话的内容，关于我个人的信息，无论是工作经理还是大学，几乎没有一句真话。究其原因，一是为了让我更有可能被雇佣，假如我说我如实禀告我是一名南国大学的研究生，别人首先会觉得荒谬（虽然确实挺荒谬的），其次会感到压力，因为倘若手下的能力远大于自己，那么很可能是有威胁的。
就像刚刚的对话，如果我这么说，我们之间的谈话可能就不会那么顺利，明天他也有可能会打电话向我致歉，并宣称已经找到更合适的人选。这样一来，与其让别人认为自己很强，不如塑造一个更能适应工作环境身份。
其二则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并不喜欢被别人掌握着真实的资料，无论在之前还是今后，我都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真实信息暴露出去，而往往我的做法是塑造一个虚假的人物形象，无论从身份的合理性还是性格上都刻画的细致入微淋漓尽致。这说白了也是一种欺骗，但如何运用好这种欺骗也是个脑力活。
出来之后，我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在红布街上找其他的招聘信息。每当我找到一个，便准备好相应的简历，无论是便利店的店员还是服装店的销售员等等，我都能够准备出一套相对完善的方案，利用交谈的间隙和生活经验来弥补行业知识的空缺。
在连着找了四五个招聘信息，分别与不同的人交谈，最快的仅花了十七分钟，最慢的则磨了半个多小时。
时间流逝地很快，转眼就到了中午。我坐上一班公交车回到家，解决了午餐，又看了会新闻，睡了个午觉。到了下午，我从网上整理得到达林市的物联网公司的位置，和我预想的一样他们大多分布在达林广场中林立的商务写字楼里。记下它们的详细地址，换上一套熨过的西服，便再次出门，搭上公交车到达目的地。
找了前几家，都不怎么顺利，有些仅仅只说了几句表明不需要新员工的话便匆匆将我打发走，还有些看到我来，直接将我拒之门外，嘴里嚷嚷着一天都来了十几个人了。更有甚者，直接在门口贴上“拒绝打扰”四个大字。而还有一些则是早已关门的或改行的。按照地址连着找了十家公司，无一例外都没成功。不免让人感叹世态炎凉。
时间在消耗在了一家一家的拜访中，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手机上已经被我划掉了几十家公司，但也仅仅找了六分之一，还有很多没有前去拜访。
到了地铁站，准备前往蓝布街买点东西。蓝布街离这很远，坐地铁大概需要半个小时。与红布街相反，那里与奢华无关，主打亲民与实惠，非要比喻的话，那就是高档些的集市。我去那里主要是采购食材，以及购买些生活用品，顺便记上一两个餐厅的名字
回到家已经是八点了。按照规划做了顿晚饭，忙活了一些琐碎的事，洗了个澡，时间又到了十点。由于不同往日可以在公司摸鱼，今天完完全全干了好多事，我已经十分疲倦了，打开电视随意的换了几个台后发现没有什么很有趣的新闻，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仍是被闹钟吵醒的，闹钟显示着七点整，声音听起来依旧令人生厌。
起床后把被子叠好，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一套熨过的西服，给标着“星期四”的茉莉花盆栽浇水。打开冰箱，找到合适的食材后给自己做了简易版三明治。到了将近八点，拿上公文包出门。
花了一个上午和一个下午时间去各个公司里拜访，仍旧是一个结果——找不到工作。
到了下午五点半，我坐车前往红布街，来到了昨天那家烤肉店。在昨晚，我就已经想好了去哪做兼职，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只有那里是不占用我白天的时间，以便我能找到一个合适我的工作。同时，我也为自己塑造了一个不错的人物形象。
然而，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我晚饭没吃。
一进店，烤肉的香气扑鼻而来，让我这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曾有句名言：“吃饭使人明智。”（当然，这是我自己说的）。但现在，由于没吃晚饭，再加上特殊的工作环境，我深切的意识到我的智商将会缩水几倍，但我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
在员工专用的衣帽间换好工作服，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之后经理的告诉我相关的工作内容，无非就是机械的几点：引客、倒水、记餐、上菜、响应顾客的需求、解决顾客的问题，简直常规得不能再常规了。在结束无聊的对话之后，花了两三分钟将菜谱背熟，我便开始了我的工作。
在以往，无论面对着多么错综复杂的环境，我都能够分清一切，通过不停地思考与分析，每一个人的动作、声音、神态，以及这背后体现着的心理，我都能够清晰明确的在脑中呈现，并且丝毫不会混乱，仿佛每个人的头上都挂着一个对话框，上面写着他们的需求以及真实的想法。这是我的能力，是面对世物的绝对专注。但这种能力的耗能很大，而且不好控制，我曾经在上百人面前，因为致力于解析周围的每一个人而导致大脑消耗能量过大，以至于低血糖倒地昏迷不醒。而在今天，我不希望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我必须尝试换一种思考方式。
我像经理所说的工作流程做下去，每一步都十分小心翼翼。由于我没有工作经验，只能观察我同事们的做法，再充分的随机应变，尤其是在面对一些喜欢开恶趣味的玩笑和想找茬的顾客。
一开始，我还能够得心应手，但随着顾客越来越多，周围的噪音无时无刻不在干扰着我，眼前的景物开始有些闪烁，动作也逐渐缓慢了下来，有时不得不在原地发呆一两秒来理清自己该做什么，我便发觉有些顶不住了。
“你没事吧？”一个亲切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转过头，声音源自于之前在面试时的接待我的那个女孩子。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特意来问候我一声。
“没事，就是之前忘记吃晚饭了。”我强迫自己露出微笑面对她，语气尽可能地真诚，并分析她的心理活动。
“要不你先去休息室休息下吧，经理已经下班了，这里由我负责，不用担心。”
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昨晚的此时，我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而现在我还得再干三个小时的活，确实有些让人绝望。
“真的可以吗？”
“当然，毕竟你第一天来不太适应，先去休息吧。”
“谢谢。”
来到休息室，这里只有两三平方米，有两个两座的沙发和一张桌子，墙上挂着排班表。我在面对着门的那一侧沙发上坐下，用手撑着头，什么也没有思考，只是呆呆的凝视桌面，有点像个帕金森病的患者。
大概过了两分钟，我意识到有人进来了，便迅速打起精神。
“很饿了吧，这是给你准备的，你先吃吧。”她将一盘店里的鸡丁炒饭轻轻放在我面前，随后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真的可以吗？”
“当然。”她用双手撑起下巴，脸上带着以往的笑容，似乎无处不体现出关心。
“那个……我想冒昧的问一下，你之前真的是服务员吗？”她睁大双眼看着我，像是十分好奇。
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问题，于是我在闲暇之时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应付。我暗中庆幸，因为一旦对方抛出了这种问题，那么他必然要承担可能与同事间产生隔阂的风险，而我完全可以利用这点来创造一些机会。
“当然。在很早之前，我的成绩优异，但由于家庭原因以至于在大学的时候大学辍学，之后我在蓝布街的一家餐厅待了三年时间，又因为家里的事使我在老家呆了四个月。也是在前两天刚回到这。今天实在抱歉，这两天事情太多了，给餐厅添麻烦了。”
流畅的说出这句话，再配合上一些必要而又不浮夸的语气和动作表情，便成了事实。
社交就是演技。
“不不不，没有的事……。抱歉，问了你这样一个问题。”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我们又稍微聊了下，她便回去工作了。
她走后，我以极快的速度吃完饭，自己将盘子放到后厨的洗碗机里，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辛苦的一天终于结束了。看了看表，已经是两点二十分钟了，周围几乎没有顾客，将餐厅清理好后，和同事们互相寒暄一阵，便各自走上回家的路。此时，公交车早已停运了，我不得不走回家里。离开了红布街，喧闹已经不复存在，四处无人，周围死一般的寂静，两排路灯发呆似地亮着，秋风带来一阵阵寒意，黑夜笼罩着这周围的建筑，似乎一切都在梦中，而我是整个世界最清醒的人。
回到家已经是三点十二分了。洗完澡，将衣服扔进洗衣机后便躺到了床上，再次看了下时间，已经三点四十六了。
关上灯，盖上被子，结束这一天。
但总觉得哪里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