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ight.
我与曦作别,在离开了枫打工的店之后独自在街上闲逛。
走在偏僻的道路上,不久后迎接我的东西就变成了拉起的线和“禁止入内”的告示牌,和废墟里刮起的寒风。
见到这景色,我的心情也不禁烦躁起来。视线透过了那黑暗,我望向头顶的夜空。
我有种奇怪的错觉,像是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点点星光化作了明亮夜空的缀饰,月亮也像是宝石般清澈,仿若倒映出了整个世界。月光也随之而洒下,轻纱般,薄雾般,华雪般美丽。就在这份美丽当中——享受这孤独的只有我一个。
那栋楼上有东西。我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注视着那在黑色的夜中显出了白色的影子。
很快,那白色的影子就坠落了。独舞的白蝶一般翱翔——不,她没有在翱翔。只是从高处坠了下来而已。
我走了过去。
“林雪华”,我轻声自语,视线投向了漆黑的夜空,随之我也沉默了下来。
少女自杀了,被砸扁的身体、和朝着四周蔓延的鲜血,让我联想到了夹在书页之间、制作失败的标本。
我的指尖传来了一阵寒冷,我不晓得这寒冷的来源是居住在这里的寒风还是其他的什么。我所发出的声音,也只有一边俯视这碎尸一边发出的自言自语了。
“这家伙,还是自杀了。”
我的表情里没有悲伤也没有遗憾,只是单纯的有些揪心而已。我也不清楚,这情绪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但我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的心情变得更加不好这一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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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
小巷里见不到一点光芒,这里也正如这座都市一样,一并沉入了黑夜的睡眠之中。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阴影却悄然蔓延。
那是,在都市的耀眼光辉之下,滋生出来的阴影、也恰好印证了“光芒越强,阴影就越黑暗”这一道理。
这个光辉下牺牲的阴影是一个杀人魔。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破碎的尸体。
我——又杀了人,啊。我如此自语,语调并未变化。是因为我在长久以来的探寻之中已经习惯了杀人吗?我在杀人之后,就连语调都不会变化了啊。
我轻叹,随后便打算踏上了离开的路途——
嗒,嗒,嗒。
清脆的音色奏鸣,虽然细微但却极为容易发觉。“细微”和“极易发觉”这两点之间存在着矛盾。在察觉到了声音的来源是巷口之后我立刻转过身。
身着黑衣的少年旁若无人的步入了巷子,是没看到这躺在地上的亡骸吗?还是根本就将其无视了呢?这一点我不得而知。
在寒风中,身影渐渐步入了巷子,用外面路灯那昏黄的灯光作为背景的身影显得有些发黑;不要说细节了,就连身影的轮廓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身影逐渐靠近,我却忘记了行动。杀他也好逃离也好,在这个身影面前都是不被允许的。而且——我为什么,会有下一秒钟就被杀的错觉……?
不知不觉间,那身影已经到了我面前。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我也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庞。
银色的短发,和不带有一丝感情的琥珀色瞳孔,给了我一种冷峻的美感。用泼洒了浓墨一般的夜空作为背景。让我惊讶的是,我第一反应不是赞叹他的俊美,而是感到了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要说奇怪,是因为这“熟悉感”太过“陌生”了,以至于已经退化为了“既视感”。而这股既视感——却几近让我感到窒息。
我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我在这矛盾的混乱中微微失神,而就在这短暂的失神之间,我感受到了脖子上传来的一阵冷意。
是因为寒风吗?我这么想,但我却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股冰冷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刺痛。
风灌进了我的脖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
我的思维冻结了。
我和他在黑色的巷子里互相对视着,我从他的眼瞳里发觉到了杀意,正如他明白他能从我的眼中发现恐惧。
那一刻,我觉得我真的要触及到死亡的本身了。
时间仿若静止了,我们两个就保持着现状,停滞在冬夜的冷风中。这风拂动他的银发,风衣也在黑色的风里轻轻摇曳。
“……算了。”
良久,少年放下了刀,长叹出一口将要化入冰冷夜空的呼吸,丢下我之后重新踏起这将要贯穿世界的足音,朝巷子的更深处迈步而行。
那一刻,我从死亡的阴影里解脱了出来。就连呼吸也跟着停滞的我终于从这股压迫里醒来,大口地呼吸着带有血腥味的空气。
“喂!”
我发出这无礼的声音,少年的背影也随之而停下。伴随少年转过的头,这股压迫力也随之而回归。
我遏制住了心中如瘟疫般扩散的恐惧。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不杀我。”
听我这么说,少年歪了歪头:“怎么,难道你想要我杀你吗?好啊。”
少年将双手放进口袋里。
“不,不会,怎么可能!”我连续做了三重否定,在命令自己的心重归于平静之后我这么说了:“我只是想知道原因而已。因为你也见到了吧?我……可是杀了人啊。”
“哈哈哈哈哈呼。”
我这么一说,少年反而笑了起来:“居然问我原因吗?你这家伙还真是个怪人……虽说我也没有说别人是怪人的资格。要问原因的话——我不喜欢死的毫无意义的人。”
“怎么可能会毫无意义!我可是杀了人啊,背负着无数条逝去的生命的重量,行走在城市里的杀人魔啊?”
少年止住了笑意,冰冷的眼神回瞪了我。但随后这眼神就转向了我杀掉的那个人。少年的手指指向那句破碎的亡骸:
“那家伙,是在附近放高利贷还顺带诈骗的人渣吧?直到现在,他已经搞垮很多家庭了。这种人死一个两个根本都无所谓不是吗?”
少年的理论让我沉默下来。就在这沉默的魔咒之中,少年踏上了离开之途。我也呆呆的站在黑暗中。
我出现了一种感觉。这感觉的来源、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感觉——我就姑且称其为错觉吧。
我们两个,大概从本质上是很相近的人。
“对了,说起来。”
少年突然转过脑袋:
“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吗?”