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相信世界上有幽灵吗？”
妹妹抬起头，看着坐在床边上的我，那张幼小的脸孔虚幻的就像要消失了一样。
“为什么突然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我将手里的《哈姆雷特》放下来，一边想着莎士比亚的复仇剧究竟适不适合这个年龄的孩子。
妹妹才不过七岁，却不喜欢童话。
“因为，如果有的话，死的时候就不会害怕了。”
她这样的说着，那不是一个孩子应该说出的话语，简直就好像是对一切都已经绝望了，只能祈求死后的人生。
“瞎说！”我伸出手敲了敲妹妹的额头，看着她不快的皱起眉头，“你还这么小，说这种话干什么？记住，鬼魂什么的，是不存在的，那是迷信，懂不懂！”
我摆着哥哥的架子，虽然只比她大了几分钟，但是哥哥还是哥哥。
“不对，鬼魂是存在的。”妹妹很罕见的坚持了，一直以来，她都很听话，可是这次却有些异常，那种表情恬静下有些狂热，这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疯狂，“我会变成鬼魂，然后永远的永远的和哥哥在一起！”
面对妹妹这样的话语，明明应该感到高兴的，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感到不寒而栗。
“哥哥……”
又是一声呼唤，轻轻的，柔柔的。
望向床铺的一瞬间，我才意识到，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回过头，那里，白色的门边，我看到应该躺在病床上的妹妹正抱着一个毛茸茸的玩偶，颤生生的看着我。
“丫头？怎么会？你不是在床上的……”
门边的女孩摇了摇头。
我猛地回头看向床铺。
妹妹躺在床上，那一双黑色的双眼深邃的宛若夜空。
……妹妹，有两个？
我忽然感到了异常。
这是不合理的，混乱的！
床上的那个“妹妹”微笑着，那是一种不应该出现在七岁女孩脸色的诱惑的妖艳。她缓缓的伸出手，柔软的小手抚摸到我的脸颊。
恐惧，不应该出现的恐惧在我的内心升腾。
脸上传来的黏糊糊的感觉，某种粘稠的液体顺着“妹妹”的手从我的脸上滑下。
血。
我的眼中，妹妹的笑容一点点的变得狰狞，白色的床单顷刻间被血液染成了鲜红的色彩。
“哥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因为，我就是鬼魂……
粉嫩柔软皮肤就好像是烂泥一样，精致的小脸上，腐肉一点点的落下，然后鲜血从脸上的空洞中流出，白森森的骨头与牙齿暴露在空气中。
即便这样，那只腐败的手依然贴着我的脸颊，那张脸上依然是开心的，仿佛找到了最心爱的宝物后的笑容。
我吓得从椅子上落到地板上。
《哈姆雷特》从手中坠下，浸没在血液中。
妹妹的胸口，一把肋差的刀柄暴露在外。
胸腔被划开，我看到了蠕动的内脏。
我的妹妹……死了？
我想要叫，发出最恐惧的声音。然而，这一刻，声音远离了我，无论我怎样的用力，喉咙里就是无法发出任何的声响。
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落在地板上，发出恶心的腐败的声响。
那是，我脸上的肉。
将手放到自己的眼前，我看到，所有的血肉开始了腐烂，碎肉就像是稀泥一样，随意的离开了我的身体，如同垃圾一般掉落在地面上。
“永远的在一起哦，哥哥——”
腐烂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我，妹妹滴着血液将我抱到怀中，低声的呢喃。
*
这是什么？
太过突然的场景，映照在我的视网膜上，让我在一瞬间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刚刚从噩梦中醒来，就进入了又一场噩梦？
我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
刺眼的红。
木芷倒在血泊中，白色的连衣裙汲取了鲜血，染成了鲜红的色彩。
她躺在地上，周身的血液从她的背后一点点的蔓延开来，恍若展翼的蝴蝶。
腹部的伤口很刺眼。
水果刀的刀柄暴露在空气中。
我站在楼梯口，
她，死了吗？
我这样的询问着自己。
站在她的身边，脑中一片空白。
四周的一切都失去了声音，我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其余的所有，都消失在一片的绯红之间。
低低的吼声，好像是从死者的喉咙中压迫出的最后的低吟，痛苦的，宛若哭号的。那是什么声音，简直就好像是野兽一样。
……哦，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