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xteen.
农历2012，10，13.
洛玄月.
“结果到今天才来光顾你这边啊，枫。”
我将视线从窗外的风景那里转过头，望向了身着汉服的金发少女。
这样的装扮，让人怀疑她的身份究竟是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时间在八点左右，不过今天的顾客不多，所以我才能在这里和有工作在身的枫聊天。
“其实来不来光顾都没问题，不过在闲着的时候能有两个人聊天这一点让我很开心。给，你点的红茶和热可可。”
枫将杯子放在了我的桌上，我却没有立刻饮用：“是吗，你高兴就好。不过——右小臂骨被打穿，脊椎被开了个洞，再加上被埋在废墟里——没当场死掉就已经是奇迹了，你还真的能在今天就来工作啊？”
“不要小看恶魔的自愈能力啊，不过单纯的身体破坏倒没什么问题，只要止血就够了，伤口第二天就能恢复。不过如果心脏停跳或者大脑被破坏就真的没辙了。”
悠哉悠哉的坐在了桌子的对面，枫和我开始聊天。
“……是吗？还真是可怕。对了，曦，你今天不是有去调查关于雪华的事了吗？调查怎么样了？”
我将脑袋转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的曦。
“已经完成了。”
“诶？”
我对曦的调查能力一向很有信心，不过这次曦似乎比平时还要快的多。
“我弄来了一份监狱的名单和林家户口簿的复印件。雪华的父亲没有死，而是在监狱里蹲大牢，不过已经刑满释放了。至于原因，是因为曾经非法出售军火。”
曦将户口簿的复印件和名单放在桌上，名单上用红笔画出了一个名字。
我暂且将名单放到一边，拿起了复印件，枫也将脑袋凑过来。
我暂时没有去管枫。
“林文阳，李佳雪……林雪华。”
名单上清清楚楚的标出了“林文阳”这个名字，也就是说这人就是雪华入狱的父亲囖？
“这样啊……那家伙拿来对抗我的武器，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枫想起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而一旁的曦却忽视了枫而继续自说自话：“不过老哥——你不觉得奇怪吗？你说她杀掉那些人的原因是因为那些人听到了她母亲的惨叫但却视而不见……但一个人的声音真的能传达这么远吗？”
听曦这么一说，我也考虑起了雪华的证言的真实性，声音的源头是十三楼却在一楼也会觉得吵，这样的话雪华的母亲的声音也太大了。
“嗯……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奇怪。”
我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对曦的观点表示赞同。
“对吧，你也觉得奇怪，所以我在这方面也调查了一下，在那栋楼盘原来的主人那里花钱买来了当时住户的名单，在调查了几个在坍塌的惨剧发生之前就搬走的住户，得到了一致的证词——”
想必曦一口气说这一连串的话也不好受，因此喝了两口热可可缓了口气：“当时，十四楼、也就是雪华家上面的那一户在装修。如果雪华有认知障碍的话，要认出来装修的声音和惨叫之间的差距是不太可能的。”
“也就是说那声音是装修的声音？”
“嗯，没错。还有，雪华的父亲刑满释放的日子是农历2011年的5月7日。而雪华的父亲是在1995年入狱的。这个时间你不觉得很巧吗，老哥？”
在曦曝出了这个时间之后，我就立刻明白了曦的意思。
“出狱的时间是雪华的母亲死去的日子”，我皱起了眉头瞪着曦，而曦也用严肃的眼神注视着我，继续徐徐道来这个由雪华一家人共同表演的家庭悲剧：
“这样的话不就能推断出来了吗？雪华今年十六岁，也就是说96年左右出生的雪华从没见过自己在出生前就已经入狱的父亲。想必雪华的母亲也一直为雪华灌输「父亲很早就去世了」这种想法，所以雪华才没办法认出他。也就是说——”
“雪华当时见到的那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对吧？那么，雪华为什么会说母亲是被**后跳楼而死的呢？”
“是谣言，根本没人见过雪华的母亲死去的场面。”
我沉默下来。
也就是说，雪华的父亲那趟回去大概是谈什么要重新过日子或者分财产离婚一类的事，不过之间激化了矛盾，到最后导致雪华的母亲自杀的了吗？
“我说，曦，要不你就干脆改行当侦探吧，绝对要比某个破案之前先给别人打麻醉药的小学生要强得多。”
“嗯……这建议不错，有兴趣的话我会去当。”
我的言语驱散了桌上笼罩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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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华.
灯熄灭了，病房变回了黑暗，我却慢悠悠地从黑暗中醒来。
我在那一战之后被学长送进了医院，距离那一战已经过去了一天，但我却为离开医院之后该去干什么而苦恼。
因为，我的罪恶已经不会被宽恕了。我——杀了很多人，但却连最初的目的都没能完成。这具污秽不堪的身体已经被罪恶填满了。
我没有背负着这罪恶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才会迷茫。
啊啊，我长叹一口气，热气散发出去，消失在黑暗之中。我也轻轻的将手掌盖在眼睛上。
正当我陷入苦恼的时候，病房的白色大门连续响了三下，且伴随有“我可以进来吗”的这一声疑问。
“请进，是学长——”
我揉了揉太阳穴，平复自己的心情，立刻说出了这种话，但踏入病房的身影却断了我的念想。
进入病房的身影是一位青年……至少外表是青年，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黑色的短发不留长也不做发型，那似是有着魔性的样貌的存在让房间里笼上了一层寒意，而那双冷酷的眼睛正注视着我。
“抱歉，让你的希望落空了，我可不是洛玄月。”
和冷峻的表情如出一辙，青年的声音亦不带有一点感情。
在发现进入房间的人不是学长之后，我重新低下头，坐在被子里蜷起膝盖：
“这事不用你说我也晓得。”
青年来到了床的跟前俯视着我，我感到了名叫目光的刀片划过了我的躯体，让寒风灌注进我的体内。
“不只是你被打败了，那片地狱也被销毁了吗？”
青年问，我也微微颔首，对青年的说法表示同意。但在下一秒，我觉得这个说法有所不妥似的抬起头回瞪了青年那双冰冷的黑色眼睛：
“不对……那不是地狱。我只是在正常的进行复仇而已。”
哼，青年对我轻轻回以嗤笑。随后嚓的一生，他的手中迸出火花——我想那是打火机的声音——点燃指缝间的香烟，轻轻吸了一口之后，青年带有讽刺的笑开口：
“别引我发笑了，那东西不是地狱还能是什么。而且你也一直乐在其中吧？”
“不对！我没有……我只是想报仇，而且让我杀人的人不是你吗——！”
咳呼，哈哈哈。这宣告换来的是青年更加肆无忌惮的嗤笑，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青年大笑的样子。
这笑声很快就停了下来，黑色的病房里，时间仿佛被青年带来的寒意冻结了一般陷入了静滞之中。
“报仇？升上天堂？别开玩笑了林雪华，我从不强迫别人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我确实说过如果你可以缔造地狱，我就会给你超能力。但——缔造出的那份地狱是你自己心中想要的东西。”
“什——！”
我的思维和身体一起僵住。
我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啊，你想杀人。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这一点了，像是吸血鬼一样不杀人就会痛苦。摧毁大楼也好提供福尔马林，找回你父亲遗留的那些军火也好，我所做的所有事全部都是建立在「你想要做这件事」的前提上。
看看你自己的心吧林雪华，你想要的东西自始至终就是这样——并非报仇亦并非超度，而是杀人。”
青年的声音重归于平静，打开的门那里也吹来了一股寒风。
我……所想要的。
对啊——那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生命流逝的那一刻所绽放出的美丽。
“……事到如今你也明白了自己想要的，地狱也被毁灭了。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了。”
青年这么说，也不顾余烬就将燃尽的烟扔进垃圾桶里，在这个时候青年就迈出了离去的步伐。
我明白，这一别离就是永远了。
房间里的寒冷消失了，徒留无法散去的黑暗。月亮拨开了云，窗外洒来的一缕月光，给这个黑色的房间添上了一缕皎洁的颜色。
我想要的东西是杀人。
啊，我真笨。我自言自语的辱骂自己，为什么会到现在才察觉到。每次每次每次每次，杀掉别人的时候，胸中浮现的那一缕感觉——我想，那就是快乐吧。
而这个愿望的源头是什么呢？我低下头，在沉静与皎洁之中命令自己的大脑开始仔细思考。
——最终，画面停在了那里。
石块。
鲜血。
脑浆。
尸体。
五年之前，自己的小学年代——就算他给人的印象与白色毫无关联，但他在杀人时的那幅纯白无暇的背影已经被我彻底铭记了。
还有，我第一次见到鲜血之花盛开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了。我啊，已经迷恋上那朱红色的花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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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堂牧园 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