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桐正靠在床头,眼睛盯着那首词的照片。他毫无头绪,他不知道它到底暗含了什么惊人的密码,再过一会儿,林桐便开始了无边际的回想。
京都,霓虹。正在樱花盛开的时节,一座和风府祗前的擂台边围满了人。这是一个建筑群,中央的大擂台上印着樱花流的标致。观众席上呼声大作,如雷滚响。
站在擂台上的一个男子身穿黑色的樱花流道服,左胸上印着五瓣樱花标致。手提长枪摆起了攻击架势,眼神如鹰,气势如虎。
他的对手手持两把武士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胸前所示就是五段高阶。
长枪指着武士刀:"Come on, Rington.
Don’t let me down.(来吧,灵动。别让我失望)"
林桐嘴角一挑,手里的武士刀在翻飞中寒光四射。刀停人止,林桐换出了认真的脸。只见脚下一蹬,飞身出去。
长枪转过三圈半,迎了上去。电光火石之间,铁器相交的声音奏响死亡的前奏。
林桐手持双刀,挡开闪过数次枪尖划动。残影之中,林桐在刀光之间划出几刀,都落了空。枪尾霸道扫来,林桐后仰闪过,但那长枪尖又迅猛划来。林桐跃起,在空中旋转数圈,和对手保持了一定距离。
如此密集的进攻都被林桐化解,接下来就毫无悬念了。
长枪刺来,被林桐飞旋的双刀挡开。其霸道之力让人窒息。
观众席上呼声无数,他们已经知道结果了。林桐最拿手的是刺式进攻,这种攻击方式很考手臂的平稳,更考对手的身法。无论长枪、剑、刀,林桐都有他的杀招。
只见双刀交叉旋转,台边的人没有捏汗水,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要支持谁。
"Rain of sakura !"解说员呐喊着,"The
result is out of doubt.(结果已经毫无疑问)"
樱花雨,就是林桐最熟练的技法,兼防守和进攻,其攻击的霸道速度让人难以判断,防守的要素又在于进攻,简单来说,就是"只能我突突突你,不能你突突突我"。
只见刀光如寒天暴雨一般收放,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林桐嘴角一挑,收刀回鞘。
沸腾了,观众沸腾了,如沸水冒着汽,呐喊声,掌声奏出这场比式的高潮和尾声。待人群安静下来,这场比式也就结束了。
林桐一秒刺出五刀,总共一秒半时间,对手的衣服上被擦出一道道口子,就连胸口上的标致也破了。这对武者来说,同门切挫,点到即止是很重要的。
对手收枪回身后,向林桐鞠一下躬,诚恳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林桐回礼,谦然地。
这时观众已无呼声和掌声了,因为他们本就已知道结果了。
"Perfect ! Rington, it's
perfect!(完美啊灵动,完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单人独鸣的掌声和高阔的气场总让人不舒服,对方也似是不怀好意。只见声音的主人穿着另一家馆子的道服走上了擂台。
林桐一看不妙,低呼一句:"Spear!(上矛)"
从旁边竖直飞来一根长枪,枪入林桐之手。林桐解了腰间的刀,回身示意刚才的同门子弟下去。长枪已摆出攻击的姿态。
来者何人林桐不知,只知道对方身着利贺流的道服,必是敌手。
观众一片哗然,孰不知利贺家与加藤家的仇。坐在一旁的似是长老一样的人巍巍地站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讶,一丝愤怒,一丝不满。
来者只身一人来到樱花流加藤家的地盘,还打着利贺家的行头,定非等闲之辈。
"Quiet!(安静)"长老大叫一声,满座寂然而后示意林桐,"Finish him.(弄死他)"
林桐会了意,摆开架势,准备迎接来者的进攻。
那个利贺家的人走到擂台上一处,与林桐对站着,他腰间的武士刀没出鞘,嘴炮先上了膛:“As everybody knows ,Rington is skillful. However, He's not even a
Japanese.(众所周知啊,灵动很能打。但是他甚至都不是霓虹国人)”
此语一出,满座愤然,皆呼不满。
"Move your ass.(滚)"林桐冷冷地说。
利贺子弟从腰间拔出一柄刀,他在身前划动长刀,刀光四闪,寒气逼人。他明了林桐的打法,对林桐的樱花雨熟知于心。即使樱花雨的出招是随机的,完全看林桐心情,那个利贺家的弟子也似有几成把握能破其锋芒。而他手上的刀,林桐认得,叫地狱疾风。
而林桐对对方毫不了解,所以他没有发动攻击,而是等对方的动作。
两人周旋数分钟,林桐耐着性子等,利贺弟子也在耐着性子等。林桐从口中呼出一小口气,突然发呆,整个人动都不动。
观众开始切切私语,他们开始转移想法了。林桐的分神实在令人费解。
那个利贺弟子也很费解,他以为机会来了,径直冲向林桐。
"如果刀从左右边劈来,他必然会露出一侧的破绽,而如果是刺过来的话,他就完了。"林桐定神盯住冲来之人,手中的长枪起势挥舞。
那个利贺家的弟子闪到林桐侧面,向刃向前向上去挑起林桐,只见林桐跃起两尺,枪尖击开脚边的刀锋,顺势舞出一道圆弧。
樱花流的长者立起巍躯,观众已惊目惊呆。
如此严肃的场合,解说无一言,却已惊住。
只见枪尖不断刺出,在空中如银龙俯冲,又如暴雨倾盆。此时的樱花雨完全由攻守平衡转为完全进攻。利贺弟子挥刀挡开数枪,但他只觉虎口一阵刺痛。林桐可以清晰看见那个利贺家弟子脸上的汗珠。
林桐落地后后撤一大步,呼出一口气。
一记樱花雨被全部破解,看来对方的实力不容小视。林桐胸前的五瓣樱花已被浸湿,口鼻的气息还算稳定,至少比那个挨了一套樱花雨的利贺好。
"My strike is not rain now.
It's gonna be storm.(我的攻击不再是雨点了,而是疾风)"林桐双眼微睐,手中的长枪旋转三圈半。准备发起进攻。他的身躯越发像惊涛之龙了。
"Come on, then.(那就来吧)"利贺家的弟子准备招架,把剑抛向左手,以左手持之。
两人拔腿飞出,手中的武器闪烁出死亡的光芒。刚才的樱花雨一秒刺出三枪,那并不是林桐这一招术的最强版本。
利贺拖刀奔走,一脚跃起双腿后折,仿佛骑士高居马上,而且他跃起甚高,跳起甚远,如骑兵冲锋。空中,他挥舞长刀,刀刃划向林桐的脖颈。
林桐嘴角一挑,只见枪尾一拙,击中了利贺的手腕,随后反身用枪尖刺向利贺的腹部。利贺侧身躲开那一枪,右腿横扫。林桐被一腿抽出去,他在空中一个跟头稳稳落地。利贺接住被击飞的长刀,落地后继续追击林桐。
此番进攻在利贺家有个名字,叫骑杀。
观众咽了一口唾沫,眼睛紧紧地盯着擂台。他们屏住呼息,没有鼓掌喝彩,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在这场比式中谁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利贺再次跃起,想要用出自己的拿手好戏。林桐回身招架。一记樱花雨落,林桐的眼神里仿佛是要见血了,他甚至可能用上自己想不到的残忍手段。
林桐转枪五圈,下盘绷紧。一看这架势,场边一位樱花流的弟子站起身,猛然要喊出什么,却被另一个制止住了。他的意思也十分简单,林桐正要使用自己的招术了。
其实同门之间招术互用也不足为奇。
林桐飞身跃起,长枪随身体旋转而转动,寒光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逼向利贺。利贺压低身姿,伸刀试其锋芒,竟被飞来一脚踢中胸脯。此时的林桐如小风暴一般,虽然一秒不到便停在空中,但但他的威力不容小视。
利贺落回地面拳刀招架,但他的脸马上黑了下来。
观众之中叹声四起,长者却欣慰一笑。老者示意弟子扶其进屋,表示他已知道结果了。
只见林桐枪尖连续快速刺出,如暴雨倾盆,而且是在风暴后的强降雨。之前空中那一下回樱花旋,注重手中带攻,而樱花旋后接樱花雨,有如暴风骤雨,蛟龙出海。
只是,这一下打得不轻。观众当即惊呆了。如闻骇事,如见洪水猛兽。暴雨中竟带起血腥的红色来。老者猛然回头,双眼瞪大——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林桐手持长枪,枪尖滴着点点鲜血。
眼前利贺的手臂、大腿、胸口、腹部正涌出暗红色的血液,他的双眼透露出孔亡之前的震惊,灵魂像见了奈何桥一样茫然无助。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樱花标志。
林桐双眼中既有矛盾,又有一丝害怕,胸口起伏不全,双手颤抖。
天空中的星星在闪烁着,也许其中一颗怒目而视着自己的,就是他吧。林桐想着,没有了意识一般。也许自己问心无愧吧。他记得当时师傅在一旁低声示意了一句“Finish him”.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当真了。他回想起那一记致命的樱花雨,自己双目中充斥着仇恨的怒火。更可笑的是,利贺说得对,自己甚至不姓加藤,甚至不是日本人。最可笑的是,忠诚竟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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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给自己丟来一柄刀,林桐伸手接住。
“This is a Tang scimitar,
a Chinese weapon.(这是一把唐刀,中国的武器)”师父平静地抬起头来看向林桐,“It's name
is Dawn.(它的名字,叫破晓)”一把名日破晓的唐刀甩入林桐之手。其意已明。
“What about my spear?(那我的矛呢)”林桐理直气壮地探问。
林桐和师父一人立、一人坐,两边是一群切切私语的樱花流弟子。也许这些弟子的胸前不全是五段高阶的标致,但师父已经不再宠信林桐了。
从旁边递来一支长枪,师父接过,旋其三圈半。
林桐没有闭眼,没有躲闪,没有格挡,稳稳迎接师父的攻击。已经没有什么人见过老师父出手了。只见白须飘扬,如凛冬飞霜,长枪如出海蛟龙刺出。林桐以为师父要击中他击中利贺的位置,他心里依然默念:“右手二头肌上肌腱,右肺,心脏,十二指肠,肝,右跨,右大腿下三寸。”可是,老师父一记樱花雨只刺在空气之中,划破了林桐胸前的樱花标志,却没有伤其皮肉。
“The last Lesson I teach you.(我教你的最后一课)”老师父用枪尖抵住林桐的下巴,“Is now over.(结束了)”
弟子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大了起来。有人想为林桐求情,却被训斥了一顿。人渐渐安静下来,而林桐已经迈出了那中堂。
按照视距,弟子拿到母国的武器,识弟子被驱逐出门,遣返回国的意思,这个弟子可以带走它,也可以留下它。林桐则把破晓摆在了利贺家的门前。
日后,便再也没有人在京见过林桐了。
林桐回国读了一遍高三再加上他在日本的努力学习,他以语文最低分的成绩考进了中文系的重点班,而后他便开始更加努力学习中文,成了易云起眼前的样子。
不知出于何种理由,林桐在中国没有承担刑事责任。
但这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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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桐翻身下床,拉开自己的柜子,双手在里面搅动一番,无果,又去翻自己的行李箱,衣服乱成一团,林桐终于翻出了一件黑色的道服。
这突如其来之拳本就让人吃惊,而这件印有五段高阶樱花流的道服则让人惊如置身天外。那樱花标志上有一道林桐永远忘不了的疮疤。
“林桐……你……”有人认得这件衣服。
林桐什么也没说,穿过几个宿友的肩膀,走向阳台。
“你就是那个樱花流的灵动啊。”有一个宿友不应景地叫道。
灵顿,也就是现在的林桐,回头瞪了那个人一眼。冷冰冰的眼神如深渊里的魔鬼,让人惊恐害怕。林桐一把把那套道服甩出了阳台。其实林桐很清楚,这个点数会有垃圾车在下面停着,等候工作。
这一牵动谁也拉不住。林桐向里走,宿友向外望。只见那破裂的樱花标致被一堆废纸塑料掩埋,似乎再也见不到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