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o.
在一片异于平日的一整天的回忆,以及夕阳下的放学铃声中,我结束了一天的学校生活。
而在出了校庭之后——我就不能以学生的身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是用“约束者”的身份而存在。
我在人行道上前进,沿着长长的围墙,在前方的路口左拐,越过跨河大桥后就要回到家了,不过在回家之前要照常到公园散步。
昨天,我是不是已经去过公园散步了?我歪着脑袋,在冬天的冷风中思考这件事。
我望向了围墙另一端,高耸的圆形建筑——围墙的内部就是奉谷医院,而那栋圆形的建筑正是奉谷医院的主楼。
……镜璃所说的猎奇杀人案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这么看来,那圆形的大楼确实有给我一种诡异的感觉。
是因为圆形的构造相当少见吗?定海神针一般顶天伫立的大楼看上去不只是诡异,还给了我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种事暂时还没办法确实是不是谣言,随意入侵别人的病房去验证也不好,而且如果是真的,这新闻也会和公园的那起案子一并登上早间新闻的列表吧。
当然也不排除医院为了名声花钱封锁消息的可能性。
我结束了这乱七八糟的思考,步伐指向了远方。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我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公园附近。
今晚,我也是要在散步完毕之后再回家。
我独自走在公园幽深的小径之中,冬天的风令我感到一丝冰冷,因而将手放在口袋之中,身躯仍承受着这股强烈而冰冷的风漫步在公园小径。
“呼。”
我轻轻呵出一口气,任由这白气朝夜空中四散,将视线转向了小径上两个浅淡的的影子。
那俩影子的主人都是我,较为淡薄的影子是透过树叶间隙的月光所映照出的;而另一个,则是小径上的路灯照在我身上所投下的。
……因为已经到了冬天吗?虽说只是初冬,但小径上已经见不到人烟也听不到虫鸣,变得门可罗雀。只有那最后一盏路灯还在亮着,其他的路灯则全部都坏掉了。被顽皮的小孩子用弹弓打碎也好,因为年久失修坏掉也好,不管原因如何——坏掉的东西就是坏掉的,没必要在意这些。
但,比起这些,前方的路灯存在某些异常。周围全部都是熄灭的路灯,唯有这个还在闪烁着,与周围的景色格格不入。
我离开月光照耀的地方,前往黑暗之中。
骤然,我在黑暗中发现了一片醒目的赤红,还有被切下而整齐摆放的手脚。
“……………”
那整齐的切口是被利器割裂的,怪物不会使用利器切割。杀人者将他杀掉之后将断肢摆好,让我在联想到他是一具尸体后,第二个联想到的就是艺术品。
这残忍的东西,我就暂且将其称作是艺术品好了。
……就算发现了尸体,我也不打算去报警。这种事迟早会有人发现然后去报警的吧?这种麻烦的事就留给别人做好了。
因此我无视了这尸体,做出了回家的打算。
突然,我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
在越过了刮着冷风的跨河大桥之后,我顶着夜幕回到了家门前。
……从门外看,里面的灯开着。
我用钥匙打开房门,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走廊。
虽说血脉和家系没落了,但我家好歹也是有名的约束者世家,房子仍是大的过分的类型,而且这房子好像从十八世纪就一直存在了,虽说进行过数次装修,里面已经被完全现代化,但从门外看仍保留着浓厚的古风气息,与现代都市的潮流格格不入。
我在木走廊的中段停下来,推开了走廊一旁的门。
门的另一端是宽敞的客厅,电灯明晃晃的在头顶照着。而就在这灯光的照射之下——银发少女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盘一手握杯柄的品着茶。那样的姿态,明明只是十五出头的少女,却让我感觉活像一个老年人。
对于这一幕,我已经见怪不怪,将书包随意扔在了沙发上:
“我回来了,曦。”
我的妹妹名叫洛玄曦,是一个说起来一点拗口而且听上去很像男人的名字。
曦指的是太阳,因为是从古流传至今的大世家,对于阴阳互补这一点特别在意。既然已经为我取名为“月”,那么我的妹妹自然也就是与月相对的“曦”。
虽说名字叫“曦”,但曦的性格却和太阳所象征的东西完全相反,属于那种喜欢安静的美少女。
银色的长发像少女本身一般安静的垂下,和镜璃一样是一身标准的学生制服——但在本质上却和那人有着极大的不同。
与那个只是因为自己喜欢才会穿的女人不同,曦尊重学校的规章……不,不只是学校的规章,只要是被曦所认同的规章,曦都会毫不犹豫的遵从。
而且,曦不需要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
自始至终的约束者就只有我一个人,因此曦不用担心我所担忧的问题。虽说曦是恬静系的女孩,但却有着不符这性格的人缘,这一点倒是正和我相反。
“回来了啊?老哥。”
啪嗒一下,曦让瓷杯底与盘子接触,随后盘子的底端与大理石茶几碰撞,随后琥珀色的双瞳带有美丽的视线望向我:
“……今天又像平时一样去散步了吗?”
“——我见到了死人。”
我坐在沙发上便翘起二郎腿,坐在曦的对面轻闭双眼:“散步的时候,我又看到了死人。”
尸体被分割,四肢像是鲜花一样在身体周围摆开。本该在风中摇摆的鲜花却被折断在地上一动不动。
回想起那景色,我感到了一阵渗入脊椎的寒意。
“……是吗?又有人死去了啊。”
曦低下头,表情变得有些过意不去,这表情令我也心生怜悯——不管是谁,不管是再怎么冷酷的人,在见到少女的这幅样子之后都会为之而心痛吧。
“这段时间,每天都会有人死去,老哥。”
“嗯。”
“就像是这一天在不断轮转,永不停歇的轮,将每一天所经历过的东西重演。”
少女这么说,我也开始思考一些事。
为什么。
为什么一些东西会变得模糊,那变得模糊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的脑海陷入混沌。
丢失了什么,却又什么也没丢失,两个矛盾的存在,在脑海里交汇。
今天什么也没有丢失,那就考虑昨天。昨天我——
思维冻结了,这也是最怪异的地方。我大致记得昨天做过什么,什么也没有丢失,但直觉却高呼:丢失的东西就在昨日。
这是我最近以来经常进行的思考。
最近,我常常有丢失了什么东西的错觉。称之为错觉,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丢失。但——仅仅是什么都没有丢失,我就该称呼这“丢失了东西”的感觉为错觉吗?
直觉。
直觉;味觉、嗅觉、触觉、视觉和听觉之外的第六种感觉。也就是第六感,是每个人类都具有的超自然能力,至今也没有科学能对这现象作出完全合理的解释。
……正是因为没办法被解释,才会被称作是超自然能力。
这感觉并不总是可信,但当这感觉连续数天想你输送同一种信息那又算是什么呢?当一个人每天不间断的向你说“你是失败的”,不用一个月你就会感觉自己真的是失败的。这就是在非超自然状态下的心理暗示。
——朝我发送心理暗示的是第六感,当这两物交汇起来的时刻,我很快便信服了。
因此我感到迷惑。
没有丢失的东西,但却存在丢失的东西,这矛盾,存在于我体内。
我仔细回想起昨天。
对了,昨天唯一的异常就是我与今天一样坐在这里和曦谈话。
谈话,我们谈了什么。
………记不起来。
“老哥。”
我们确实有坐在这里谈话,但谈话的内容却记不起来。
“老哥?”
我所得到的就只有“我们坐在这里谈话”这个结果而已,其过程和细节,也就是通向这个“结果”的“路径”被忘记了。
“老哥!”
前往在森林之后,忘记过来的路径却忘记了是最致命的错误之一。
“老哥——!”
“欸?!在!”
与平日中恬静的气质不符,曦今天极其稀有的对我吼了。
“在谈话中突然走什么神啊?”
“啊啊,抱歉,是我的错。但我的头有点痛,我就提前去睡了。”
我在冬天是两天才会沐浴一次的类型,既然昨天有进行过沐浴,那今天直接睡觉即可。
“嗯。”
曦一边发出这种声音一边将桌上摆着的红色日历翻了一页。
那一页真的翻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