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
寻得纸窗未合的缝隙,趁虚而入的冷风晃醒了蹙眉沉睡的少女。她揉搓双眼,恍惚地慢慢支起身子。
离初春的拜访还有些时日,早晨的空气略显冻人。
她愣了几秒,忽地张大了嘴。
“哈~~~啾!”令喉咙发痒的一记喷嚏后,少女难受地搓了搓鼻头。从冰凉的触感上不难想象,此时的鼻尖恐怕已经通红。
至于原因嘛。
优拉迷迷糊糊地打量了一下身上单薄的背心和短裤,不觉裸露出来的肚脐,又瞥了一眼蜷缩在床下的被子,心里已明白了个大概。
“难道、昨天就这样睡着了吗?”
她捂着有些晕眩的脑门,不时轻揉几下太阳穴,直至令人不适的头疼感稍微消退。摸索着下了床,借着外头透入的微光简单活动身体,一切正常。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
与其说是下了判断,不如用“希望如此”来形容更为妥当。
拜托,现在可是刚傍上帅哥队友重要的“试用期”!要是因感冒而被迫放人家鸽子,那也太丢人了。
不过,保险起见,返程之后还是去药坊买一些防受凉的药吧。若真不小心病情加重了也不好办。
毕竟,对冒险者这样不稳定的职业来说,休业可是和下岗等同的可怕名词。
把昨夜莫名在意的妄想抛于脑后,优拉麻利地穿戴好防具和腰包,提着擦拭干净的链斧快步出了旅店,朝迷宫方向一路小跑去。
“上任”第一天,可不能让陇黎先生久等!
一如往常地穿过发出咆哮的魔物和与之激战的几支小队,作为一层的泥沼很快到了头。
说起来,还真是不合理。
明明冒险者里是以慕名加入的新手和业绩不佳的三流人士居多,这座该死的迷宫却反其道而行之——提供给菜鸟们的一层与其他更低的阶层相比,实在小得可怜。
当然,越往下的阶层,其疆域也就越大。据某些所谓的学者猜测,最深处的十层也许涵盖了整座兰比亚大陆的地下。
当然,因为没人去过,这当然也无从证实。
但只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连目前探索完毕的第三层都无法有效控制的地上种族,若是现在对上来自十层的未知魔物,恐怕会毫无还手之力。
也正因为这犹如唱反调的金字塔型设计,让基数庞大的底层冒险者往往只能在狭小的一二层抢夺为数不多的猎物。而对少部分实力坚强的老手来说,想压制住三层甚至更深层的魔物群,又实在有些寡不敌众。
如果没有先人煞费苦心的牢固封印,地上或许早就沦陷了吧。
不过,这些拯救世界的话题,对于连安稳的生活都尚且不能保证的优拉来说,还是过于遥远了。
她此刻正抱着长斧倚靠在二层入口旁的小树林边,翘首等待某个身影。
咕~~~~
昨晚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没吃上晚饭。加之早上起得匆忙,也没有坐下吃点东西的空闲。
虽然有在熟识的小贩那里简单买了一点啦。
摸了摸包里被油纸包住的馒头,优拉小心地四下张望。除了偶有几名经过的冒险者投来诧异眼光外,还没发现那位弓手的踪迹。
“陇黎先生还没来的话,要不我先……”
“久等。”
“呜哇!!”
还没伸到嘴里的馒头被颤动的手指拨落,在优拉惊异的目光下打着转栽向布满碎石和落叶的地面,最后稳稳地停在一只修长的手中。
来去无影的陇黎托起完好无损的馒头,递向眨巴眼睛的少女:“给。”
“陇、陇黎先生……您走路一向不带声儿的吗?”优拉讪讪地接过险些惨遭遗弃的早餐,半无奈半埋怨地嘀咕道。
“因为,被魔物听见会很麻烦。”
简明扼要的回答。
“也是呢,啊哈哈……”
“嗯。”
优拉悻悻地笑着,正琢磨着该不该把一口未动的早餐先收起来,却见弓手摘下了兜帽,抱着手臂倚在一棵树边,陷入沉睡似的微微闭上眼。
“那个,陇黎先生?”
“吃完出发。”
“欸?”
“不吃饱,会很危险。”
甩下这一句话后,陇黎不再吭声,冥想般收敛起气息。
优拉有些意外地呆望着他,心里盈起些许暖意。她悄悄走近,在他的身旁拢腿坐下,小口地吃起来。
砰!锵~~~
远处隐约传来爆炸声和金属相撞的响声。被惊扰的二层魔物纷纷苏醒,愤怒的嘶吼夹杂在冒险者们振奋士气般的呐喊当中,使原本幽静的洞窟多了几分喧杂。
相比之下,枯林这头显得有些冷清。优拉一边细细咀嚼,一边抬头望向弓手的侧脸:“陇黎先生。”
“怎么。”
“我们一会儿该从哪里开始呢?”
陇黎睁开一只眼,和少女的视线短暂交汇:“有接下什么委托吗。”
回答他的是拨浪鼓般摇动的脑袋。
冒险者以控制魔物数量为存在意义,理所应当,素材的价格并非恒定。根据迷宫内魔物规模的增减,不同素材的报酬短期内骤然升高或是下调,都算不上奇怪。
而急需削减的魔物,就会被写作委托,挂在委员会大厅的公开榜上。
针对价高的素材加以狩猎,可谓冒险者短时间内快速富裕的良方。
“因为作为落单的,根本不知道能取得什么样的收获……”优拉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所以我以前都是直接拿得到的素材去兑换来着。”
毕竟,如果接了委托当日却没有达成,个人信誉是会大打折扣的。
“是吗。”
陇黎默默盯着脚边腐烂的枯叶,思考了一小会。
“报酬怎么判定?”
“什么?”
见少女不解其意,他沉吟片刻:“换个说法。什么素材值钱?”
他发言没头没尾。咬字倒是清晰,连起来却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优拉鼓着腮帮努力想了想,不确定地回答道:“可能……数量增多的魔物,会比较抢手吧?”
“是吗。”
“好像,是这样。”
陇黎点了点头,一副“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架势,从背后抽出悬挂的弓。简便地抹上随身小罐里油状的液体后,用粗布来回擦拭。对短剑和腰筒里的箭矢也一一检查。
刃口参差的短剑上劣迹斑斑,似乎经历了岁月的洗礼。为数不多的铁箭沾染着点点暗褐色的锈迹,还有抹不去的血酸味,看来是从魔物身上回收来的。
“呣……”
看到他谈不上精良的装备,优拉发出疑惑的轻声。她小心地探着头,尽量用不打扰对方的方式旁观他的准备工作。
“怎么?”
“您是不是应该、稍微修整一下武器……”察觉自己未免多管闲事,优拉情不自禁压低了音量,“……比较好?”
“是吗。”
“因为,万一战斗的时候……对吧?”
“嗯。”
他不愠不喜地琢磨了片刻,不知在思考什么。优拉紧张地微微缩着手。
说不定,陇黎先生其实也比较拮据?当初将稀有素材让给自己不是因为有余裕,而是本着礼让女性……之类的原则吗?
那自己现在这样说,会不会太没神经了?虽然已经是队友了没错……
“我会注意的。”
“啊,好。”她猛地回醒,鼓起勇气补充道,“那个,如果您需要钱的话,我可以……”
“没事。”
砰!激烈跳动的内心跌回谷底。被对方轻描淡写地谢绝了好意,让优拉油然而生出一种自作多情的羞耻感。
“是、是吗,那太好了,啊哈哈……”
她迅速抖落裙摆,勉强维持着笑容站起:“咳咳、我吃完了,接下来该去哪?”
“让我决定吗?”
陇黎也完成了保养工作,把弓静静挂回背上。
“是,我资历比较浅,交给您了。”
“是吗。”
他走出树林,朝辽阔而空旷的洞窟四周扫视一圈,率先迈步而出。
“走了。”
“好、好的!”
优拉匆匆小跑追上,心里盈满了不知名的兴奋和期待。
没办法,毕竟。
这是她崭新冒险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